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有些措手不及。
她冷凝面前雙眸染笑的人。
借體重生之前,她同他從沒有過任何交集,不過是遠遠見過他一次。
可他為了她竟不惜大費周章遷府至此。
云衍的心瞬息間沉了下去,莫非指使林錚的幕后之人,正是此人?
萬安澈似在等著云衍暫緩心神,微微頷首喝著甜湯,不言不語。
半晌,云衍語氣冷肅的開口:“你為何找她?”
“你想知道?”萬安澈不答反問。
“你如何認得她?”云衍接著問:“或者她何時得罪過你?”
他同林錚,又是何關系?
“她并未得罪過我。”萬安澈眼也未抬便答。
“那你為何找她!”云衍的聲音忍不住染上怒氣,她突然上前,一手越過桌案抓住萬安澈的衣襟,俯身居高臨下看著這張蒼白的臉:“你到底要做什么!”
萬安澈任她扯得自己身子微微前傾,也不惱。
放下手里的湯匙,淡然的將碗推往一邊,順手給她理了理方才險些沾到甜湯碗的袖子。
他嘆了口氣,抬眼對上云衍發狠的眼:“你可記得你當日要我同你前去樽獄時說了什么?”
云衍一怔。
“你說衍居掌柜好心收留了你,說從他那處聽得了云府蒼氏的事,說你要還他一個人情,替他的故友云衍報了殺母之仇。”萬安澈神色平靜,抬手抓住自己衣襟上,因用力而指節泛白的手:“她的殺母之仇已報,你又因追查云府之事而被人盯上,區區一個收留你的情誼,你便要為了那掌柜的故友,做到如此么?”
云衍手一僵,赫然松開了萬安澈,手腕卻被他牢牢抓在手中。
是了,她現在用的是索朗月央的身子,一個初入北寰不久的西京公主。
她如何能為了一個外人看來全然素未謀面的云家二小姐如此動怒?
萬安澈認真的看著她有些愣怔的眼:“我對云衍并無惡意,若有,她早在兩年前就沒命了。”
“我只是…”她定了定神,萬安澈的眼神不像是在說謊。
她方才不太冷靜,倒未想過萬安澈如今雖是此番病弱之姿,但亦是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君。
的確,他要對付誰,何必用那般折騰費時的做法?
隨便尋個借口,就能讓云家被滿門抄斬。
“我只是在吃醋。”云衍張口胡謅。
萬安澈他…愣了愣。
“既然她同你無仇無怨,那你難道是想娶了她來?竟還為了她千里迢迢遷居來此。”云衍邊扯謊,邊怨懟的瞪著眼前人,若非她語氣毫無起伏,果真要讓人信了她的確是在吃醋。
“你吃她的醋?”萬安澈瞇了瞇眼,面色有些復雜,似是想笑。
云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語氣也毫無起伏,似是在照著話本念字一般,句句生硬:“我雖未同你拜過天地,可好歹也是名義上的舒王妃,如今卻從他人口中知道你竟為了別的女子那般折騰過,我心中甚是不快。”
萬安澈清淺的笑意終于自眼中滲出,他抓著云衍的手將人往身前一帶,令她驟然靠近自己的臉,笑道:“你說的是。”
突然湊近了這張仿若寒域皓雪的臉,云衍慌了。
這人怎么也演上了?
她迅速用力掙開萬安澈的手,后退幾步,定了定神道:“我在甜湯里放了些失魂散。”
萬安澈面色不改,淡笑著聽她繼續說。
“你一會兒恐怕會睡上一日。”云衍接著后退:“我本想藥暈了你揍一頓,不過現下我消氣了,你放心睡吧,告辭。”
說完,便迅速走出屋子。
她其實并不是想揍他一頓,是想要他的命。
阿肆提著已出鞘的劍從一側的屏風后走出,臉色難看。
云衍抓住萬安澈時,他險些就要沖出去砍人了。
若不是萬安澈在推開甜湯的時候微不可查的動了動食指制止了他。
“王爺,屬下讓人去叫顧先生。”他將劍收回劍鞘,折身就要去找侯在屋外的逐一。
萬安澈叫住他:“不必。”
“可這湯里…”阿肆皺眉,那妖女分明說了她在甜湯里放了失魂散。
睡上一日,對常人倒是無傷大雅,可萬安澈可經不起折騰。
“湯沒有問題。”萬安澈淡淡道:“這里不用守著,去傳信給小七,晚些把那個烏洛帶去刑房,手腳利索些,莫要讓王妃知曉。”
阿肆猶豫片刻,領命離去前還是讓逐一去找了顧先生。
可顧先生聽了逐一所說,卻道王爺并未中什么失魂散。
失魂散見效極快,哪可能服下后還能一直清醒著。
如此,逐一便也放心回了知鶴居候著。
鳳臨閣內,云衍正當懊惱自己今日的不理智,險些讓萬安澈起疑了。
或者他其實已經起疑。
到頭來還是不知道萬安澈到底為何要找她,還為她專程遷居來此。
總不會真的是對她……
云衍猛地拍拍腦袋,暗罵自己犯什么糊涂。
小青雀正巧從屋外撲棱進來,云衍收了煩心去取下青雀帶來的消息。
出雨樓的舞姬的確有問題,她昨日喬裝成金府的丫鬟去了金府,同金華苑大當家金泊的兒子金燴在小樓中尋歡作樂了一下午。
云樓的探子在她離開金府后,便瞧見金燴去了金華苑的奇術樓,帶了馴獸者一同入了關著花豹的屋子,還支開了看守獸籠的人。
云衍想了想,傳信回去,讓白樓和麗娘暫且撤回盯梢出雨樓舞姬的探子,去找找被放出來的云嵐。
聽說她那晚見著李華茹的死狀后,就瘋癲了。
樽獄的獄官把她放出去時,她滿口胡言又哭又笑的往山里跑了。
若是不小心被山里的兇獸餓狼啃食了,那就可惜了。
不過,一定會有人去找她的。
云衍轉著眼珠子從軟塌上起來,將小青雀自露臺放飛。
墻外一抹黑影隨之跟了上去,云衍暗想,萬安澈做事可謂是周到至極。
連只鳥也派人護著。
她勾唇一笑,最好他真的不曾對她做過什么。
入夜,舒王府刑房頂樓。
烏洛的手腳被鐵釘死死釘在木架上,動彈不得。
萬安澈屏退左右,連阿肆也被吩咐到刑房外候著。
若非那西國人已功力全失,又被鐵釘制著,舒王府上下護衛就是拼死也不敢讓萬安澈和此人單獨待著。
聽小七說,他領命去追蹤此人,找到他時,他已被人廢了內力,很輕松就被制服了。
萬安澈走近那木架,修長的身形比烏洛高出許多,他垂眼看著這人,冷淡的臉上突然露出笑來。
梟狂狠戾,簡直與平日判若兩人。
“其實,若不是你這只臟手碰了她,你還可以多活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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