沙威盯著秦蘭，抿抿嘴唇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半晌之后他才搖搖頭，將手杖側放在桌邊，坐了下來。

    “秦蘭，你還不知道我的新工作吧，我已經不再是緝私警了。”

    秦蘭一愣，不過一想也就明白了，苦笑了一聲，“也是，北星都已經沒有星際貿易了，所謂的緝私警也已經沒有用處了吧。很好奇啊，沙威探長你現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呢？”

    沙威緩緩說道，“三十四號移民城紀律委員會執行委員！”

    “紀律委員會？這是做什么的？”秦蘭反倒是有些好奇，

    “紀律委員會是聯邦政府新成立的組織，專門在新移民城做紀律管控的。本質上是警察上一級組織，直接受聯邦政府控制。”

    “內務部？憲兵?監察？”

    “可以這么理解”，沙威肯定了秦蘭的猜測，“我這次來，是聽說集中營的情況不太好。你也知道，我作為紀律委員會的人，有些消息可能比普通人要靈通一點。”

    秦蘭再次苦笑了一下。沙威和秦蘭原本都是北星的緝私警，兩人明面上是上下級關系、實則更多的是師徒關系，沙威是資深警探、而秦蘭是他看好的學徒。所以在很多時候，沙威對秦蘭的關心是超出尋常的。

    所以在工作中得到了一些關于集中營消息的沙威，雖然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不對，但是他的心焦還是憋在心里的，所以一有時間，他就急急忙忙的趕到這里探視秦蘭。

    “說不太好，也不完全準確。我剛剛就說了，這里雖然叫集中營，但是基本上還是個集中居住區。在營區里，我們的生活是不受限制的，甚至私人的財物也可以得到保留。但是，要想踏出這片區域，那就千難萬難了。”

    “你們都是土生土長的高拉特人，我一直都不明白聯邦政府為什么要這么做。北星的二十座移民城（注1）里有上千萬的人類后裔，他們和你一樣，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是個高拉特人了！”

    “沙威，你沒弄明白，我們的高拉特公民身份，是法律賦予我們的身份。但在我們的血脈中，流的永遠都是人類的血液。我們都學過歷史，在星際戰爭結束以后，急需勞動力重建家園的高拉特聯邦政府認可了人類俘虜、人類移民的后裔的存在，這才有了我們這樣的高拉特公民身份的人類。

    但是，現在戰爭卷土重來了。”

    沙威不安的撫摸著自己手杖的杖頭，那是一個奇怪的野獸的圖案，不知道用什么材質做成的。“我到今天還不明白，政府為什么會突然發動對人類的戰爭。而我更不理解的是，明明高拉特現在還占據著戰局上的優勢。”

    然而這些話，秦蘭并沒有接腔，沙威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秦蘭，后者的表情有些詭異。沙威瞬間明白自己哪里出了問題，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繼續說說你在你們的生活呢。”

    不管怎么說，秦蘭還是個人類，在她面前公開討論戰爭的細節，讓沙威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見后者也想明白了，秦蘭就只得裝作什么都沒發生，接過沙威的話頭就說下去。

    “嗯，在里面，我們還是以家庭為單位正常生活的。我和我哥哥，我們兩個分配到一個集中住宅。那是一間很小的屋子，但還算能住。每日三餐都是有集中配給了，雖然食物不算好吃，但至少都能吃飽。

    至于每天在里面最大的任務，就是工作。”

    “都是生產任務？”沙威問道。

    “是的，都是生產任務。不管你之前的職業是什么，像我是個緝私警探，我的哥哥是個小老板，還有無數的其他職業者。但在這里，我們的工作都是一樣的，在工廠里做工。”

    “你們主要做的是什么東西？”

    “軍需品。不，其實像軍火啊、高科技的產品，并輪不到我們去做，那些自然有工程機器人去完工。我們去生產的主要是一些手工制品，包括軍人的衣服、食品、小工具等等。在這里我們每天需要工作一整天。然后換回一種叫‘信用幣’的東西。在這座集中營里，信用幣是配給制系統唯一認可的貨幣，我們得靠信用幣換取食物和物資。所有的幣值都是換算好的，以保障這里人的生活無虞。可惜，更多的東西就沒有了。”

    “更多的東西？”

    “人權啊、享樂權啊，音樂、藝術，在這里統統都沒有。高拉特士兵嚴禁集中營里的人聚集，嚴查外出。從這點上看，這里被叫做集中營還是有他的道理的。”

    沙威和秦蘭都很理解高拉特人為什么會這么做。再怎么說，像秦蘭這樣的人身體里流淌的都是人類的鮮血，一旦他們中有人向人類方傳遞情報，對當前的戰局也是會有影響的。這也是高拉特聯邦政府（注2）的考量和建立集中營的初衷。

    畢竟在北星，這里曾經遍布則來自太陽系的商人，誰也不知道這其中是否隱藏有人類的間諜。

    這是戰爭，間諜無處不在。

    “那你”，沙威本還想問些什么，但忽然又覺得以秦蘭現在的狀況，許多隱私自己似乎已經不適合再問了。“那我想想辦法，把你調出來吧。在集中營的生活實在是太過艱難，秦蘭，我想幫幫你。”

    誰知秦蘭卻苦笑一聲，“你想多了沙威。或者你再想想，你的身邊是否還要能夠自由走動的人類后裔了。”

    沙威呆了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確實如秦蘭所說，集中管理所有的人類后裔是高拉特聯邦政府的戰時舉措。不只是秦蘭這樣的普通人，就算是曾經高拉特政府高層的像時家這樣的家族也同樣不得不在集中營里集中居住。可想而知，沙威的想法真的是異想天開。

    “那”，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沙威只得嘆息一口氣，“那你要多保重啊秦蘭，時間還久，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地方盡管提出來，我盡量！”

    秦蘭笑笑，“放心吧，沙威探長，我會的。”

    這一句沙威探長，讓沙威瞬間感慨萬分，似乎兩人搭檔緝私警的日子不過就在不久之前，那時候的秦蘭總是跟在自己后面“沙威探長”、“沙威探長”的叫喚。誰知這日子竟然已經發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換。

    注1：在這里，沙威還是習慣將這些城市稱作是移民城，實際上這里已經是集中營了。

    注2：這里指的其實是人工智能一號和他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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