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走過來一人,不耐煩地晃了晃手中的車票:
“麻煩讓一讓,這是我的位置。”
堯甜抬頭看見一張完全陌生的臉,目光開始在許晏個和那人身上徘徊:“所以這個位置是……”
許晏像是完全沒有注意那人的存在,自顧自的把自己該說的話講完:
“這個給你,但是你最好現在不要打開看,等你想我的時候再看會比較好一點。”他緊了緊嘴唇。
“堯甜,答應我。”
許晏發瘋似的,眼中像是充斥著焰火,如同瀕臨絕境的人急于尋找一個答案。
他不確定自己這么做究竟是不是對的,但是目前看來,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解決方式。
捏著信封的手逐漸收緊,卻在女孩指尖觸摸到紙張的一瞬間陡然松開。
“我答應你。”
那一刻,他神色微松。“好,那就……這樣。”
堯甜裝了一肚子的疑問都沒有出口的機會。
眼睜睜看他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十字路口站定,車子發動的時候,熟悉的街道,還有熟悉的人一同消失在視野之中。
這里的一切都更像是她方才幻想出來的一樣。
手中的一封信卻卻有著超乎尋常的重量。
熟悉的盛夏,還有那個出現過的少年。
*
堯甜回到老家的時候,整個人沒什么精神,路途的勞累還有許晏走之前說的一番話都形同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什么叫:以后就不知什么時候再見面了?
還有叫她保護好自己。
雖然許晏的想法不能用正常人的來詮釋,但是堯甜還是想試一試。
匆匆吃了晚飯,堯甜便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將壓在書包最底下的那封信拿出來。
許晏,我現在就想你了怎么辦?
封口處用膠水粘著,堯甜小心翼翼扯開的時候忽然想起,考試結束后所有人都回到班級打掃衛生的時候。
他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低頭不知在寫些什么東西,見她走近匆忙塞進了口袋,隨后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從后門離開。
這封信……應該就是那時寫的吧。
現在是信息社會,通過網絡溝通交流是最為便捷的一種方法,但是還有個詞叫做:見字如面。
信紙上面的字恢弘大氣,一看便是他的風格。
但細微的西方卻又不太像,許晏那人無論做什么事都不是很認真。
雖然也按時上交作業,不過更多的時候卻是一抄了之,堯甜沒少懷疑過他是怎么樣來學習還能保持在中上游水平的。
思緒再次被她拉扯回手中的這封信上。
堯甜一字不落的讀到最后。
一個人從黃昏坐到了黑夜,視線只能看到自己手指的時候,她起身才發現自己周身一片漆黑,像是從未擁有過光芒。
姥姥擔心她就一直在門外守著,也不敢隨便進去打擾,她知道自家小囡囡內心有多敏感。尤其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各種感官都會被放大。
等到緊閉著的那扇門終于有了動靜,她才急忙站起來。
門外隔絕著的空間溫暖明亮,微黃的燈光鋪灑在身上的時候,堯甜有種久違的感覺。
“姥姥,你快去睡覺吧,我沒事。”
老太太這才稍稍放了心,先是極力忍耐著輕咳了幾聲,盡量不讓女孩看出端倪,裹緊身上的衣服。
“那你也趕快休息吧啊,不要學習學太晚,自己身體要緊。”
堯甜點頭的動作能看出有些僵硬,但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
末了進屋的時候,老太太想起一件事,隨口問了一句:“囡囡,你的那位男同學要是假期沒事的話,可以把他叫過來玩啊!”
女孩眸色不明,半晌才微微張開了嘴:
“他……走了。”
*****
許晏消失得干干凈凈,唯一能夠聯系他的方式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堯甜第二天打過去的時候毫無疑問聽到一句冰涼的話: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女聲循環了好多遍,她才舍得掛斷了電話。
直到開學前夕,看著自己書桌前厚厚的一沓卷子,她還是不敢相信許晏消失的事實。
那封信說得很清楚,語言簡練,絲毫不拖泥帶水向她陳述了一個所謂的、沒那么重要的真相。
同時也成為企圖斬斷兩人交集的最后利刃。
許晏說,他是為了贖罪和實現對自己叔叔的承諾才來到她身邊的,一開始的相遇也并不是什么狗屁的上天注定,而是他精心謀劃過的一場巧合。
三年前、不,四年前那場車禍的發生是偶然,但后面發生的一切卻不是偶然。
有人暗中收買并發動媒體才使得一夜之間,話題輿論盡數引到一個女孩身上。
許晏說。
其中的一輛車,是他年少叛逆時,一時興起跑到小城鎮學習改裝機車的手藝,那時的作品。
雖然后來警察詳細檢查過后,排除了車輛發生故障出事的可能性,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
倘若在這件事上拿許家的小少爺做文章,后果不堪設想。
于是,他父親便用一種最為便捷卻也殘忍的方式,將禍水東引。
一夜之間,矛頭指向堯甜一個人。
沒有人會懷疑其中的溝渠,就像那時喪心病狂喊著讓她為死去孩子陪葬的家長一樣。
媒體輿論是最能引得人心攢動的因素,鋪天蓋地的言論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校方說的很好聽,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進行了壓制,但效果并不明顯。
堯甜不信。
若是換做旁人在那群校領導臉上看到虛偽都掩飾不住的膽怯,怕也不會相信。
她至今還記得。
那天狂風大作像是能夠吞噬一切生靈,有人拽著她的衣領把她帶到了操場上,漫天飛舞著的是白色的紙錢,觸目驚心。
她先是被要求對著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操場上的一片黑壓壓的人群面前,大聲向逝去的生命懺悔。
沒有人會為一個替罪羊求情。
就像,沒有人會關注幾個學生外出的憑證是他們偷來的,無論是上面的字跡還是印章,根本做不得假,換做一個人審核也會是一樣的結果。
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初中監管外出制度不嚴的結果。
她當時咬緊牙關一句話都沒有說,一雙眼盯著躲在暗處張望的校領導。
等到無助的情緒將她胸腔整個填滿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后來事件漸漸平息,看著人群還是免不得瑟瑟發抖,嚴重點便會暈過去。
姥姥為她找了一個心理醫生,就是京市的那位許老師。
也是許晏的二叔。
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盡力彌補堯甜,彌補當時他父親為了家族利益無形中給她造成的傷害。
他說,這不過是他單方面做出的懺悔,從來沒將她的意愿納入其中。
……
可是,許晏。
我這次不打算相信你了,這可怎么辦?
真的。
*****
一整個暑假,堯甜過得和從前許多個假期一樣。
每天除了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埋頭書本,逼著自己拼命學習忘記掉一些不好的事情以外,就是在田里悶頭干活。
要不是偶爾能夠在老太太面前展露出一些笑。
老太太甚至以為堯甜又回到了曾經那段悲傷的狀態。
每當傍晚,她總喜歡一個人安靜的蹲在田邊,閉上眼睛聽蛙鳴陣陣。
耳畔隱約還有不遠處小孩子的歡笑聲。
不過這一切對堯甜來說都太過久遠,遠的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堯甜兒時的玩伴沒上高中就各奔東西,一年也很難見上幾面,只有她一個還在堅持讀書。
有時鎮子的長者把堯甜掛在嘴邊,夸她是最有出息的那一個,將來要是考上狀元一定會前途無量。
她那時還不明白什么是前途,直到因為那件事去了次京市。
仿佛才觸摸到自己與大城市之間的一層厚重屏障。
連那屏障都是磨砂的,堯甜一度看不清內里的五彩斑斕。
高一一年所經歷的事情猶如過眼云煙。
那人帶著她對未來的一切幻想和希望而來,又在她即將要抓住的時候開玩笑似的離開。
一切都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沒有人問她愿不愿意參與進這場名為“救贖”的游戲。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當時的跌跌撞撞在當時是否格外可笑。
漸漸地,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沒有人天生就是強者,她需要讓自己變成真正的強者。
有些事,她自己愿意去做,再加上一些人的逼迫,想要完成,卻也足夠了。
*
高二開學那天。
堯甜依舊是一身不能再中規中矩的校服,從頭到腳無一不透出一股整潔清爽。
伴隨了她好長一段時間的厚重劉海在過去的一個假期被她養長,梳了起來,剩下一些閑散的碎發則是輕慢的別到了耳后。
一張五官優秀的臉蛋兒就此曝露在所有人面前。
眉毛未曾修整就已經是柳葉的弧度,皮膚細膩白皙,秀致的眼睫下是一雙漂亮到無以復加的眸子。
不管曾經有過多么灰敗的過往,這一刻已然盡數消退。
臉上戴著的那副眼鏡竟然不能算是拉低顏值的存在,反而成為專屬于堯甜的一個標志性象征。
除去了最后的桎梏,再沒有任何能夠阻攔她散發光芒的東西。
冰雪初融水滴鑄成柔軟的城墻,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按照周小溪的話來說:
堯甜成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成績常年霸占頂峰,見誰都是平易近人的模樣。
有人若是和她說話,往往都會怔愣半天才理好言辭。
那些見她背影凝望的人都會在心里道出一句不可思議。
一個星期過去,堯甜主動找了明悅說話。
這在之前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大多數時候都是明悅主動上前示威,但如今隨著許晏離開,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明悅也難得安靜消沉了一陣子。
明悅費勁從桌子上爬起來,尚且意氣低迷的時候看見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朝自己走過來。
認了好久,直到聽見對方聲音才想起這就是最近動搖自己班花地位的堯甜。
“明悅,我想和你說些事情。”
不過一個假期不見,堯甜瘦了許多,無論誰見了都能說上一句美好。
但這會明悅卻沒有興致在“堯甜是怎么發生改變”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她來這原本就是為了許晏,現在人走了甚至不知去向,她已經辦理起轉學手續,用不了一周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抬了抬眼皮,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說吧。”
堯甜得到回應后松了口氣,下一刻就露出一個明媚的笑。
左邊臉頰的酒窩矚目。
這也是明悅第一次見到,不由分說把眼睛睜大,似乎是在確認,直到堯甜再次開口才稍稍收回一些思緒。
“你知道許晏去哪了嗎?”小姑娘眉毛微挑,“算了,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知道,我換個問題吧。”
明悅險些以為堯甜是被人魂穿了,現在拿的是腹黑蘿莉的劇本,當即雙手一拍桌子,“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話一出口,見到對方又一個內涵的笑容,明悅才發現自己有多蠢。
所以也沒了聲音,抬抬下巴示意堯甜繼續。
“你知道許晏他喜歡什么嗎?”堯甜兩句話不離許晏。
“你啊!”明悅用一副早就看穿套路的表情面對她。
“這種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也不值得你費勁跑到我這來示威吧,再說,他現在不知道跑哪去了,等到回來的時候沒準會左擁右抱的,不知道把你這份初戀情緣丟哪去了呢!”
她認準堯甜是在借著這事向自己炫耀,不過當下卻生出些憐憫。
不過開口卻不饒人。
堯甜先是被前兩個字鎮住,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隨即恢復如常。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他有沒有什么愛好之類的……比如……機車。”
明悅瞳孔放大,姣好的臉龐出現絲絲錯愕。
“他還真的什么都告訴你啊。”她連續眨了幾下眼睛,“真是想不到……”
那也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許晏整個人看著放蕩灑脫,對一切事物都不在乎的樣子,但實際上從來不把自己的興趣愛好當做能夠公開的事情,借此避免有心人通過各種渠道討好他,討好許家。
四年前他離家出走的那段時日不算太長,但是除了司徒,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