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臺下均是一片驚慌失措,校長企圖用自己的威嚴控制住混亂的場面,但效果不佳。
“這是怎么回事啊,堯甜和那女的認識?”
“你能聽清她在說什么嗎?”
“離得太遠,聽不見。”
“哎,怎么還動上手了!”
最后還是作為年級主任的老范反應過來,讓幾個老師將許老帶到最近的休息室里。
自己則是徑直走出主席臺,走向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渾身顫抖不停的女孩。
面前有個人影閃過,阻礙住視線,再看的時候,地上哪里還有什么女孩。
堯甜不見了。
遠處的跑道上一道挺拔的身影絲毫不減腳下的步伐,抱著懷里瑟瑟發抖的女孩兒直接奔向了校醫室的方向。
“堯甜呢?”
站在領獎臺最近地方的學生沒辦法用言語來形容剛才看到的一切,也是真被嚇到了,只能大致迸出幾個字:
“被、許晏、抱到那邊……”
老范看到了奔跑的少年在空氣中飛揚的藍色衣角,無奈的搖了搖頭,從八班的隊伍里點出幾人。
“你們趕緊跟過去看看什么情況,還有,別多說話。”
后面那句才是關鍵。
身后是被眾人團團包圍控制住的癲狂女人,將她一把抱住的青年面色鐵青,忙著安撫自己的母親。
老范走過去問:“沒事吧?”
青年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我媽……她看見堯甜一時控制不住,所以才會……”
后面一句他也說不出來,眼神略呆滯。
老范嘆了口氣,“趕緊把你媽媽帶到教室里去吧。”
青年欲言又止。
見狀,他又接著說:“堯甜那邊我會照顧好,你不用擔心。”
青年低頭,懷中抱著的女人已然哭到極致,暈厥過去,幾個熱心的家長上前幫著把人抬起來送到鄰近的教室。
他反應過來,連聲道歉。
“老師,實在對不住,我也沒想到堯甜居然在這里上學,早知道的話,我們說什么都不會過來的。”
聲音很真誠。
老范忽的一抬頭,似是想到了什么:“聯系你們來當頒獎嘉賓的,是不是一個女學生?”
青年詫異道:“是啊,這……這有什么問題嗎?”
“那就對了,要是我猜的不錯,她應該是知道堯甜和你們的……關系,所以才會接著表彰大會,讓你們見面。”
青年頓時睜大了雙眼,滿臉難以置信。
*
堯甜在看到女人長相的一瞬間,就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但是雙腳扎根地面,容不得她輕易離開,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雙瘦骨嶙峋的手伸向自己脖頸。
最后的意識就是瀕臨死亡的感覺。
她身處黑暗混沌中無法脫身,耳邊只剩下一群人的指點咒罵,聽不到任何其他的、善意的聲音。
曾幾何時,她迫切的需要一束光來照亮自己,溫暖自己。
卻遲遲等不到。
最終只能像被遺棄的、受傷的小獸般,伸出舌頭一點點舔舐身上傷痕累累,還有被人撕扯出的血洞涓涓的、肆無忌憚的往外冒著鮮血如注。
這種千夫所指的滋味并不好受,因為曾經有過痛徹心扉的經歷才會將真實的自己掩于眾人冷漠的視線之中。
她想過逃避,但是心里的聲音卻沒辦法輕易放過自己。
后來,在京市,她遇到了灰暗人生中第一縷陽光,雖然只是一絲,但仍然能給與她迫切的想要追求的溫暖與善意。
傷痕在時間的洗滌中慢慢痊愈,但是疤痕卻永遠都不會消失,每當撫摸的時候,卻是無數次的心痛。
終于在某一天,在這一天。
再次鮮血淋漓,滿目瘡痍。
女孩睜著一雙眼,其中卻未曾有絲毫情緒,淚干后便是這樣,像是個破碎的木偶,空氣中都是腐朽的土屑味道。
“堯甜,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許晏從來清朗的聲調此刻盡數化為嘶吼,一聲又一聲,看向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處的堯甜。
門外的人心跟著緊緊揪起來。
他們趕到的時候便是這樣,甫一推開門進去,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對什么都表現不出絲毫情緒,玩世不恭眼底卻空洞的許晏,此刻居然跪坐到地上。
雙手掐著女孩的肩膀,能夠從凹陷的程度上看出用了多大的力氣。
即使這樣,他也不打算松手,反而對著匆忙趕過來的他們發作。
像是一只護犢子的兇獸,仿佛他們再前進一步就會兇猛的撲上來將他們撕碎。
他們從沒見過那樣的堯甜,也沒見過這樣的許晏。
平時里只和同學打鬧過的少年們哪里遇過這種陣仗,最后只能戰戰兢兢幫許晏守住門口。
堯甜沒有任何意識,將所有人都排除在外,就連校醫室的老師也毫無辦法。
老范匆忙趕過來,領帶歪斜卻渾然不顧,目光中盡是焦急。
聽了幾人的敘述后,便沒辦法忽視從房間里傳來的聲音,一雙手用力的擊打門框:
“許晏,你瘋了嗎,趕緊把門給我打開!”
“許晏,你聽到了嗎?趕緊開門!”
重復了幾遍都沒有什么效果,把視線轉向了身邊的幾個男生:“去找把椅子過來,我要把門砸開。”
幾人愣著不敢動,仍對剛才進門時許晏的眼神心有余悸。
老范又催了兩邊,幾人終于有了動作。
一聲聲擊打聲傳進耳朵,許晏這時顧不上別的,一心只在蹲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女孩兒。
雙手從堯甜的肩膀處松開,直接托住了她的腦袋。
再次開口的聲音中竟然帶著些許懇求,“堯甜,你看看我好不好……”
“堯甜,我不管你之前經歷過什么,但是現在你不能繼續逃避下去,沒有人能一直停滯不前,每個人的曾經都或多或少有過不好的經歷,你有、旁人也有。你要做的,你能做的就只有在心里接受它們。”
女孩微微抬了抬眼皮,眸中劃下一道溫熱液體。
“我知道你認為自己比不上很多人,但是在我這里你就是那個最好的,怎么都好,我一直在你身后,無論何時何地,在你都不喜歡你自己的時候,還有我……信任你。”
少年的聲音中滿是隱忍,未曾察覺兩人的姿勢是那么的親昵。
等他醒悟過來,對面的人已經顫抖著嘴角嗚咽在他懷里哭出了聲音。
和先前的悲戚不同,是真正的發泄出來,決定不再折磨自己內心的哭喊。
許晏身形呆滯一瞬,松開的兩只手頓時感覺無從安放,放在哪里都是不合適,左手撐在墻壁上,右手則緩慢的抬起來摸在小姑娘的頭頂上,一下又一下,動作無比溫柔。
根本沒辦法讓人將眼前的這個動作神態均小心翼翼的少年,同先前那個眼角眉梢處處恣意張揚的許晏聯系在一起。
“我真的……”小姑娘悶哼了一句,緊接著抽抽搭搭的開口,一雙氤氳著水汽的大眼睛終于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可以信任你嗎?”
許晏,心頭繃緊的那根弦……斷了。
斷了。
了。
分明是再熟悉不過的柔弱姿態,許晏放縱的時候又不是沒見過。
但當時他都是怎么做的來著,口口聲聲:小爺我平生最討厭裝腔作勢、故作姿態的人,尤其是女人,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們還是哪涼快哪呆著去吧!
但是眼下……
面前的小姑娘將心底最柔軟的部分盡數展現在他眼前,更重要的是明明那句話是他說出來的。
雖然回過神后感覺難以置信,但自己身前的感觸卻是再真切不過,他又怎么能開口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嗯,可以。”
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嘴巴倒是誠實的做出了回應。
堯甜聽到這話險些繃不住,小嘴一別當即又要哭出聲來。
從外面聽著女孩抽抽搭搭的哭腔,還有人在旁邊輕聲安慰……這分明、分明……
老范終于用椅子將門栓砸開,破門而入便看到一副他此生難忘的畫面。
“許晏你個臭小子,趕緊給老子把手松開!”
……
過了一會。
堯甜總算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猶如一顆嫩綠的草芽破土而出,一激靈她就把腦袋從對面人的胸前移開。
一邊支支吾吾的開口想要為許晏辯解:
“老范,是我自己……”情急之下直呼老范的外號。
一個人的聲音將她沒說完的話打斷,自顧自的開口:“范老師,我回去再寫檢討。”
“不過現在……你也看到了,她需要我。”輕揚了一下嘴角,狹長的眼中泛著密密麻麻的光點。
門口的白大褂一臉漠然。
掄著凳子下一秒就要砸過來的老范怔住。
幾個男生紛紛掩面……畫面太美,不敢看,沒眼看。
*
偌大的醫務室內只有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一個在床邊,一個坐在她對面的凳子上。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先是當眾暈過去剛才又哭成那樣,究竟怎么回事,嗯?”
少年的聲線延長,讓人聽著無端生起懼意。
裹挾著秋意的涼風自半掩的窗外透入,鉆進兩人中間偌大的空隙內。
堯甜察覺到一絲冷意便將小手縮到了袖口里面,可這并不能起到什么抵御風寒的作用,反倒是她……感覺自己愈發不能直視對面那人的一張臉了。
現在清醒過來……她剛才都干了什么蠢事啊!
居然、居然躲到許晏懷里,還被老范和班里的同學看見。
現在她都能想象到怒氣沖沖出去的那人臉色該有多難看,待會從這出去還不得被老范生吞活剝了啊!
“別裝死,說話。”這是命令的口吻。
堯甜抬頭看他一眼,見著許晏正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頓時慌了。
哪有他這樣安慰人的啊,不是剛還說了可以信任他的嗎,怎么這會竟然威脅上自己來了,比許老師還嚴厲……
堯甜覺得自己今年若不是命犯太歲,就是和姓許的人杠起來了。
上次用這幅口吻和她說話的,還是那個面笑心不笑的許老師,現在又輪到許晏,這是什么事啊!
她聽到對面傳來一聲明顯的呼吸聲,粗重有力,仿佛能隔著一條胳膊的距離將熱氣噴到手腕上。
許晏剛抬起的一只想要摸上對方頭頂的手,見她抬頭便觸電般的縮了回來。
輕咳兩聲掩飾尷尬:“快說!”
“你先別著急,我一緊張就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先讓我想想從哪兒說起。”
綿軟的音調聽著讓人的心臟微微緊鎖。
許晏壓下心底不是第一次生出的怪異之感,聽見對面傳來的聲音,逐漸的、娓娓道來,像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就像“今天天氣真好”,“你吃飯了沒”。
無謂的語氣,聽著讓人心疼。
“那時我剛上初一,十月份。我們學校有讓學生當紀檢委員輪流看守校門的規矩,全日制的學校沒有假條是不能隨便出去的。那天剛好輪到我,幾個男生手里拿著兩張假條過來,我檢查了一遍假條是真的,上面的章也是真的,就放他們出去了。”
“那天下午一上課,就有人說初二學生中,有人中午帶著從老師辦公室偷的假條,出去飆車,他們在單行道上逆向行駛還超速,不知怎的就撞在了路燈桿上,一死兩傷。”
聽到這,許晏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對上一雙女孩哭紅的眼睛,緊了緊唇,沒說話。
“失去孩子的家長到學校來討要說法,但是學校始終大門緊閉,漸漸的那家人也就打退了堂鼓,準備走法律措施,但有一天不知道誰和那家的大人說了什么,他們砸開校門就沖了進來,上樓直奔我所在的教室,從所有的學生里把我拽到操場上,讓我給他們死去的兒子……償命。”
堯甜說到這頓了一下,還想繼續再說,下一秒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炙熱到能夠燒灼掉所有的陰暗面,讓她整個人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下。
他一句話未說,卻主動給了一個堯甜此刻最需要的擁抱。
他身上散發著冷冽清澈的味道,在堯甜課桌旁經過時,每次都會吸引她的注意。
可從沒想過親密無間的和肌膚相貼。
“堯甜,以后別哭了行嗎?”他輕輕開口。
我怕是,沒辦法讓你再哭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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