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鐘叔！
陸瑤瑤奔過去，給人把了脈確定鐘叔已經死得透透的了之后，反倒松了口氣。
不管怎么樣，自己總算是找對地方了。雖然不知道紀念書去了哪，但是只要鐘叔的尸體在這了，紀念書肯定也跑不遠。
鐘叔原本整齊的長發顯得凌亂極了，他頭上有絲絲縷縷白發，被血跡染成黑紅色。嚴肅整齊的黑袍也破破爛爛，遍布全身的傷口顯示了死之前受到了多猛烈的攻擊。
陸瑤瑤嘆口氣，將鐘叔的尸體埋了，沒有立碑，紀念書那小子會來的。
如果不是鐘叔，紀念書也不一定能活得下來。
紀家富有萬貫家財，家中高手如云，可惜大多數是供奉的。給錢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自然都是惜命的，不會再拼命，自然就退了。
只有鐘叔，在紀家待了二十年，他是看著紀念書長大的。或許在鐘叔心中，這孩子就是他的半條命。
既然找不到紀念書的蹤影，陸瑤瑤自然回了藥王谷，準備派人去落星崖附近尋人。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一回去，倒是有個大驚喜在等著她。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陸瑤瑤指著床上昏迷的紀念書，難以置信道。
洛九抿了抿唇，“師傅剛出谷，紀大哥就倒在了藥王谷不遠處，被谷中巡視的弟子發現，然后送了進來。”
這么一算時間，剛好就是和陸瑤瑤前后腳的功夫。
是了，上輩子紀念書不認識堯妖，自然不會跑到藥王谷求助。陸瑤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紀念書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已經整整昏迷了兩天兩夜。
鐘鏡芙一直在看護紀念書，如今人一醒來，她馬上喊來了陸瑤瑤。
瞧著床上半響沒有動靜的人，陸瑤瑤有些小心翼翼道:“念書，你怎么樣了？”
紀念書怔怔轉過頭，在看見陸瑤瑤的一瞬間，眼睛冒出了血絲。
“我……鐘叔……他，去救他。”
紀念書沒有問紀家人的情況，可能他也知道，紀家的人已經全部被殺了。不過——
陸瑤瑤沒有說話。
紀念書見陸瑤瑤沒有反應，甚至面上更溫柔了，他臉色一白，他意識到了什么，可是卻不敢承認。
“求求你，堯妖，鐘叔，去救救鐘叔，他，他幫我引開了敵人，我，我一定要救他。”
陸瑤瑤還是沒有說話，她張了張嘴，但是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才能不那么刺耳。
紀念書臉色更白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隨著陸瑤瑤的沉默而流盡了，他顫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我把他埋在落星崖底下了。”
陸瑤瑤盡量平穩地開口，希望紀念書的情緒能不那么失控。
紀念書的眼睛突然就沒有了神采。他的眼睛還是睜著的，但是落不到實處，空落落的，叫人瞧了心里一緊。
“念書，鐘叔還在等你回去給他立碑呢。”
陸瑤瑤輕輕開口。
紀念書終于又有了反應，他看著陸瑤瑤，面色似哭似笑。
“真的嗎？我……”
后面的話紀念書已經說不出來了，除了嗚咽，他嘴里不能發出其他聲音了。
陸瑤瑤幾人走出去，輕輕帶上門。
“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
鐘鏡芙的面色看起來不比重傷的紀念書好上多少，這么多天，自責和愧疚如潮水般，幾乎淹沒了她。
見她都快站不住了，陸瑤瑤趕緊扶住她。
“你在瞎想什么？你以為謝家是因為你才殺入紀家?還不知道是誰動的手呢，有必要急著給自己攬罪嗎？”
“我，我……”
鐘鏡芙還是說不出話來，她的面色更白了。想必是這些天一直在照顧紀念書，沒有休息過。
陸瑤瑤也沒心情勸她了，她直接將鐘鏡芙一手刀劈暈，將她送進旁邊的屋子里。
這下子站著的就只有陸瑤瑤和洛九了。
洛九低著頭，陸瑤瑤的視線偶爾落在洛九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為什么沒有洛九，紀家還是被滅門了？到底是不是謝家動的手，又是為了什么呢……
陸瑤瑤的思緒漸漸飄遠。
當一雙手在自己眼前不住擺動時，陸瑤瑤第一時間將這雙手制住，等到看清了洛九的臉，才默默放開。
“師傅，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你也沒有聽見。”
洛九將手背在身后，忍不住捻了捻手，手上好像還有她的余溫。
“沒什么。你剛剛說什么？”
陸瑤瑤沒有注意到洛九的動作，不假思索地問道。
“沒什么的。就是我問師傅，下次師傅出去，可不可以帶上洛九?洛九擔心師傅。”
看著乖巧的洛九，陸瑤瑤暗暗嘆息，她答了一聲好。
晚上給紀念書送飯的時候，他的情緒已經平定下來了。他順從地咽下洛九喂食的飯菜，神情平靜。
待他吃完了飯，陸瑤瑤才開口說話。
“紀家六十六口人，我已經給他們下葬了。”
紀念書的眼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
“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來路嗎？”
紀念書這下有反應了。他閉上了眼，聲音低沉。
“我不知道。”
陸瑤瑤面皮抖了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那些人，都帶著面具，功夫也看不出來是哪家哪派，雖然是謝家的劍，但是沒有一個用了謝家劍法。”
紀念書臉上浮現出幾分嘲諷。
紀家人的死仿佛是個笑話——不知道誰動的手，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是否終止。
陸瑤瑤不知道怎么回答，終究還是嘆息一聲。
“你好好養傷，我已經派人探查了。”
紀念書臉上浮出一個笑來，這是紀家滅門之后他第一個笑容。
“謝謝你，堯妖。”
陸瑤瑤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笑著說“不知女俠怎么稱呼？在下紀念書”的翩翩少年來，不過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她勉強回了一句“不用客氣”，最后像是逃離一般地跑了。
陸瑤瑤心虛，她覺得如果自己能提示紀念書幾句，也許紀家不會落到這個下場了——可是這個假設不能成立了。紀家被滅門已成定局，自己只能幫著紀念書，多一點，再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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