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書院內(nèi)。

    “你有沒有覺著姜桃這倆日不太對(duì)勁？”李敖杵著下巴看著窗外。

    “咋不對(duì)勁？”姜正竭力往嘴里塞吃的。

    李敖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少吃點(diǎn)，我待會(huì)還得帶到鋪?zhàn)永锶サ摹！?br />
    “小二哥，反正姜桃又不吃，你做這么多有啥用啊？”姜正擦了擦油汪汪的嘴，“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咱們幾個(gè)？”

    “師娘想買的那個(gè)鐲子有眉目了么？”

    “咱們這小鎮(zhèn)能有什么好東西？”姜正不以為然道，“縣上還不一定有她妗子手上戴的那個(gè)，我爹下月上青州府辦事，我叫他上一趟采蝶軒瞧瞧。”

    李敖想起了里正那張一本正經(jīng)的臉，搖了搖頭：“算了，還是我去找。我爹下個(gè)月也要去府里盤賬。”

    “姜桃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shí)，她要找鄭夫子辦事，就得從師娘那下手。只要把師娘給哄好了，鄭夫子耳根子又軟，在書院里給大虎加張桌子就是一句話的事。”

    李敖哼了一聲，周圍吵吵嚷嚷的沒個(gè)正行。

    “我還是覺著姜桃有事。”

    姜正不耐道：“我的小二哥，有事你就問去唄。”

    “你覺著她會(huì)跟我說？”

    姜正抓了抓頭，想了個(gè)主意，沖他勾了勾手指：“我教你個(gè)法子……”

    李敖將信將疑的湊了過去，等他一臉壞笑的說完，李敖皺緊了眉頭：“你他娘的是不是在哄我？”

    姜正正了正衣冠：“俗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嘴皮子不利索點(diǎn)，能哄得人心花怒放么？”

    李敖思來想去：“你說的有那么點(diǎn)道理……”

    姜正拍拍他的肩膀：“聽哥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李敖從他這半吊子“情圣”身上學(xué)了兩招，等散了學(xué)，他拎著食盒就朝著鎮(zhèn)外走去。

    茶鋪這會(huì)兒沒多少客人，姜桃正在點(diǎn)算物件，別到時(shí)候搬個(gè)店，東西這丟一件，那少一個(gè)的。

    李敖在心里默念幾遍，深吸一口氣進(jìn)了棚里。

    劉五郎一瞧見他就跟瞧見灶王老爺似的，甩著巾子就迎了上去：“敖哥兒，你可算是來了，咱們念著你半晌了。”

    李敖支吾了兩聲，把食盒擱在了桌上。

    姜桃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數(shù)茶碗。

    李敖站在中央有些手足無措，待劉五郎和阿香在一邊吃上了，他心一橫，從布袋子里掏出一串炮仗來。

    他從灶上借了火，擱在門口點(diǎn)了引線，百響的炮仗噼里啪啦響起來，把姜桃嚇了一跳。

    劉五郎和阿香舉著筷子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棚子門口，滾滾的硝煙里閃著火光。

    “大概是慶賀咱們搬新店吧……”

    “我瞧著也是，不然好端端的放什么炮仗……”

    姜桃皺著眉頭看他這令人迷惑的行為，李敖有些發(fā)慌，手心冒著汗，瞧著姜桃臉上并非不動(dòng)容的模樣，又想起了姜正說的話。

    “挺……挺熱鬧的吧？”

    姜桃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什么，我給你講個(gè)笑話聽聽？”李敖咽了一口口水。

    姜桃抱著胳膊瞅著他：“你放炮仗做什么？”

    “一家宴客，座中一大胡子，酒僮畏縮不前，杯中空如也。主舉杯朝拱數(shù)次，胡子慍曰：“安得有酒？”主罵僮為何不斟，僮曰：“這位相公沒有嘴的。”胡子忿極，揭須以示曰：“這是不是嘴？”

    笑話說得磕磕巴巴，在姜桃愈發(fā)怪異的眼神中，李敖的臉紅到了脖根。

    “要，要不我再給你講一個(gè)？”

    姜桃沒吭聲，劉五郎不忍直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臉。

    “有一人須長(zhǎng)過腹，人見之，無不贊為美髯。偶一日，遇見風(fēng)監(jiān)先生，請(qǐng)他一相。相者曰：“可惜尊髯短了些。”其人曰：“我之須已過腹，人盡贊羨，為何反嫌其短？”相者曰：“若再長(zhǎng)得寸許，便好與下邊通譜同姓的人互認(rèn)宗族了。”

    這個(gè)笑話他說得順暢了些，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偷眼瞧姜桃，臉色似乎有些緩和。

    姜桃無奈的放下手：“我問你，放炮仗做什么？”

    李敖吞吞吐吐說不出個(gè)所以然來，姜桃搖搖頭，不想理會(huì)這呆子。

    灶上的水開了，阿香放下筷子就要去看火。姜桃沖她道：“別忙，你吃著吧，我來。”

    她走到灶前，蹲下身從熊熊燃燒的灶眼里抽出一塊大木頭，李敖忽然上前，從一邊的柴堆里捧了一堆枯樹葉子飛快丟進(jìn)灶中。

    姜桃一愣，他看著迅速燃上來的火道：“這燃燒的火就猶如我滾燙的心……”

    阿香一聽，一口氣沒上來，飯粒都嗆到了嗓子眼，劇烈的咳嗽著。

    “我……”姜桃拿著那根熄滅的木頭，“我真是謝謝你啊。”

    李敖露出一口白牙，姜桃正要說道他時(shí)，忽然聽得外面一聲痛呼。

    姜桃聽出那是姜強(qiáng)的聲音，急忙站起身奔到門口。

    只見路口不遠(yuǎn)處，姜強(qiáng)架著的騾車側(cè)翻在地，車上的東西胡亂散落著。

    姜強(qiáng)奮力想抬起騾車，臉都漲紅了卻沒挪動(dòng)絲毫，姜桃喊了一聲：“爹，我叫五郎叔來幫你。”

    姜強(qiáng)帶了哭腔，急道：“大虎還在下面。”

    姜桃一聽，腦子一陣眩暈，雙腿發(fā)軟，幾乎都要站不住。

    李敖攙了她一把，姜桃扶住一邊的門柱：“快……快……”

    李敖喚了劉五郎跑過去幫姜強(qiáng)挪車，姜桃掐了一把大腿，強(qiáng)令自己冷靜下來，等她踉蹌著走過去時(shí)，三人已經(jīng)把車抬起。

    李敖面色有些難看，抬腳擋在她面前：“你……還是別看了。”

    姜桃呆呆的撥開他，劉五郎已經(jīng)扭頭跑去鎮(zhèn)上尋大夫了。

    大虎蒼白著一張臉躺在地上，見著姜桃，他委屈的道：“阿姐……對(duì)不起，我把東西弄壞了。”

    姜桃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這時(shí)候你還顧什么東西，這些破爛玩意有你重要？”

    她蹲下身，往車底下一瞄，這一看，她臉上的血色剎那間退卻。

    大虎覺察出她的異樣，扭動(dòng)著身子也要去看，姜桃急忙扶住他的下巴扭向她：“阿姐不好看嗎？看著我好不好？”

    姜強(qiáng)一下子就頂不住了，雙手捂著腦袋幾近絕望：“都怪我，都怪我。”

    要不是他沒拉住騾子，大虎跳車的時(shí)候就算是踩了石頭扭了腳也不至于被卷到車輪子底下去。

    那傷口他瞧著都觸目驚心，這是往做爹的心坎里重重錘了一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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