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韶希覺得渾身刺刺的。她遙遠地望著他栓住她的那只手,像云山霧罩的吊橋的鎖鏈。她仿佛就要掉下去。
“如果我非走呢?”原韶希聽見自己問。
“那就用502粘起來。手銬不行,你會偷鑰匙!彼悟}著。
原韶希涼徹心扉。如果亦真回來,她這后半輩子就全部落空了,叫她去成為誰呢?叫她的未來輸給別人的過去嗎?那太悲慘了。不行,她勢必讓這個男人成為自己的。
這樣想著,四壁都窸窣起來,蠢蠢躍動。她也大膽起來,田野蘆葦里的蛇一樣,一下子咬住他的胳膊,像是在說非你不可。他嘻嘻笑一聲,攥住她的手,“別鬧。”
原韶希愕然。那一瞬間像是什么被擊碎了,破碎的陽光一樣眩美。光輝落在他的臉上,像神。揉碎的鉆石的光就匿在他的眸仁深處。長長的睫毛像沾了雨霧的流蘇。鼻子像雕塑。嘴唇不像。嘴唇像一枚仰月,兜滿了碎星子。
她浮想聯翩了一會兒,他就睡著了。他實在是太累了,只是睡的淺。原韶希覺得自己像路燈,可是她不能在寒夜里傻等著。她感到冷。
原韶希轉寰了戰略,側過手把住他的肩膀,腦袋絨線團子似的,溫柔地在他下巴上摩挲?墒撬麖乃陌l絲間嗅到了異樣,這不是屬于伊甸園的風光。
他沒說她也感到了。他防衛似的背過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面包里,甜橙橙的。他也是甜橙橙的。他實在是太累了,就當一場夢,至少在夢里不會希望落空。
雞湯面涼了。原韶希落荒地綁好頭發,臨走還折回來拿走了雞湯面,像從未來過一樣。
翌日。
夜燼絕早早起來去晨跑,阿姨修剪一盆蘆薈,她自己閑養的。
“阿姨早!币範a絕打過招呼,臉上一掃頹廢。阿姨還以為是原韶希的功勞,立馬喜笑著嘰嘰喳喳開始了:“昨晚上原小姐來了,還帶了雞湯面。”
“什么時候的事?”夜燼絕揉了揉頭發,隱隱綽綽有點印象,和著他昨晚上半夢半醒,把原韶希錯認了?
“呀,沒待多久,將近一個小時吧!卑⒁痰馈
他不會犯渾,對人家不規矩吧?夜燼絕自認他酒品不差。他應該擔心昨晚有沒有說什么癡話,萬一被原韶希聽去了,那不是很丟人嗎?
這樣想著,他就不住想洶洶打個電話,立馬又反應過來了。不能,不然更加下不來臺。原韶希不提,那他就當不知道好了。
梁熙要過生日,夜燼絕比梁熙還要高興。
“他是在籌備歡送會嗎?”梁熙質問薛子墨。“簡直像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生日一樣,太恐怖了!”
薛子墨笑彎了腰,半正經半不正經地安慰:“多難得啊,我都沒享受過這待遇,這花籃還是從荷蘭空運回來的。”
晏晚涼也笑:“上次你過生日還是在國外,這次大家伙兒一起,多熱鬧。”
藍楓和梁熙都笑不出來。梁熙難過是因為集體成員不完整了。藍楓完全是出于憂慮,萬一亦真沒回來呢?
薛子墨像是受驚過頭了,有點憂心:“他怎么這么快樂?”
晏晚涼說:“他憨了!
巧克力蛋糕,音樂噴泉,花籃,樂隊,場地布置,還有中途的游戲。光是籌辦就費了幾天的功夫,倒不是豪奢,主要是親力親為太磨折了。
一上手就瞧不上別人的,顯得狗尾續貂,于是夜燼絕獨挑大梁。其他人都是插科打諢,作用是指手畫腳。
“你這花也插的太丑了。”一到這時候梁熙就來了,嘰嘰喳喳的鸚鵡似的,只知道動嘴。
“那你倒是來啊,光說不動算怎么回事?”夜燼絕不耐煩。
“你霸著我插的上手嗎?”梁熙帶刺地道,才一上前,立馬釘住!笆俏覈蘸冒桑瑸槭裁匆易约簞邮?”
“是你過生日,當然應該你動手了。”夜燼絕騰開身。
“嘖嘖,真丑。簡直像盆齊臻臻的天線,恨不得將天戳個窟窿。”
“你行你上!币範a絕瞪起眼,像漿的板板的衣服上的兩枚紐扣。
“我來就我來。”梁熙擺弄著花盆,也是同樣的迷人。
夜燼絕就一動不動地看著,帶刺的嘲諷:“喲,你弄的倒是好,跟個仙人球兒似的。”
“我倒是見有策劃生日的做微觀苔蘚植物的!彼{楓出謀劃策。
“不用不用,梁熙弄得可好了,讓她來!”薛子墨打趣,包租婆的笑鬧一樣,帶著刺。很快被梁熙追著打。
夜燼絕拍拍晏晚涼,盜谷的小麻雀一樣,偷偷地問:“傅媛媛來嗎?”
“我昨天問了,她還沒回信呢,說要看行程。”
“她的行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滿的。還用看嗎?”
“她實在是太忙。”
“再忙,梁熙的生日,她也得回來吧。再說離的也不遠,坐飛機直達!
“你怎么知道能坐飛機直達?”
“我猜的。”夜燼絕不自在地嗅了嗅鼻子,說:“梁熙又不是一般的朋友!
“我想她可能當天才能回來。”
“那最好了!
晏晚涼睞夜燼絕一眼。夜燼絕跟他說話似乎總是戛然的一半,是想試探他什么嗎?
籌備生日完成的這天。一行人出去吃海底撈。晏晚涼和夜燼絕坐在一起。熱氣蒸的大家臉上都有些發燙。
“Lady first!毖ψ幽疽饬何跸赛c。
“你們吃蝦滑嗎?特色滑牛肉怎么樣?我今天特別想吃撈面!绷何跖d奮地道。
薛子墨不知應和了句什么,又笑:“吃海底撈還分什么早晚啊,秋收嗎?”
夜燼絕看見晏晚涼在看手機。首次感到孤獨被擺到臺面上,像凌遲一樣。
痛苦比快樂要無孔不入。在別人最不確切幸福的時候,他切實的擁有了。報應理該如此。
“媛媛說她明天會來!标掏頉鲂χ範a絕道。臉上像被神的光普照。夜燼絕不由憮然。
“你和那原韶希怎么樣?”晏晚涼忽然問。
“什么怎么樣?”夜燼絕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我還以為你們在交往。”
夜燼絕有些不高興地說:“我并不欣賞她那樣的。”
“哪樣?人不一定要喜歡巧克力嘛,喜歡巧克力的人也喜歡喝咖啡。這世上,誰離了誰都不是不行。”晏晚涼道。
“可是你嘗試過吃完巧克力喝咖啡嗎?”夜燼絕道:“咖啡會變得很難喝,像隔夜的油膩膩的菜湯。一點都不為過,你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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