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衡和沈惟得在火車上度過三天兩夜才能到達遼東。
東陵城距離遼東橫跨了大半個中國，即使坐火車也得花個五十多個小時。
原本顧之衡打算帶沈惟坐輪船的，但到了天津還得轉(zhuǎn)坐火車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當(dāng)然，這一等車廂里的位子也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的。
一等車廂最靠近機車，火車暖氣里的熱水都是從鍋爐流出來的，整間車室溫暖得很。
沈惟坐在床鋪上，細細打量著這件不大不小的車室，左右兩邊各有一張床鋪，窗邊立著一張白色小桌子，上頭還放了一盞煤油燈，東西不多倒也顯得寬敞。
火車剛出發(fā)時，顧菁追著卻不小心摔倒的樣子依舊停留在她的腦海里，顧之衡看著沈惟一臉擔(dān)憂，不禁安慰了幾句，“別擔(dān)心，宗濤在呢。”
沈惟轉(zhuǎn)頭看向正靠在床鋪上手里拿著本書的顧之衡，隨后笑著點了點頭。
火車早就離開了東陵城了。
此刻的沈惟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鋪上，眼睛依舊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風(fēng)景，火車在鐵軌上奔騰著，偶爾還會有些顛簸，可沈惟一點也不介意，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坐火車。
時間一晃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顧之衡醒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早已蓋上了被子，而沈惟還是盯著窗外看。
“看什么呢？”
那清冷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蛭┺D(zhuǎn)過頭一看，只見他含笑看著自己，趕緊說了一句，“東家，您醒了。”
顧之衡點了點頭，眼里的溫柔絲毫不遮掩，“窗外這么好看？”
“這是，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沈惟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床鋪上的被子，窗外的一切都讓她新奇，也就是顧之衡睡著的時候幫他蓋上了被子，其他時候沈惟一直盯著窗外看，從前在在東陽村的時候她只坐過牛車，后來跟著顧之衡連汽車都坐上了，現(xiàn)在托了他的福居然還能坐上火車。
顧之衡看著她高興的樣子，心中也有了絲難耐的歡喜，正準(zhǔn)備逗逗她，車室的門突然被人敲了敲。
“顧先生，可以用餐了。”
原來是列車員。
“知道了。”顧之衡打開懷表一看，都已經(jīng)十一點半了，他轉(zhuǎn)頭對沈惟說道：“阿惟，我們?nèi)コ燥埌伞！?br />
“好。”
沈惟跟著顧之衡走一起往餐車廂走去，紅色的地毯上是七八張餐桌，上頭還鋪著潔白的桌布，搭配著復(fù)古的環(huán)境，整間車廂看上去就像個高檔餐廳。
這個點餐車廂里已經(jīng)有了不少人，好在兩人還是找到了個沒人的空位。
列車員見他們?nèi)胱s緊遞上餐單，“兩位先生，這是我們的菜單。”
沈惟翻開一看，都是些西式菜譜，她不由想起上次在東陵飯店吃的牛排，生生的并不好吃，不過她本就不是挑三揀四的人，出門在外有口飯吃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沈惟的小表情并沒有逃過顧之衡的眼睛。
“請問，這兒有中式的嗎？”
“抱歉，我們這兒暫時只有西餐。”
沈惟沒想到顧之衡會這么直接，這么一來倒顯得她有些矯情了，于是只得拿著菜譜遮住自己的臉，只漏出一雙大大的杏眼看向他。
顧之衡看著沈惟朝自己投來目光，心里大約也有了熟。
“麻煩幫我們做熟一點。”
“好的，先生。”
列車員拿著菜譜下去，沒過多久菜就上齊了，沈惟拿著刀叉正準(zhǔn)備上手，坐在對面的顧之衡直接將自己面前的牛排遞了過來。
“吶，吃吧。”
沈惟看著盤子里早已切好的牛排，只覺得心像是吃了蜜一般甜，“謝謝東家。”
廚房師傅手藝很不錯，全熟的牛肉上頭還澆上番茄醬，讓沈惟胃口大開。
顧之衡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嘴角也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原本應(yīng)該是一頓美好的午餐，卻突然被一個男人打破了這安靜祥和的氛圍。
“這就是你們一等車廂的飯菜，服務(wù)員，你給我過來！”
這人坐在沈惟身后的餐桌上，列車員問訊趕緊跑了過去，“先生您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嗎？”
“你看看，你們這牛排上還有血，這生的讓我怎么吃呢！筷子筷子也沒有，就這破刀叉，你們是想讓我用手拿嗎！”說著那男人直接一甩，銀色的刀叉甩落在柔軟的地毯上，好在并沒有發(fā)出多大聲響。
此時整間餐車廂里坐了四五個人，大家紛紛將視線移到了男人身上，只是那人并不在意。
“抱歉先生，這牛排就是這樣的。”
“少說廢話，快把你們的老板叫出來，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說！”
列車員沒了辦法只好將列車長叫了出來。
“這位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列車長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長的一派正氣。
“你就是這兒的老板吧，你瞧瞧，你瞧瞧，這就是你們的菜，這牛肉上面還帶血，讓我怎么吃！”
列車長見多識廣，聽著這人的話反倒是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樣吧先生，我們給您做一份全熟的，您看行嗎？”
“行吧，我也不為難你，一會給我送到四號車室里。”
說完這些，那男人直接離開了餐車廂。
原本平靜祥和的氛圍又回來了，只不過這次多了些尖刺的話。
“沒想到在這一等車廂里也能上暴發(fā)戶，這真是一趟糟糕的旅程。”帶頭說話的是一個坐在靠窗邊喝著紅酒的漂亮女人。
沈惟跟著顧之衡過來的時候就碰到過她，那女人看上去才二十幾歲，穿了條玫紅色的旗袍，耳邊戴了副的紅寶石耳環(huán)，掛在脖子上的項鏈也是配套的。
因著她開了腔，車廂里的其他人也開始附和道。
“是啊，這年頭有些暴發(fā)戶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裝腔作勢，要知道買得起頭等車廂的車票，就能變成上流社會的人。”
沈惟拿著刀叉的手微微一頓，這話說的不假，的確，像她這種人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現(xiàn)在只是托了顧之衡的福，想到這里沈惟的心不禁沉了沉。
可就在這時，顧之衡那修長白皙的手突然撫上了她的臉頰，差點嚇得沈惟丟了手里的刀叉，可還沒等到她說話呢，卻聽著他輕輕地說道：“臉弄臟了。”
顧之衡邊說邊將沈惟下巴處一點番茄醬抹了去，因著大庭廣眾之下倒是把她弄了個大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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