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我來了。”
沈惟走進廚房時，見素琴還在忙活，便蹲到灶臺前幫忙燒火。
素琴對她笑笑，可神色間卻閃過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猶豫，恰巧落到了沈惟的眼里。
她有些不明白，為什么師娘會露出這個表情。
廚房的灶臺背對著房門，沈惟將柴火折斷塞進灶臺里，旺盛的火光燒得她臉紅紅的，很快額頭上就泛起了些許薄汗。
素琴拿著鍋鏟不知該怎么開口，卻聽著門外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姐，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素芬聽姐夫說晚上有客人來，便想著素琴要不要幫忙，如今自己投靠她，總不好天天好吃懶做。
可是這聲音熟悉得讓沈惟心中一頓，腦海里突然想起原在東陽村時住在隔壁的阿芬姨。她怎么會在這里呢？
沈惟摸不準到底是不是，思忖了一會便小心地探出頭去，可也就是這么一看，沈惟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低著頭咬緊牙關雙手緊握，也許下一秒阿芬姨就會把她認出來了。
面前的灶臺里依舊傳來源源不斷的暖意，可沈惟只覺得后背一陣涼意襲來，就像遼東那冰天雪地下的峭棱就快把她一口吞噬。
真的是阿芬姨！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因著灶臺的方向，素芬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卻知道灶臺下有人。
“姐，還是我來吧。”說著便想往灶臺下走去。
素琴瞥了眼沈惟迅速轉了個身，恰好擋住了素芬的路，隨后又裝著無事發生地說道：“阿芬，你先去房里休息吧，這里我一個人也忙得過來，晚上你姐夫請了客人，你跟著一起也不和規矩，晚點再吃吧。”
“行，那我先回屋了。”聽了素琴的話，素芬也不好多說什么，她已經是三十幾歲的人了，當然懂這種女人不能上飯桌的規矩，便轉身離開了廚房。
沈惟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才緩緩松了口氣，雙手因為握得太緊已被掐得通紅，可她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最后竟然直接從板凳上摔了下去。
素琴扭頭看著沈惟那蒼白的小臉，徹底確定這個沈偉就是沈惟。
“阿偉，你還好嗎？”素琴邊說邊蹲到地上。
沈惟聽著這話心里突然閃過一絲清明，也許師娘早就知道她是女的了？
此刻沈惟如同小鹿般恐懼的眼睛素琴看得很是心疼。
素琴快四十歲了，可因著身體差沒法生孩子，所以才被人休了，后來跟了柴師父才算過上了好日子，按這年紀沈惟都能做她女兒了。
沈惟還是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她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阿芬姨想進來，可師娘擋住了路還把她支走了，這算是在幫她嗎？
“阿偉，你先起來。”
“哦。”沈惟起身拍了拍屁股，此刻的她倒是沒了原先的慌亂，“師娘，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這聲音帶著冷靜的疏離，素琴一想到沈惟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這東陵城里討生活，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于是便伸手將她額頭上的汗水輕輕擦去。
“阿惟，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當然我也沒有別的意思，素芬是我妹妹，前幾天她的男人和兒子都被炸死了，所以只能來投奔我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昨天阿芬說你養母和哥哥也來了東陵城，好像那個什么賴子的也來了。”
沈惟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可能快到頭了。
也許當初自己從東陽村出來的時候就應該想過這么一天的。
東陵城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若是自己真和他們碰上了，身份被戳穿也就算了，可和那瘸腿賴子的婚事是怎么也抵賴不了的，沈惟了解沈氏的個性，拿到手的錢就絕對不會有收回去的可能，如今他們三個一起出現在東陵城里，肯定還是沒有放棄找她。
沈氏會的那些下三濫手段，沈惟不是沒見過，如果被她發現，再傳出些自己和顧之衡閑言碎語也不曉得會有多難聽，她是無所謂的，可顧之衡呢，他那么愛面子的人，沈惟不想讓他為了自己受什么侮辱。
想到這里沈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素琴看著她這幅樣子心里也不好受，“阿惟，先別急，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想來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的，要是，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說。”
“師娘，關于我身份的事情可不可以請您不要告訴別人。”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的。”
“謝謝師娘。”
得到了素琴的首肯，沈惟慌亂的心有了些許平靜，鍋里燜著的談資肉飄出了濃郁的香味，可她一點胃口都沒了。
“師娘，麻煩您和師傅說一聲，我先回去了。”沈惟想了想還是決定離開，若是一會在飯桌上碰到阿芬姨就糟糕了。
“吃了飯再回去吧，我讓阿芬去了屋里，她不會出來的，再說你師父現在出門買東西一會就回來了，若是看不到你，萬一不高興了呢。”
素琴這話說得有道理，沈惟點了點頭，只得留了下來。
此刻城西的一間破屋里，沈永和沈氏正為了幾塊大洋吵得不可開交。
“阿永，我枕頭下的錢怎么沒了？”沈氏翻遍了那張破床，可死活也沒找到昨晚上偷偷摳下來的三塊大洋。
此刻躺在另一張床上的沈永，眼里閃過一絲精明，隨后又裝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說道：“我哪兒知道啊？”
可沈氏翻了好幾遍還是沒找到，“阿永，你老實說，這錢是不是又拿去賭了！”
“娘，沒有的事兒，肯定是你忘記放哪里去了。”
沈永哪敢承認，這錢確實是被他拿走了，到不是拿去賭錢，而是跟著幾個一起從東陽村來的人去了趟舞廳，從前沈永可是從來沒進過那種好地方，這么一趟還真是大開眼界。
只不過這些話在沈氏耳朵里是一萬個不信的，“臭小子，你少騙老娘！這錢可是沈惟那死丫頭的聘禮錢，當初我們可是喝和瘸腿賴子說好的，兩年內必須把人給他找回來，沒不然這錢咱們就得賠雙倍。”
沈永可一點也不把這話放心里，“找什么啊，這年頭有命活下來就不錯了，說不準阿惟那死丫頭早就被炸死了。”
“那怎么辦！”
“那就繼續騙，咱就和他說阿惟也在這東陵城里，能騙一天是一天。”
“可是。。。”沈氏覺得這么做還是沒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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