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他們這群已經做好準備瀟灑到清晨的人情何以堪啊!
“司徒少爺,您看這……”
洗塵宴本來就是給許晏辦的,即使正主來了沒說幾句話只在沙發上悶頭休息,那也是為了讓他盡快熟悉起打小的生活環境和交友圈子。
最次也能起到些放松身心的作用,現下許晏都走了,他們再繼續待下去免不得有些尷尬。
像是沒把人伺候好,對方才早早離開的。
司徒面色微僵,隨即又扯開嘴笑起來,開口活躍氣氛:
“沒事沒事,舟車勞頓,晏哥他第一天回來太累了所以才會想早點回去休息的,假期還長著呢,以后有的是時間把他叫出來玩。再說他走了我不還在這呢嗎,咱們繼續啊!”
說到最后,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奧,原來是這樣,那就好。”
“咱們繼續喝啊,嗨起來!”
司徒轉頭看了眼不知什么時候又偷著給自己灌酒的女孩,頓時感覺自己也有種上頭的感覺。
這都叫什么事啊!
*
司徒那段話顯然還是沒經過實踐證實。
假期的確不短,但是對于一個整天腦子里只剩下寫作業的高一學生來說,還是有點兒緊巴。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家晏哥也會成為寫作業的學生其中之一,不僅如此每天給他發微信也只能收到一句到兩句的回復,更多則是不回復。
意思大多是:
老子要寫作業,莫挨老子。
你玩你的,我不摻和。
每每看到這樣的回復,他就差點摔了手機,一邊不知道該怎么和某個翹首以盼的明星小妞解釋。
只能私下告訴自家公司給明悅多安排點通告,讓她能夠忙起來忘掉許晏的事。
但是有些人有些事,怎么那么容易就能忘掉的呢?
他花了這些個功夫都沒成功。
一個暑假顯然不現實。
*
一道英挺的身影站在書桌前,歪頭看了幾下找好了角度將桌子上的一沓卷子拍成照片發了出去。
等了好久手機都沒反應。
他沉了口氣坐在椅子上,兩條大長腿隨意交疊伸到桌子下面,腳上穿著的一雙黑色板鞋時不時摩擦著地面,透出一股子無奈。
終于一道極熟悉的“嗡”聲震動響起。
許晏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首先看到一個不久前新鮮出爐的備注“傻丫頭”。
他已經記不起來自己從遇到堯甜以后,私下給對方起了多少個外號,最后繞來繞去好像也只有這一個最符合當下兩個人的狀態。
親密不足,客套有余。
畢竟抱都抱過了,那人還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輕薄”了自己一把,雖然當時周圍滿是消毒水氣味,但也足夠讓他記到現在。
他已經對自己的心思摸索到差不多了,但是那邊對他的態度顯然不怎么明朗,像是小貓爪子似的,撓一下又縮回去,平白無故讓人……怪惦記的。
要是他沒記錯,堯甜那丫頭……今年才15歲吧,雖然兩人同為00后,但愣是多了個傳說中叫“代溝”的玩意出來。
頭疼。
許晏用舌頭抵著上顎,在嘴里饒了一圈以后打開了那條消息。
一個字都沒有,只有一個表情包,一個小孩臉上浮起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正偏頭看著他。
和他誠意滿滿還特意找了角度甚至加濾鏡后的照片相比,自然是敷衍過頭。
他瞇了下眼睛,似是想到什么,點開了對方的頭像。
在備注“傻丫頭”后面輸了個空格加數字,然后才滿意的回到了聊天界面。
耐心的一個字一個字打上。
好不容易打完自己想說的話,看了一眼又覺得不是很滿意,手指停在刪除鍵上許久,那塊重新恢復了一片空白。
*
堯甜沒敢再讓自家老太太靠近自己的手機。
她認識了許晏名字中的那個字以后,就整天念叨不停,甚至鄰居過來找她打麻將的時候,洗牌的間隙還會提上一嘴。
嚇得堯甜只差把號碼刪掉。
不過她剛動了這個心思,微信的新朋友申請列表上就出現了一個頭像框被黑色占據的神秘訪客,昵稱是xy。
兩個英文字母組合,再看看國籍:
K國。
顯然和她一樣是杜撰的。
她沒想太多便同意了好友申請,那邊就像是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似的,三秒鐘沒到就發過來一條信息:
我是許晏。
堯甜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就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那人有了自己手機號以后就能搜索到自己的微信。
只是她沒想到許晏居然會主動加她好友。
分班的時候沒少有人找許晏加過微信,但無一不被攔在粉筆圈子外面,連話都說不上就被他睡覺時的氣場震懾到紛紛退了回去。
就是這樣一個朋友圈子及其寡淡的許校草,居然會主動加她的微信,還秒回信息。
這要是讓學校里愛慕他的小姑娘知道可不得反酸水嗎?
要說是長相……學校里好看的小姑娘多得是,她又不是多出挑的那個。
總之,許晏找她絕對不可能是為了學習的事。
那邊見她沒回話,又發過來一句話:
【數學第三套模擬卷的倒數第一個大題第二小問怎么寫?】
???
堯甜抽了抽嘴角,半天才從自己做完的一堆卷子里抽出一張,翻到背面對準那道題拍了張照片過去。
為了顯示自己對話的形式不那么官方。
或者說,像這樣不用見面就能交流的方式實在有些輕松,她又多回了一句話過去:“我的解題過程和答案不一樣,你看看哪種比較簡單再寫吧。”
發過去以后頓時覺得有點不太對。
既然有答案,那為什么許晏還要問自己解題方法?
難不成是故意找話?
“你的簡單一些,謝謝。”
見著對方發過來這樣一句客套至極的回話,堯甜才略微放心了些。
果然,就知道不是她想的那樣,許晏是看不懂答案才找自己問題的,根本不存在什么找話說的嫌疑。
后來的幾次交流也是這樣,每天兩人對話的頻率都能保持在二到三次,問的也全是有些難度的數學題。
堯甜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半個月以后,許晏給她發過來一張照片。
一沓厚厚的卷子,邊緣不整齊,亂糟糟的,看著像是全做完了。
她居然下意識生出些許欣慰。
監督那樣一個整天睡覺,成績處在中下游的學生半個月便做完了試卷真的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她收到消息的時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鏟子。
在表情包庫存中尋覓的半晌打算發一個慈祥的表情過去,手一抖就發了個比較鬼畜的小孩表情。
想要撤回的時候手機卡頓了半天,等到能夠看到屏幕最上方:“對方正在打字”的內容的時候。
兩分鐘已經過了,手指停在那張表情包上好一會卻沒有“撤回”兩個字出現。
堯甜默了。
正當她想說點什么解釋一下,那邊發過來一條五秒鐘的語音。
“堯甜,我傷心了。”
這不是許晏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卻是最為正經的一次。
但是后面幾個字才是重點,你能想象到在學校里叱咤風云的許校草悶聲給出這樣一句話嗎?
還只是她隨手發了一個表情包的情況下?
心里一遍遍的暗示自己,要冷靜下來,許晏他不定是安得什么心思,沒準要在剛才那件事上下點文章。
堯甜打了一句話過去:
【你怎么就傷心了?】
同樣的,還是一條語音,她把聽筒放在耳邊,就像是那人再貼著自己耳朵說話一樣:
“你對我太敷衍了,還有,剩下的作業我不打算自己寫了,你早點到學校幫我寫完。”
八班老師留作業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假期長短的問題。
以她寫作業的迅猛程度也用了二十天才全部做完,而許晏發過來的那張圖片上顯然只有一沓數學卷子。
許晏這絕對是故意的。
不過,她才不寫。
平白給自己找罪受
【我早回去三天,把作業借給你抄。】
其實她想說把作業拍成照片發過去,但最終存了一分善心,畢竟剩下的卷子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張,翻看也不方便。
但萬沒想到許晏竟然得寸進尺起來。
許晏:【五天.】
堯甜眨了眨眼睛,逗我哪!大哥,還有半個月就開學了好嗎?
許晏:【四天,不能再多了!】
結尾用了個感嘆號以表明自己的決心。
許晏:【七天,你再和我討價還價,信不信我明天就拿著作業去你家?】
看到這句,堯甜差點沒背過氣去。
不過想想他那人向來不按套路出牌,還真有點怕怕的。
咬咬牙便答應下來,沒了打字的耐心便發了條語音過去:
“好,那你也必須提前到學校,不能我到了你還沒到,知道嗎!”
說完最后幾個字倒顯得有點多余,不過堯甜沒放在心上,見到那邊遲遲沒有動靜便收回了手機,帶上手套繼續翻地。
正午,雖然是未到初春,但每個在地里勞作收拾棒桔的人還是累得汗流浹背,堯甜站在一邊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動作。
鄰居家的伯伯好奇便問了一句:
“丫頭,你是不是累著了,要不先回家休息會,我幫你把剩下的地翻了?”
堯甜抬頭笑著回了一句:“不用,謝謝您,我馬上就收完了!”
聲音在曠野中回蕩格外響亮。
不遠處的幾個人聽了都嘖嘖稱奇,“堯甜這丫頭真的不一樣了!”
“是唄,我就說在外面上學還是蠻好,長見識又能鍛煉娃娃。”
有人小聲問了一下拿著小板凳坐在地邊的堯甜姥姥:“你家小娃的病也好了,要是以后考去遠處念書不回來了怎么辦?”
“咱們這塊小地方,飛出一只鳳凰出去可就不回來了奧!”
老太太一開始還笑呵呵的,直到聽見一個人說的話,不由分說便瞪了那人一眼:
“我家囡囡有啥病,還什么好不好的,惹啥子晦氣!還有奧,她心里有我這個姥姥,大不了以后她去哪我就去哪,有啥大不了的!”
有人不服氣,跟了一句:
“呦,這話你得想明白,外面有啥好的,別像大閨女似的,挺精明一個人,在外頭混了幾年……”
話沒說完,就被有心的人堵住嘴巴牽到一邊去。
*
堯甜走過來的時候看到那人離去的背影,臉色卻波瀾不驚,徑直走向坐在地邊的老太太,蹲下身子挽起對方胳膊:
“姥姥,走吧,咱們回家。”
老太太愁著一張臉抬起頭看她的一張小臉,原本白皙的皮膚長時間與冷氣接觸,但是卻看不到半點凍傷的痕跡。
和地里勞作的莊稼人格格不入,除了手上有些繭子,模樣和城里生活的小娃娃沒什么兩樣。
尤其是這幾年抽條慢慢長大。
氣質比旁的孩子多了幾分踏實,性格溫吞不主動與人起爭執。
哪怕是三年前那件事剛過,聽到旁人的閑言碎語也只是自己找個偏僻的角落靜坐,溫和恬靜就像村頭的那汪小溪。
好看是好看,但就是缺了幾分真實感。
被一雙眼睛瞅著,心里不管裝著什么事都瞞不過小姑娘。
“姥姥?”
堯甜又叫了一聲,“我餓了,咱們趕緊回去吃飯吧!”
“嗯,走,咱們回家去!”老太太瞬間沒了旁的心思,趕緊牽了堯甜的一只小手,佝僂著身子,一老一少相攜而去。
背影很是美好溫馨。
堯甜臉上還是掛著一抹笑,在家里勞作了一段時間,小姑娘明顯比回來的時候瘦了不少,再加上走出了那件事的陰影,整個人的氣質愈發能夠顯露出來。
遠遠的看上一眼竟然一時間認不出這是原本那個膽小不愛說話的胖丫頭。
更神奇的是,許是瘦下來的原因,左邊臉頰上竟然出現一個淺淺的酒窩,笑起來的時候尤其明顯,再加上底子白皙,五官即使有眼鏡遮住一半也能初見秀色。
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大不一樣了,整張臉更是沒有一處像身邊的老太太。
堯甜姥姥無論做什么表情都顯得兇巴巴的,看著很不好惹,但是她不一樣,偶爾笑起來能甜到人的心坎里。
這是她自帶的優勢。
*
京市,許家。
冰冷的宅邸中難得沾染些煙火氣息。
“許晏,吃飯了。”
許鳴易在樓下又說了一句,許家的傭人都知道這不過是走走形式罷了。
每次無論是誰想敲那扇黑漆漆的房門都只會碰一鼻子灰。
他的親二叔,甚至是爺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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