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
桓玄收到陳郡謝氏的來書,不由得哈哈大笑。
這個(gè)笨蛋謝琰,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孫恩之于謝琰,正如同劉裕之于桓玄,都是命中注定的災(zāi)星。
諸葛孔明都曾有知天易逆天難之嘆,將星隕落,如之奈何?
如今謝琰竟然說愿意領(lǐng)兵去剿孫恩,待他死于孫恩之手,那個(gè)病癆鬼謝玄還能頂什么用,北府兵全都?xì)w他所有,那他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直接在北地屯兵,平日里都不用操練了,大家一起種田,這樣兵也有了,糧也有了,何愁不能拿下劉寄奴那個(gè)小破孩!
我真的是謝謝你了,你要去剿趕緊去,什么會稽山陰的,要屯兵隨便屯,走好不送。
桓玄興奮不已,忙令人擬旨,令謝琰領(lǐng)軍剿匪。
南郡。
萩娘一早起來便有些心神不定,她喚了好幾聲“采棠”,“棠兒”的,卻無人回應(yīng)。
在她第三次喊人時(shí),總算有個(gè)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抖抖索索地進(jìn)來跪下答道:“回主母的話,采棠姐姐……不在。”
萩娘皺眉:“她去哪兒了?生病了嗎?”
那個(gè)小丫鬟一看便知年齒尚幼,話都說不利索:“不是的,不是……采棠姐姐……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明知道諸位姐姐都不敢進(jìn)來回話,便推了自己出來當(dāng)炮灰,她卻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同樣是丫鬟,也要講究資歷,就她最好欺負(fù)。
萩娘心中微涼,一種驚惶失措的無力感如潮水一般冷冷地包圍著她,她和顏悅色地扶起小丫鬟,握住了那雙還有點(diǎn)嬰兒肥的小手,溫言道:“你別怕,我不會罰你,你采棠姐姐出什么事了?”
“她們說,采棠姐姐昨夜宿在郎君房中了。”小丫鬟猶豫再三,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說了。
預(yù)料之中的事情總算發(fā)生了,萩娘心中便如那另一只靴子終于落地了一般,反而安定了不少,她沒有發(fā)怒,微笑道:“這是好事啊,夫君若能寵幸于她,令她為劉氏開支散葉,我這做主母的只有高興的道理。”
太佩服自己了,這樣穩(wěn)重大氣的話居然信手拈來,她無奈道:“以后你采棠姐姐只怕經(jīng)常要服侍郎君,不如以后就由你來侍奉我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胡小花。”幸福來得太快,小丫鬟幾乎要暈倒了。
萩娘失笑:“這名字很好,以后我便叫你小花。”
“先為我更衣吧,我們?nèi)ダ删臅俊!?br />
小花不敢不從,她剛才的興奮頓時(shí)減半了,主母要帶自己殺去郎君那里捉奸嗎?
若是主母和郎君打起來怎么辦?太恐怖了吧!
她想象中的雞飛狗跳的場面畢竟沒有發(fā)生,只見萩娘并未刻意隆重打扮,而是一身常服去見劉裕,見面便笑道:“恭喜夫君添了新人。”
劉裕原本心中惴惴,一直在尋思怎么跟萩娘解釋,怎么保護(hù)棠兒不被她責(zé)難,如今見她不驚不怒,片刻間便明白了過來,只有完全不在意對方,才會如此鎮(zhèn)定吧。
原本的歉意全都化作了怒氣,他強(qiáng)忍著自己的脾氣,學(xué)著萩娘的樣子客氣地笑道:“萩姐姐,我正想給棠兒一個(gè)名分呢,不如你安排一下,選個(gè)吉日令她給你奉茶吧。”
萩娘已然完全心冷了,她微笑道:“妾身前來正是和夫君商議此事呢,你我成婚已一年有余,膝下尤虛,不如好事成雙,您看還有哪個(gè)婢子入了您的眼,和棠兒一起辦納妾禮吧。”
劉裕終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道:“你好意思說膝下猶虛?!我問你,不圓房哪來的孩子?”
萩娘默然。
小花已然驚呆了,這……這么大的八卦,自己聽了還有命離開嗎?
她忙匍匐在地,不敢抬頭,抖成了篩子。
劉裕注意到了她,惱羞成怒道:“無禮的婢子!你給我抬起頭來。”
小花動也不敢動,更不敢抬頭。
萩娘這才悠悠道:“夫君對妾身敬重有加,妾十分感激,故而真心誠意勸您納妾,好盡早開枝散葉,這難道不是好事嗎?您又何必拿個(gè)孩子撒氣。”
記得小時(shí)候,自己非常喜歡萩姐姐說自己是個(gè)“孩子”時(shí)那寵溺的語氣,而這一切,在兩人成為夫妻之后卻成為了不可逾越的隔閡,都是因?yàn)槿c姐姐把自己“當(dāng)成弟弟一般疼愛”,所以沒有辦法把他當(dāng)成是自己夫君。
所謂的婚儀,不過是顧全自己名聲的權(quán)宜之計(jì)?
可是我是真心的呀。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諷刺了。
想起兩人剛成婚時(shí),自己對她簡直是卑躬屈膝,用盡了辦法去寵愛,去討好,便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可她卻仍是冰冷無動于衷。
守身如玉是嗎?
他氣極,冷笑道:“是么?若是你那謝琰納妾,你也這般淡定嗎?哦,我忘記了,他又不是你的夫君,謝家的主母自是另有其人,你這輩子也別肖想了。”
小花聞言,只恨自己沒暈過去,誰來救救她,她還不想死。
劉裕眼見萩娘越來越白的臉色,心中一陣快意,繼續(xù)說道:“你是真的忘了他嗎?還是,你不過是假裝忘記了呢?也許你心里早就想起了他,不過是把我當(dāng)傻子罷了。”
拿起書桌一份新到的朝廷文書,他恨恨地扔在萩娘面前,笑道:“看看吧,你的琰郎,我看你也是個(gè)情深義重的人,不如去陪他吧。”
他轉(zhuǎn)向一邊的小花,一腳將她踢翻,冷冷道:“不是要納妾嗎,就這個(gè)吧,你安排一下,我一并都納了,如你所愿。”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萩娘緊緊地握住胸口微涼的玉石,似乎是,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一般,只覺得渾身冰涼,手軟軟的沒有力氣,心中著慌。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撿起那文書,慢慢地打開。
“徐州刺史謝氏瑗度,因?qū)O恩作亂,加督吳興、義興二郡軍事,討恩。至義興,斬賊許允之,迎太守魏鄢還郡。進(jìn)討吳興賊丘尪,破之。擢為會稽內(nèi)史、都督五郡軍事,本官并如故。然賊去山陰北三十五里,琰遣參軍劉宣之距破恩,廣武將軍桓寶為前鋒,摧鋒陷陣,殺賊甚多,而塘路迮狹,琰軍魚貫而前,賊于艦中傍射之,前后斷絕。琰至千【】秋亭,不知所蹤。”
這說的都是什么?
總而言之,就是謝琰可能戰(zhàn)死了?
可是為什么?他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等一下,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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