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確認，明恬突然覺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剛發出去的這句，聽著像是去辦什么壞事似的。
她點開后就要修改，誰知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底下竟然水了好幾條評論出來。
你親姐：【打扮這么漂亮要去哪玩？找男人可不行。】
司徒是你大爺：【下午既然有事的話，就不要輕易上街走動了，ps：狗頭保命】
莉莉：【那你什么時候有空，我這幾天剛好沒什么事在京市，不如找時間聚聚？】
現在這情形，再配上頂上那搔首弄姿，一看就無比做作的配圖，怎么看怎么傻.b。
她自拍的時候沒覺得怎么樣，不過像她這種不經常發自拍的人早該想到，這無疑會成為一張驚天地，泣鬼神的朋友圈。
以前她姐是怎么回復網友評論的來著，讓她好好想想。
不過磨蹭了一會也沒想出什么好對策，這些人可是你回復一條，他們能一通視頻電話打過來的主。
不好應付。
想了半天，眼看約好的時間就要到了，雖然那咖啡廳開在她家樓下不遠的地方，但穿著高跟鞋走過去也得用上個十五分鐘。
索性來了句統一回復。
小甜餅：【秘密。】
*
堯甜住的這房子是剛上大學的時候明父送她的開學禮，第一天進Q大，家里給準備的東西都放在這里，她也是勻了好幾天才吭哧把行李運到宿舍。
舍友之一是個大學霸，究竟是哪個省份的狀元她這會也記不得了。
當時從早到晚除了上課的時候也見不到對方幾面，甚至有時在圖書館碰到她沖對方打招呼都能被忽視掉的那種。
明恬也嘗試過和她進行一番友好溝通，誰知還沒等開始，人家索性搬出了宿舍。
到最后她也沒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把小姑娘惹到的。
不過朋友于她而言只求精而不求多，倘若三觀不和的人相處久了也會生出間隙，沒準被帶來些可怕的后果。
明恬除了和那個女生沒有多少交集，在班里還是很受歡迎，和誰都能聊得來。
甚至她和別人講過自己之前差點自閉過一段時間，還是以玩笑的態度，卻沒人相信。
“明恬？你這性格還自閉，騙誰呢？”
都是這樣說的。
她笑笑，“我這么心地善良還能騙你？”
又是一陣噓聲。
有些事當做談資，說說也就罷了。
畢竟沒有親眼見過沒人會認為如今舉手投足都躍著自信、整個氣質上佳以至于說無可挑剔的明恬有過那樣一段心酸的過往。
明恬笑笑，最近一段時間，總是能莫名想到些從前的事情。
人就是這樣，遇見故人，往事自然紛至沓來。
忘不掉，她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
一進咖啡廳，目光率先鎖定了坐在正中央那個梳著小油頭，渾身金燦燦的背影。
倒不是她眼神好使，而是除她以外的所有人也一直盯著那人。
這家店剛開不久，她也沒來過，只是路過時被華麗絲毫不謙遜的外表震撼了一陣，這會看見小溪的相親對象，明恬突然明白他選擇這里的原因。
氣質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服務生端著托盤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咖啡杯杯體整個金燦燦的，像是塊金子被掏空了芯用來裝咖啡。
那人還在一動不動的坐著。
別說，舉止倒還不錯。
走過去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說辭。
代替總歸是說謊，人家一個大好青年還是小溪校友，總不能因為這點事到小溪媽媽那里去告狀的程度。
只要解釋清楚原因，作為初次相見的陌生人聊上幾句也就行了。
至于他還愿不愿意找時間再和小溪見面，那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
明恬心里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走到那人身邊，問出一句話：
“你好，請問是來相親的……嗎？”
男人一張五官熟悉，輪廓陌生甚至還能算作英俊的一張臉，撲通一下鉆進她的眼睛里。
毫無準備的那種。
這他.媽難道不是……肖由嗎？
肖由，校友。
原來是這樣。
恍然大悟。
肖由還傻愣愣的轉頭，目光由驚艷逐漸變為疑惑，“這位小姐，您是……”
明恬露出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并點頭：“是我，堯甜。”
她找到親生父母的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會也還是用之前的名字。
想了一會，又問：“你就是小溪的相親對象，肖由？”
他這幾年確實變了不少，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這句話果真不錯，在肖由身上得到準確而又真實的論證。
但明恬還是沒辦法把視線從他領口處細細描繪的金邊圖案上移開。
只是這品味……確實是他的作風。
肖由似乎是注意到什么，便解開了西裝外套，隨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舉止優雅坦然，沒有丁點不妥當的地方，倒是只穿件白襯衫的他多了幾分少年意氣，縱使頂著個小油頭，看起來也沒有先前那么圓滑。
明恬忽然覺得要是現在把周小溪拉過來也不錯。
“嫂子。”肖由下意識一句話說出來，卻差點沒咬斷自己舌頭，忙又改口：“堯甜，坐下說吧。”
明恬低頭發了條消息過去，又看他一眼，“好。”
落座時又是一個清淺的笑容，沒有刻意喧賓奪主的意味，卻讓人挪不開眼睛。
雪膚紅唇，連頭發絲都是頂漂亮的模樣。
難怪晏哥一開始就惦記著。
“我不知道來的是你，所以……”
明恬把另一只手也搭上桌子，指尖一下一下的輕點，“所以這咖啡是小溪的口味？”
話鋒一轉，“你就不怕小溪知道以后和你吵架？”
肖由面露尷尬，襯衫包裹住兩條健碩的胳膊肌肉鎖緊，大掌握住面前的杯子，“她要是知道見面的人是我，怕是就不會過來了吧。”
男人笑得有些失意。
明恬看了眼依舊黑屏的手機，又說：“她不知道是你，這不也沒過來。”
說完身子向后靠了靠，左臂輕垮垮的擔在椅背。
“不過你也別太過傷心，她最近被家里逼得有點兒緊，相親相得有點上頭，沒辦法。今天要不是她工作忙，也不用我過來替場。”
她抬頭對上肖由一張錯愕的臉，“要是你連這點都體諒不了，我看她也沒有來的必要了。”
肖由還沉浸在“嫂子怎么變成現在這樣能言善辯瀟灑不羈的樣子”的問題中。
聽到這句，便放棄了思考。
急忙開口，眼中閃著雀躍，“嫂子的意思是……”
心急上頭也不管稱呼了。
明恬愣了一下，這兄弟還能不能成事兒，一口一個嫂子的……
她都快要當真了。
“嫂子！”肖由見她沒理會自己，又叫了一次。
這聲音可算不上小，他們坐這位置原本就是肖由精挑細選足夠引人注目的地方。
一個稱呼下來，所有客人的視線幾乎都放在這里。
再加上一男一女長得都還不錯，尤其是那女人。
雖是畫著淡妝，五官卻清朗分明，添上臉頰的酒窩還有眼尾的一顆小小淚痣，宛若妖精化身。
盛裝出席，一句“嫂子”明目張膽的叫著。
很容易讓人產生些不可說的誤會。
至于，剛走進來的人。
已經聽到了。
肖由全然不知身后危險降臨，目光灼灼非要人和他說明白的架勢。
明恬看著他的目光帶了點無可救藥，把手機聊天頁面打開給他看。
一條發出去的消息映入眼簾。
“哈哈哈，就知道嫂子對我最……”
左肩不知何時放上一只手，緊接著一股大力順著肩膀流向四肢百骸，肖由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的健身房都白去了，一聲腱子肉遇到這種實打實的權威到底中看不中用。
胸腔一股悶氣上來，就要站起來教訓對自己動手那人，卻在開口的瞬間凝固成一尊石像，“晏、晏、晏……哥。”
激動到話都說不利索，時隔多年，晏哥威風不減，霸氣長存啊！
急忙起身給對方讓座，自己坐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
“服務生！”
許晏抬手攔了一下，“不用，我說幾句話就走。”
“好嘞！”
多年不見，肖由從一個狗腿的小胖子成長為一個狗腿的英俊青年，然而某些人心口不一的特質還是沒有變過。
明恬愈發覺得世事無常。
分明有些事從來沒變化，重逢時卻又陌生。
她頓時感到一陣頭疼，一把抓起自己的小包包便要起身。
此時有人在桌子底下伸出一只腳擋在明恬右腳側面，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許晏，你干嘛？”
椅子上的男人雙手抱在胸前，面無表情的看她：“你終于肯跟我說話了。”
末了又笑笑，笑中透著股哀怨的味道。
如果明恬沒見到這人前幾天把自己堵在廁所外面的浪痞模樣，這會還說不定真會心軟。
迷失在他的眼神里。
“過了這么長時間，還鬧小脾氣呢，以前怎么沒見你這樣過？”許晏打定主意要逗逗她，用的也是那種極欠扁的上揚腔調。
明恬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眼睛都沒眨一下，抓包的手僵住又有了意識，下一秒直接拎到桌子上，底部幾顆圓滑的半珠碰撞后發出摩擦聲音。
她的手卻無意識的開始顫抖。
半晌，唇角微動，上揚起一個弧度，伸出小舌輕舔上唇，“我以前是什么樣的，你和我說說。”
空氣中火藥味逐漸濃郁，有客人已經發現這邊的異狀紛紛起座離開，連看好戲的膽量都沒有。
肖由見情況不妙，趕緊到前臺從錢夾里抽出幾張鈔票塞到老板手里，自己又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小兩口吵架，保命最重要。
他也看出來了，以前小嫂子鬧脾氣的時候，晏哥還能鎮著她，時隔多年未見，前者怕是已經不太好對付了。
暗自嘆了口氣。
晏哥，我沒啥能幫你的，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誰讓你當初跑了連聲都不吭一聲的？
桌對面的男人一笑，開口盡是包容的味道：“以前你整天像個小傻子似的，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你從那種地方拉出來，臨走之前我也把真相都告訴你了，只是消化起來也需要點兒時間。”
明恬低頭，手緊緊抓住褲子布料，“你別說了。”
“所以，明恬，我給了你六年的時間去消化。”聲音帶些冷澀，“我覺得足夠了。”
她一直低著頭，聽著咖啡館里的輕音樂混雜男人好聽的聲音，這原本該是個情侶甜蜜約會的地方。
“許晏，你太自以為是了。”
姑娘眼睛圓溜溜的看他，堅定不移，好像沒什么事能夠轉移她的注意力。
許晏有耐心，對比惹毛小傻子，還是哄人經驗更充足一些，不然他也不可能將許鳴易交代自己辦的事完成得那么漂亮。
只是到最后離預期出了點兒偏差。
嗯，不大。
“我就想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和你說幾句話，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未免太狠心了點吧。”
他又用那種語氣說話。
玩世不恭卻又認真得令人發指。
明恬聽著心里揪得慌，時隔太久，她也有點忘了該怎么樣和這人頂嘴，“行，你說。”
頓了一下，“給我說清楚這幾年你到底去哪了，干了什么，寫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所有誤會。
那么，請開始你的表演。
許晏是覺得這小姑娘真倔，有時候說話怪讓人心疼的，直截了當沒給人半點迂回的功夫，非得把逼著他把老底都捅出來才甘心。
不行，現在還不到時間，心里那個聲音是這樣說的。
“對不起。”記憶中他沒向誰低下頭過，如果學校醫務室里那次尚且算數，這次算是第二次。
明恬氣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沒有分說大力踹開剛才攔著自己的那只腳，也不管皮鞋是用什么高級皮子做的，直接一腳踩上去，還特意挑鞋跟的位置。
她今天穿的是雙細高跟，被踩到腳的人怕是會疼得冒冷汗。
可是許晏在這過程中愣是一點動作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來的，只波瀾不驚的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她眼中帶著火氣，“你.媽的就會跟我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嗎，我給你說話的機會你就跟我說這些？”
這就跟我給你機會，你當做狗屎踹開，來一句：小爺我是逗你玩的，想不到吧，嘻嘻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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