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此時靜的只剩下了那弟子將錦盒蓋起來的聲音。
那些派中元老彼此看了看，眼里迅速進行了交流。
伊椀作為他們儲靈頗具天資的新秀，莫名其妙跟魔族扯上了關系，而后又失蹤不見，以致給儲靈帶來了無妄之災。
若要他們說，他們一點都不氣，這絕對是假的。而如今她這唯一的徒弟，又背著他們干出了這種違背派規的事，雖然其本心不壞，但在他們看來，也是伊椀她教徒無方。
只是伊椀不出現，他們這氣撒不到她頭上，他們就只能遷怒于她這徒兒身上。
但剛剛穆云南一席話，明顯是想要庇護這男徒，他們也不好提出什么異議。
不過現在這蕭陵出來了.......
他們心里又重新鼓了些勁。
“四師弟的意思是?”
穆云南看著這平日里一直走著溫柔風的師弟，今日卻一反常態主動做了出頭鳥，臉色不由更為嚴肅。
蕭陵笑笑，“若是大師兄及諸位元老們放心的話，大可將這弟子交付給我，我自會對他做出懲罰，直到椀師妹回來為止。”
穆云南皺眉，“你這是逾矩......”
“我們倒覺得蕭陵這個建議不錯，這弟子行事如此乖張，若不受到些懲罰，委實不夠震懾其他心懷不正之人!”
有元老站了出來，撂下重話。
穆云南雖是掌門，但平日里也對他們這些老人極其敬重，這時聽到了他們的心聲，一時真有些陷入了為難。
“弟子接受，”堂下人主動解難，面朝蕭陵彎下腰，“弟子愿意聽從陵師伯的安排。”
“既如此，大師兄可同意?”
蕭陵臉上還是一貫的柔和。
可穆云南仍是從里面感受出了一絲咄咄逼人。
這種感覺，他已經分明感受到了不止一次。
到底是什么時候，四師弟變成了這樣......
他心里莫名有些悲哀。
“無論如何，不要太過分，他畢竟是椀師妹的徒弟。”
“大師兄大可放心，”蕭陵自始至終沒有收掉臉上牽動眼尾的笑容。
這種笑容，笑多了，是會容易形成眼紋的，可是就另一方面而言，這種笑容，會給人十足的真誠感。
不似偽笑。
在場的人，除了穆云南，盡露出滿意神色。
他們自認為又成功動用了一次權威，卻沒注意到堂下之人眼底的一抹幽暗。
肖墨跟在蕭陵身后安靜地離開。
穆云南隨后也將那些長老們請了出去，這才關上議事閣大門，向著他碧云居走去。
空中盤旋起一只鴿子，跟了他一路。
他直到進入房內后，推開窗子，才將那鴿子收到了手里。
一張小小的卷軸上，只有幾個字露出來，下一秒便消失了。
他隨手燒了去，負起手，看著那鴿子飛遠了去。
終于，是要回來了啊。
*
“跪下!”
黑紗曼羅正殿上，時鈍時尖的嗓子充斥了整個空間。
她依言照做，兩個膝蓋骨磕進碎石里，發出了咯嘣的聲響。
“跟了她這么久，居然也搶不回一個打神鞭，夜琉，你可真是枉費本王對你的信任!”
他面色陰冷，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征兆。
她知道他是動怒了。
“是屬下無能，打不過她的徒弟，理應受罰!”
她將早就打好草稿的話托出。她從來不曾欺騙過他，可這次，她難得縱容了自己一次。
“打不過?”
他遠遠揚起手，對著空氣一個猛扇，那風勢直直朝著夜琉襲來，呼在她臉上，就跟被他直接打上去了一般。
火辣辣的疼意頃刻漫過她半張臉。
她手捏的生緊，放在大腿上輕微的顫抖。
這是她第一次受罰。
以往，她都是被嘉獎的那個，因為她夠狠，夠毒，出則柄柄封喉。
她殺過很多人，包括曾同她出生入死的暗衛。
只要王一聲令下，她沒有什么做不到。
是，她表面上雖是扶煙的暗衛，背地里，卻是直接為妖王所差遣。
扶煙的一言一行，都盡在王的掌握之中。
她偷偷放任了扶煙和夜柒私奔出去，賺足了扶煙對她的信任后，轉身就上報給了妖王。
夜柒的死，是她意料之中。
這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夜柒他太傻，竟然對自己的少主動了這樣的心思!
煙少主是不能離開妖界超過半年的啊！他居然眼拙到這都看不出來!
活該他死。
“一個不過金丹中期的修煉士，你告訴本王，你竟然打不過......”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一個合手，夜琉膝下的碎石便滾動起來，狠狠擦破她的內襯。
她跪的筆直，對這肉體上的疼意仿佛無知無覺。
“本王倒是忘了，你皮糙的很。”
他攤開手心，那里冒出了熊熊的火焰。
她咬了牙。
那是三昧真火，蝙蝠的死敵。
她不怕疼，只是心口疼。
她的堅韌，不過換來了王口里的皮糙一詞，多么諷刺!
她想起了那人握住她的手，跟她說“受苦了”。
她不缺泛濫的柔情，煙少主的柔情她已經領教過多次，她回以同樣的柔情，不過是怕嚇著了這個脆弱的人兒。
她缺的，只是足夠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與她惺惺相惜的人!
人間有俗語，人生難得一知己。
為了她，她在最后一刻，還是選擇了放棄對打神鞭的爭搶。
在她目送他離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日這劫，她是逃不掉的了。
不過，她只是不信，王果真這么狠心。
見她依舊沒有辯解，他手一凌，那大團火焰惡狼般朝她撲去。
“唔——”
她手扭曲出青筋，發梢灼燒起來。
痛，是要窒息的痛，連帶這她的心，都要化作灰燼了。
“稟告王上，奕少主求見。”
暗影掠過，傳話只是一瞬之間。
“看樣子，我這兒還想來替你求情不成。”
他端坐在寶殿上，看著夜琉痛苦的模樣，一臉漠然。
“不過個皮囊，壞不了就是。”
夜琉眼珠崩裂出血絲。
碎了。她聽到了胸腔里傳出來的回聲。
原來，她在王眼里，不過是把刀，不過是個可以一用的皮囊。
也是，當了這么多年暗衛，她究竟在肖想些什么。
難道是贊譽聽多了，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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