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格桑梅朵的回憶（上）

    卡布倫寺。

    這兩日，全寺表面上照常接納善男信女，但內部卻是戒備森嚴。

    只因寺內來了大人物。

    布達佩斯宮伏地師與尊貴的德珍瑪。

    卡布倫大喇嘛，一位金剛上師，在聆聽了伏地師的教誨后，又來晉見德珍瑪。

    “恭喜德珍瑪，大師已經決定，先行與本寺‘明妃’灌頂后，便要為德珍瑪進行加持。”卡布倫大喇嘛滿懷虔誠的說道。

    格桑梅朵垂目，平靜的說道：“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神秘的一笑，卡布倫大喇嘛合身退下，卻是在門外又道：

    “本寺諸師便在德珍瑪門前聽候。”

    聽候？

    還是監視？

    格桑梅朵心里很亂。

    盤腿坐下，默誦凈三業真言。

    很快，格桑梅朵進入到無念行識的狀態。

    原本這是極好的一種，提高修為的狀態，卻不知今日是怎么啦，她竟然回憶起一段本不該記起的回憶。

    ……

    格桑梅朵是在活佛七十歲那年，被找到的。

    她剛生出來九天，就睜著眼睛，不時打量著周圍的人和東西。

    屋是泥和著草做成的泥坯壘的。

    一盞酥油燈照著阿媽身上幾塊紅紅綠綠的碎布片。

    這是個窮人家。

    阿媽聽到外面有聲音就把她塞進牛皮袍里。

    外面的人一下子堵住了門口，像一堆黑黢黢的牲口。

    阿媽站起走過去，讓客人進來�？腿说纳矸莺芨�，都是布達佩斯宮的喇嘛，為首的是尊貴的伏地師丹增大師。

    丹增大師說：你的孩子被活佛選中。

    阿媽低著頭合掌念起經文。

    后來在這里舉行了隆重的儀式，格桑梅朵全家就遷到布達佩斯宮。

    梅朵長到十五歲已經讀完了五部大論，正在進修曼仁巴的醫學知識。

    她生平只有一個朋友，桑桑。

    一個與她同一天被選中的女孩，她們一起學習、一起生活、一起練功。

    一起成為德珍瑪。

    她們生活的地方是一間禪室，推開門是一條石條鋪成的彎曲下坡的小路，下面是布達佩斯宮所屬的各村的居住院。

    向上面走，走到轉彎那里就是一堵紅色高墻，里面是全寺中心，供奉著釋迦牟尼和十六大菩薩。

    紅墻下面是轉經人走的路，有一個老人手持摩尼輪已經轉了二十多年，她祈求自己下一世做個男人。

    梅朵與桑桑常常碰到她。老人見到她們就全身伏地不住磕頭。

    紅墻對面是大門，常有大堆的狗在那里追逐**。

    再往前走右拐就看到街了。

    這是布達佩斯宮最靠近街的大門。逢上曬佛節便人山人海，平時也有些商人扎滿了帳篷。

    一些石匠和乞丐在帳篷和屋子之間用石塊壘起些簡陋住處。格桑梅朵常來這兒買點天竺商人的手鐲耳環。

    離開寺廟有一條蕎麥和豌豆的田間小道，路旁一簇簇獨行草在矮柳叢里繁衍。

    梅朵與桑桑常站在這里，從這里回頭看布達佩斯宮的全貌，曬佛臺在最高處，也就是半山腰。

    那兒高大，潔凈，一塵不染。

    有風的時候還會聽到屋頂上一片片幡帕顫動著，發出像撕碎布片似的聲音。

    再往前是一條小河，那河由山上下來，匯入遠處閃閃發光的‘年楚河’里。

    過了河就是曼仁巴上師的住處。

    今天她們像往常一樣來到曼仁巴上師的正屋。

    大堂顯得空蕩，一具尸體停在中央，上師今天要講人體氣脈點的位置。

    這正是她們急于要知道的。

    上師等一個‘扎巴’把祭壇鋪好，才開始動刀。（扎巴=僧人）

    他切開胸部先把五臟六肺都挖出，供到桌上，然后挑出心指出心眼的位置，陣陣臭氣熏得梅朵與桑桑不斷惡心。

    這里只有她們兩個是女人，她們和其他十幾個弟子一樣正全神貫注盯著上師。

    上師叫弟子全閉上眼，用心發慧看他心里正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兒，有四個喇嘛看到說了出來。

    上師叫到格桑梅朵與桑桑。

    她們是這里年紀最小的。

    梅朵馬上入定，可憐她修了十幾年的心經，心眼還模模糊糊。她口誦真言穩住本尊，重調心脈，明點還是不清。

    她馬上默誦凈三業真言穩住意觀。

    然后，梅朵從上師那里，看到了桑桑，并且桑桑的樣子十分奇怪。

    桑桑這時卻是說，她看清上師心里呈現一條冰河，而桑桑自己一絲不掛站在冰河里。

    上師告訴桑桑，妳看到的，就是我從你那里看到的。

    看到未來的眼不是心眼。

    梅朵心里很亂，上師沒告訴她們，桑桑為什么會在河里，那是自己與桑桑的未來嗎？

    這時候，梅朵忽然想起，她看到的桑桑的樣子，不就是佛畫上的空行母嗎？

    上師開始從太陽穴扎進尸體的頭蓋骨。

    這時上師從腦垂體下面挖出一塊軟骨說：這就是未來眼。

    你們經過修煉會用這只眼看到別人身上潛藏的各種疾病和周圍的魔鬼。

    上師舉著尸體上的那塊軟骨告訴大家，這是一個不明世事，昏昏沌沌活了一生的人，所以它的這塊骨頭是黃色的。

    你們要修到發慧的程度它就成為透明體了。

    佛家的禪、顯、密功最后都要歸到這塊軟骨上，只有它才能使你看清佛界，心明眼亮，辨查萬物的精靈部分。

    上師又用刀挖出一只眼挑破了，望著一股流出的濁水說道：

    俗人是靠這只眼看東西的，由于它本身渾濁，所以俗人才被五毒纏身不能凈悟。

    梅朵把視線盯在那具殘缺不全的尸體上面。那是個中年人，牙齒又白又大，五臟那里飛來飛去好多蒼蠅。

    她環看了四周，除了桑桑頭上有著金光，其余都沒有，包括上師。

    難到桑桑的修為比上師還高嗎？那自己呢？

    梅朵想不明白。

    下午，桑桑一個人靜坐在屋里。

    梅朵則去看了阿媽，阿媽病得很厲害了。她用幾個月在曼仁巴上師那里學來的醫學知識給阿媽治病，但都不理想。

    上個月她曾經把病魔移走一部分施到一只狗身上，狗立刻就死了。

    但上師說萬物皆有靈，不可把病亂移。

    梅朵眼看阿媽一點點枯萎下去，心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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