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她頭都沒敢回，再次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直到后面的人即將追上來的時候，她避無可避才停下。

    一臉生無可戀，“我不就是和你開個玩笑嗎，你這人怎么……”

    看清來人的面容以后，后半句話便吞了回去，差點沒把她噎死。

    “明悅？”對方給她打了個招呼，堯甜叫出對方名字的時候也下意識擺手。

    明悅快走了兩步到她旁邊，手里捏著個粉色的水杯。

    意味十足道:“你剛才和誰開玩笑呢？”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剛剛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原來是因為明悅在這里。雖然一時間搞不懂為什么許晏對她這么排斥，無論是那天晚上還是現在。

    “許晏，你應該看見了的。”堯甜開口，大說實話。

    畢竟他們的座位也就相差三米不到，除非明悅不去刻意關注許晏。

    不過這又怎么可能。

    明悅臉色微僵，不過轉而笑靨如花開口：“奧，是這樣啊，咱們去打水吧！”

    聽出對方在轉移話題，堯甜也沒有繼續的意思，也笑了起來，“嗯，走吧。”

    明悅見到女孩臉上猝不及防綻開的一抹笑容，心里的某個位置竟莫名被觸動。

    不能說是不舒服，很奇怪。

    如同墻頭上竄出一抹獨屬于春天的綠意，草原中肆意生長的鮮艷花叢，墨守成規的一切在不經意間受到強烈沖擊。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卻又不是那么容易。

    明悅第一次這么仔細觀察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初初見面的時候對方的五官掩在月光之下，現在看來……

    若是忽略掉堯甜身上那身循規蹈矩的裝束，小姑娘的長相倒也能用精致形容。

    只不過外表經常會被她身上沉淀著的安靜所掩蓋。

    一貫默默無聞，在某一刻又獨自出眾，像是盛夏夜晚盛開的一朵曇花，驚艷的瞬間雖短卻能讓人印象深刻。

    看著不像是隨便同人爭執起沖突的類型。

    但也絕對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直到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方才如夢初醒。

    “我沒事。”

    只是覺得……好像錯過了什么。

    ******

    明悅性格平易近人，再加上嘴甜會說話，絲毫沒有所謂的明星架子，很快就和八班的人打成一片。

    每次聊到最熱鬧的時候，她都有意無意的朝某個方向看一眼。

    這時就會有人偷偷告訴她：

    “他不行的。”

    “要是我說，我來這就是為了許晏呢？”女孩眼中摻著的，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以前她從沒顯露過自己的真實目的，但是這一刻卻相當于公之于眾，年級中關于兩人過往的糾葛瞬間多出了十幾個版本。

    不過其中最值得信服的，只有那么一個：

    十幾歲便擁有傲人美貌與名氣的女演員和散漫不羈校霸那些年不得不說的往事。

    一些文筆好的學生私下已經將這個梗翻寫了數篇同人小說出來，只不過沒在明面上流通過，知道的人也都守口如瓶從來不和事件中心的人說。

    不知怎的，一天某個正在興致勃勃編輯腦洞的女生突然被小說里的男主人公約談。

    據說是被叫到了一間空教室里，男主人公也不管外面看熱鬧圍觀的人有多少，說了幾句話后，那女生便哭著從教室里跑出來。

    沒人知道他究竟說了些什么，但是許晏能止小兒夜啼的不好惹名聲卻再一次震懾眾人。

    那天以后，所有關于許晏和明悅的留言均銷聲匿跡。

    高一年級消沉了好一陣子。

    直到臨近暑假的時候，一個特殊卻又沒有引起絲毫波瀾的版本才重新流傳開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明悅單相思，許校草在里面頂多算是個受害者。

    最重要的是，其中還出現了第三個人。

    堯甜。

    少男少女的三角戀最能讓人浮想聯翩，尤其還是三個極有話題度的人。

    正當所有人翹首以盼，拿起瓜子和小板凳準備吃瓜看熱鬧的時候，先前弄得全年級人心惶惶的許大佬忽然沒有了進一步動作。

    有人失望之極的同時，更多的人卻陷入新一輪的揣測。

    難不成……這才是真相？

    *

    期末考試前一天。

    操場一個并不起眼的角落，此刻被綠油油的一片草色掩蓋，加之周圍的幾叢荊棘幾乎是沒有人會踏入這塊地方。

    有聲音從里面傳來。

    聽音色像是只有一個人，聲音從最開始的波瀾不驚逐漸轉變為不耐和焦躁。

    “許晏，聽我一句勸，你該回來了。”

    電話那端一聲長長的嘆息，像是在說服對方，卻夾帶了一絲緊張。

    站在草叢中的人唇邊漫開一縷笑：

    “當初讓我過來的是你，現在讓我走的人又是你，我許晏就真的那么好欺負嗎？”

    那邊半天都沒有回應，許晏接著開口：

    “難不成你也被許鳴杰收買了，一個兩個都千方百計想把我從這拽回去……你既然當初想了這么一招，就該想好事后該怎么收場。”

    “你把她推給我，我就必須要對她負責到底，這種事可不是一年兩年就能解決的了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盡是讓人難以置信的堅定。

    “許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電話那邊的人像是終于被觸動。

    茂盛的草叢后面傳來一聲小奶貓的叫喚，隨著一陣細碎的步伐掠過才再次恢復了平靜。

    回神。

    “我要的，是介入她今后的整個人生。”

    許鳴易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一貫對周圍事物沒有興趣的自家侄子，居然還會有一顆心想去拴住別人第一天。

    越是面上表現得無所事事的人，一旦認準某件事物、某個人以后，內心所迸發出來的心念根本不能用堅定來形容。

    只能說是，一不小心遇到了那個人以后，生命中就有了羈絆的概念。

    許晏剛要掛斷電話，那邊傳來的一句讓他不得不引起重視：

    “如果我說，你現在必須離開她呢，不是以后，是現在。”

    許鳴杰刻意強調了一遍，“你應該清楚，明悅得到了他的授意，才去一中。”

    “許家現在是你父親做主，至于我……從來沒打算接手或者介入家族生意，就算有心想要幫你，也只會引得他的忌憚，得不償失。”

    許晏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那頭的人吸了一口氣，“再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之前，老爺子不會讓除他以外的人越權。只有你……許晏。”

    能在許鳴杰毫無防備，更準確的說，會帶著期待的心情容許他成長，甚至會給他無盡的資源和機會。

    只有真正的狼崽子，才有反咬一口的機會。

    話筒陷入安靜。

    “倘若大哥知道堯甜就是當初那個女孩，以他不聽勸只會一棒子打死的行事作風，我和你爺爺想要介入也只會晚上一步。你知道這一步意味著什么嗎？”

    “或許他并不介意故技重施。”

    *

    返鄉的路上，堯甜聽著電話里周小溪同學迫不及待的邀功聲，先是發出了一聲嘆息，而后又把話題扯遠聊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后期年級里那個關于三人的流言就是小溪同學的杰作。

    相比堯甜，她性格更加暴躁，能夠忍一段時間已經很不容易，所以才想要為好朋友出頭。

    對于這一點，堯甜心里清楚，為了不打擊對方的信心，在知道以后才沒有刻意阻止過。

    只是私下里和幾個在傳播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的同學聊了聊，才在第一時間阻止了大范圍擴散。

    當然這一切，周小溪完全不知情，以為是自己尺度控制得到位，才能起到既能警醒某些人，又不會出亂子的作用。

    其實堯甜和明悅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發現明悅對自己好像并沒有太大的敵意，更多像是小孩子爭搶糖果時和大人鬧脾氣的樣子。

    越是得不到什么，就越是妒忌能夠擁有的人。

    因為她是唯一一個不被許晏排斥的存在。

    所以更多的時候，明悅會抓準機會硬貼堯甜，像個粘人的牛皮糖，借機獲得站在許晏身邊的機會。

    說是和她作對，實際上卻沒起過任何不好的想法。

    至少和已經轉學的某些人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尤其是在某天見到她下課打瞌睡摘下眼鏡的樣子時。

    用手指著她的眼睛，還有臉上一處，指尖微微顫抖，頃刻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以后則是有意無意的開始躲避她，就像堯甜當初躲避許晏那樣。

    各中滋味只有前者能夠了解。

    明悅雖大了她一些，許是因為被家里保護得太好，即使長時間身處娛樂圈那樣一個復雜的環境中，還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

    她偶爾也會羨慕，能夠從那種家庭出來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不過這件事說來也是有意思。

    自從明悅轉學過來，某人的話就一天比一天少。

    尤其是每每看到她和明悅站在一起時，連上來說話的心思都沒有，更別說僵著一張臉走遠，這都是常有的事。

    她也找機會問過一次。

    但許晏只偏頭過去，然后聲音毫無起伏：“以后你離她遠點。”

    *****。，

    放假當天。

    堯甜搭乘的是人多且氣流密集的班車，有時候甚至連票都買不上，所以她每次都會提前一個星期去車站買票，這次亦然。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車內空氣實在閉塞得可怕，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往下流淌。

    她站起來費了好大的力氣都沒能打開窗戶，最后還是從旁邊伸過來一只漂亮的手幫她一起推開。

    堯甜下意識說了句謝謝。

    又在看見來人的時候瞳孔地震。

    許晏正站在她旁邊的一個位置上，眼底泛著莫名的情緒。

    “能和無關緊要的人成為朋友，卻把我這個正經的男朋友晾了兩個月，瞧瞧，這是人干的事嗎！”

    一句指向信息及其明朗的話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倒也符合許晏的作風。

    堯甜壓了壓處在爆發邊緣的情緒，說道：“你什么時候成我男……朋友了。”

    中間停頓了一下再說出來，才沒有過分的尷尬。

    這時窗外終于涌動進來一絲涼風，讓她逐漸平和下來。

    下一秒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她因為綻開笑容而顯露的酒窩上，手指的主人說話時也沒有放下的打算：

    “難道你忘了那天的事了嗎，女朋友？”

    少年眸中的光芒打過來，堯甜只覺得有些刺眼，抬手就想擋在雙眼之前。

    可她顯然沒這個機會，手指剛碰到鏡框就被對方抓在手里，絲毫沒有松開的架勢，反而越攥越緊。

    兩人也算是認識接近一年的時間。

    日子久了，堯甜就愈發覺得許晏這廝也并不是那么的遙不可及，包括最開始的仙氣繚繞都是后期給p上去的效果。

    還有，他這人最大的一個毛病——翻舊賬。

    一件件事本來他要是不說，堯甜早就已經不去刻意關注了。

    偏偏每次他都能在自己遺忘的邊緣拉扯自己一把，就像現在，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掌心燒灼到驚人的溫度。

    隨著車廂溫度上升，堯甜的小臉也變得通紅，手終于被人放開。

    “咳咳……快要發車了，你沒票待會乘務員會把你趕下去的。”

    堯甜下一秒就眼睜睜對方之間掐著的一張長方形紙片，淡綠的顏色，她最熟悉不過。

    用稍顯生硬的語氣開口：“你買票了。”

    許晏不置可否，只是將自己的坐姿調整得更加理所當然，兩條長腿在狹小的空間內無處施展，更顯得格外矚目。

    不過最吸引人的還是他這個人。

    班車上坐著的大多是堯甜老鄉，不是打車回家而是選擇做班車只是為了省錢，這樣一群人中突然多出了許晏這樣一個自帶氣場的存在，也難怪視線頻頻在他們這里交錯。

    許晏忽然開口：“堯甜。”

    “嗯？”她偏頭過去，只看見一個側臉。

    “假期你不要總悶在家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該多出來走走。”許晏頓了一下，接著說：

    “還有就是……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學會保護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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