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跟我沒有任何關系的人去做這些事情？你覺得我生氣的理由就是忙活了一個晚上卻只收到了一句謝謝？你覺得我無聊到非要給你的房間重新設計和裝潢？你覺得這里的春節比城里的好玩所以我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過年？你到底明不明白？”李暖一口氣把話說完，這幾個問題也是他一直在問自己的，他也沒有答案。
小夕被問的糊里糊涂，瞪著眼睛看著李暖，“什么意思？”
李暖也回看著小夕，兩個人一時無話。
“爸爸！爸爸！我猜到了！”石頭興奮的沖著李暖大叫，這一聲來的正是時候，兩個人都從剛才的質問中驚醒。李暖看了一眼石頭的方向，又回頭確認小夕的表情。可是小夕還是剛才的驚恐的樣子，下巴雖然收了起來，嘴卻閉不上。李暖看到小夕這個樣子，就想伸手去拉住她，帶著她一起過去。可是小夕卻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李暖的手就這樣停留在半空中，看到小夕沒有動搖的意思才收了回來。
“走吧。”小夕為了緩解剛才的尷尬，也終于說了一句話。
“我們……話還沒說完，等回去……”
“好。”
小夕被李暖搞糊涂了，這是喜歡的意思嗎？根本不可能啊！李暖怎么可能會喜歡她呢，他們一共才說了幾句話，才見了幾次面呀。況且聽說張婉是個溫柔可人的，這樣善良溫柔的他不喜歡，卻喜歡小夕這樣倔強固執的？完全沒有道理，小夕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她必須保持冷靜克制，她必須告訴自己，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們不是可以相守一生的伴侶，不是可以共同撫育前妻孩子的佳偶天成。“對對對，還有石頭，他們不可能的。”小夕終于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這個理由是絕妙的，足夠小夕冷靜下來。
李暖看到小夕一直自言自語，也不去管她，回去再找時間單聊。現在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石頭，想換什么玩具，換一個妹妹喜歡的可以嗎？”
“好的吧，那就這個吧。”石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放下了高冷的外表，也開始照顧起來妹妹的感受，主動放棄了挑選玩具的機會。
“謝謝哥哥！”
“不客氣！”石頭回頭看了一下李暖，擺出一副我已經很努力的樣子，其實心里還是很歡喜的，小朋友就是要跟小朋友玩。混齡教育，不僅能讓大孩子學會照顧小孩子和尊重別人的感受，也能讓小孩子去模仿大孩子正確的行為和尊重規則，比大人們反復無數次的教育是要好的多的。
回去的一路上，李暖走在中間，前面是兩個孩子，后面是小夕。前面的兩個倒也無需多擔心，只要別讓他們摔倒、掉到坑里就好。后面的小夕低著頭，說是在看路，也不知道到底看了什么，一會兒被絆一下，一會兒被滑一下，哎哎呀呀的，很是讓人操心。但是只要李暖走過去，小夕就又走的很快，一點事情都沒有。
回到院子里，已經十點多了，四個叔叔阿姨還在打牌，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不過他們也是剛剛摸清楚對方的套路和規則，四個人從四個不同的地方來，能打起來麻將，也是難為他們了。
“叔叔阿姨，你們要不明天再打吧，今天實在太晚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李暖看到高磊和楊光都還沒有回來，就干脆替他們“主持大局”，況且還有話沒有說完，憋了這么久的話，今天如果不說出來實在是太難受了。
“好好好，明天再繼續。”楊光的媽媽張麗說話了，她應該也是考慮到楊光回來也要休息，大家早早散了最好。
“對對對，早點休息，張強還要回去，路上也要點時間的。”小夕的媽媽張娟也同意停下來，剛剛好像瞥見小夕上樓了，又看到她和李暖一起回來，怎么也安不下心繼續打牌，一定要好好問問。
小夕回到房間，還是不能平靜下來，她腦子里就像過電影一樣，李暖說話的聲音、表情、動作、周圍的空氣和事物，都一遍一遍的重演。每個重播開始都伴隨著小夕內心深深的否定。“不可能！”
張娟回到房間，一眼就看出來小夕的不安，但是也不直接問，因為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兒，小事不用問就會說，大事怎么問都不會說。所以張娟在等著小夕自己開口。
“我睡了。”小夕洗漱之后，只冒出來有這一句，看來是大事。
“睡吧，明天咖啡店開門吧。我去幫忙吧。”
“不用，明天你打麻將吧，過年好好玩兒。”
“我不玩了，你自己肯定忙不過來，讓張強玩吧，總是麻煩人家也不好。”
“明天不用，你們幾個一起玩吧，我能忙的過來，楊光也會過來幫忙的。”
“我不玩了，玩起來沒有時間，吃飯什么的都顧不上。”
“對了，你明天也幫忙做飯吧，老是人家忙活，我們什么都沒幫忙。明天你做好飯之后給我送來，這樣可以吧。”
“明天再說吧。”
僵局，誰也沒有說服誰。
小夕閉眼，但沒有入睡。心里始終平靜不下來，所以絲毫沒有睡意。小夕把睡覺的床想成一個很臟、很亂的地方，只有身下的這一點點空間是干凈的，這樣就可以強迫她不亂動。即使是在這樣一個內心很亂的時候也能保持一個動作，不讓張娟看出來更多。
張娟有一個特點讓小夕羨慕，那就是倒頭就睡。小夕聽到張娟的呼嚕聲，確定她已經睡熟，才敢稍微動彈一下，換個動作，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數……數……蜘蛛……
李暖回到房間，把石頭安置睡下，反復揣度著小夕的回答：“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見面說清楚的意思，還是其他的什么意思，應該也沒有什么其他意思，還會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說清楚是一定的，但是今晚是不是最好的時候，李暖不敢確定。李暖倒是不怕吵醒石頭，在床上翻來覆去，看著石頭雷打不動的睡眠更讓李暖羨慕。
一點半！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除了……蟲叫、手表嘀嗒、心臟跳動、呼嚕、消防燈的鳴叫……
還有~“鈴鈴鈴~”手機響了，小夕剛剛培養的睡意蕩然無存。不知道是該感謝這個短信還是憎恨它。
“現在方便嗎？我想跟你聊聊，在院子里。”
是李暖發過來的，到底要不要去？小夕當然想去，她恨不得立刻問清楚，她不喜歡不確定性和模棱兩可。
可是，如果真的去了，會得到什么答案呢？如果是表白呢？如果是喜歡呢？比起討厭，她更害怕被別人喜歡。如果李暖是要與她為敵、跟她作對，她有一萬句現成的話回罵回去，可是如果是喜歡呢？她對喜歡毫無招架之力呀。
半個小時過去了，小夕沒有回復，手機打開、鎖上、打開、鎖上……快沒電了。
“這不是我的風格，有事情還是早點說清楚的好。”兩點半，小夕終于在一個小時之后給自己找到了借口。起床，穿上衣服，悄咪咪的走出房門。
就算張娟會發現，也等回來再說吧，萬一李暖只是問問咖啡做的好喝的訣竅呢，這有什么好解釋的。
小夕從房間出來才想起來，信息還沒有回復，就這樣跑了出來，李暖還會在嗎？一個小時過去了，在院子里凍也凍死了。
“小夕，是你嗎？”小夕推開大廳的門，李暖還在。
“哈哈哈，你沒睡呀，這么晚了，我……我去睡了，啊哈~好瞌睡呀。”小夕假裝打了一個哈欠，轉身就要離開。
“看在我等了一個多小時的份上，聊會兒吧。”
“你確定是在等我，不是別人……我是說，你有話跟我說……那就，說吧。”
“我是在等你，我知道我很奇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什么時候嗎？”
“不知道，不是咖啡館那次嗎？”
“比那個早，更早。你能不站那么遠嗎，我不吃人的。”
“哦，那你要保證……”小夕說著，扭捏的往前走了幾步，這幾步仿佛用了一個世紀。
“還記得你撈湖水的那次嗎？”
“撈湖水？在湖邊？瓶子？那次是你嗎？”小夕不敢相信，當時確實拉住了一個人的手，小夕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才會那樣無禮和直接的，如果是一個認識的人，小夕絕對干不出來。
“是我，你好像很著急給別人送禮物。”
“對，是我送給夏天的。夏天是一個朋友，他上次和朋友一起來的，不過現在是女朋友。”
“等等，我在說我們的事，跟夏天沒有關系。”
“好，你繼續。”小夕看的出來李暖有點生氣了，或許就是把他惹生氣了才好，這樣就不用被談話了。
“其實那也不是我們第一次見，第一次你在樓梯撞到了我的肚子，道歉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
“啊~對不起，我當時……”
“夏天要走了，所以我……”
“對，又是夏天。”李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高磊說小夕很復雜，但是他怎么看都不像，小夕竟然會因為被質問臉紅起來，就像石頭做錯了事情被抓到一樣，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臉上就會第一時間呈現出來。“后來，在火車站，你應該是把我當作了一個騙子，不過我只是想告訴你路怎么走。”
“不過你真的很奇怪，你可以直接跟我說你是高磊的朋友啊，那我也不用嚇的逃跑了~”
“當時不是害怕你不相信嗎，突然亮明身份，不是更恐怖嗎？”
“也對，高磊怎么也沒提過他朋友來的事。”
“不要打斷我，我還沒說完呢。后來又在朋友的咖啡店見到你，這次你更狼狽，還在店里睡著了……”
“等等，我必須打斷你，那家店不是黑店嗎？我進去沒幾分鐘就睡著了，一定是店員下藥了。”
“你只喝了白開水，人家在哪下藥。”
“不對呀，那我怎么睡著了。”
“那你是太困了吧。我能繼續了嗎？”
“好，你繼續。”
“你逃跑的樣子也夠可愛的，不過一轉身就不見了。那次我是想亮明身份的，不過你跑的太快。這幾次跟你的見面都讓我更加確定，我想跟你認識。”
“哈哈哈，我們不是認識了嘛。真巧，哈哈哈~”小夕停了下來，因為李暖已經火冒三丈，小夕看的出來。
“你怎么每次都在我很嚴肅的時候跟我打岔呢？”李暖這是自問自答，沒打算讓小夕回答。“我只是說出來我的感受，你不接受……不接受的話，我也沒有遺憾了。”
李暖接下來再說了什么，小夕完全聽不到了，因為她只顧的上自己哭，沒有聲音的那種。
李暖說完之后，終于發現小夕哭了，“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你別哭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怎么跟我說話就要哭呢。”
小夕強忍著，把臉上的眼淚擦干，“沒什么，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走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讓我不知所措，把我弄的就像一個傻子一樣，然后又不理我。”
“我就是這樣。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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