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將哥舒仁禮駁得臉白了又紅,瞠目結舌,怒而無言。
就連龍椅上的燕歌皇帝也不好再說什么。
***
今日是唐浮眼上布條解封之日。
三位宮廷御醫在邊上候著,南里澤親手替她解開纏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條。
“不必心急,眼下屋內光線不強,你慢慢試著睜眼看看。”
唐浮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慢慢地睜開眼睛,即使是降下所有窗簾,光線依然讓她覺得有點強,只能勉強微瞇著眼睛。
“怎么樣?能看見嗎?”南里澤是她重見光明之后看到的第一個人。
這種心情讓她有些復雜,又有些感慨。
她伸出雙手,試探著向他的方向。
南里澤回握住她的手,“你能看見了嗎?”
“能,我能看見了。”雖然她臉上表情平靜,但聲音里卻藏著抑不住的喜悅。
畢竟一直身處無盡的黑暗,是會讓人心生絕望。
門口的婢女偷偷轉頭望著屋內的情景,眼底閃著復雜的光澤。
三位御醫輪流替唐浮做了檢查,一致得出的結論,她的眼睛已經完全長好,沒有大礙。但因長久未在光線下適應,這
幾個月內都不要直視強光,也不要用眼太久,多多休息為上。
“好,多謝三位,我會好好監督公主的。”南里澤讓下人送他們出去。
這些日子,他也算是細心,推掉了所有的應酬,除了必須上朝進宮的時候,都是在此處陪著唐浮。
事無巨細,只要是有關唐浮的,他都會一一親自過問,仔細檢查。
連她住的這院子,都新換了匾額,還是他親筆題字,名曰浮心居。而這匾額卻是豎著寫的,唐浮第一次看見時,覺得
古怪,問他為何匾額上的字要豎著寫。
南里澤抿嘴一笑,湊到她耳畔才答,“浮,在心上。”
唐浮回手就推了他一把,皺起眉頭,“你說話就說話,不要離這么近行不行?”
府里的下人們早將他們視作一對,也將唐浮當做女主人一般敬心敬意地侍奉著。
除夕夜那天,唐浮照例要進宮參見皇帝,名義上,她的父皇,在宮中吃年夜飯。這也是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臉,不
免露出一些緊張的情緒。那些皇親國戚,她可是一個都不認識。
南里澤安慰道,“你不必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出發前兩個時辰,南里澤用幻術將她可能會遇到的人,一個一個活生生地展示給她看,介紹給她認識。
不過按她嫡公主的位分,只有幾個人需要她先向對方行禮,其余都是別人過來跟她行禮,她只是點頭示意回個禮就行
了。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萬一出了什么簍子,那還不都是你的禍。”唐浮輕輕一笑。
南里澤跟著她一起笑了,“是啊,所以我一定會將你看得緊緊的,不給你任何捅出簍子的機會。”
燕歌傳統衣裙,裙幅寬大,剛好可以遮下她四個多月的身子。四五個婢女替她收拾打扮,她也不用費什么心思。
馬車已經到了宮門口,今夜入宮赴宴的人都堵在這里,大排長龍。
宮門守衛雖然知道都是貴人,職責所在,也要一一驗過,所以人都排在門口,以很慢的速度緩緩前進。
唐浮跟南里澤坐在車廂里,也不著急,耐心等著前面的車馬過去。
忽然,前面隊伍有些喧鬧,有個小小的身影,在馬車間穿行著,跑得飛快,還伴隨著頑皮的笑聲,后面有人喊
著,“四殿下,等等老奴!”
腳步聲近了,車廂門突然被撞開。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像個毛猴子一般爬了進來,一進車廂,就往唐浮身上撲。南里
澤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攔住,可他手里不知拿了什么液體,灑到了唐浮的裙角上,還嘻嘻笑著。
南里澤毫不客氣地將他丟出馬車外面,“四殿下,我的馬車可不是你隨便玩耍的地方!”說完,瞪了一眼邊上的車
夫。
這宮城門口臨檢,馬車上坐的都是貴人,侍衛卻是要走邊上另外那條道,從側門入。所以馬車邊上都沒有侍衛看守,
便只有車夫一人。
但這車夫是沒眼力,還是沒膽色,隨便什么人都敢放進來。
南里澤這一眼瞪過去,車夫臉色都白了,趕緊解釋,“小王爺贖罪,奴才剛才本來是要攔住四殿下的,但是他實在是
太快了。”
這車夫是南里家的家奴,自小便在南里家當差。
四皇子哥舒慶陽被南里澤這么丟出車廂,摔在青石板路上,也不怕疼,嬉皮笑臉地翻身爬起來就跑走了。而他后面跟
著的管事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只能跪下來對著南里澤不住地磕頭道歉。
“算了。”唐浮在車廂內輕聲勸了一句。
南里澤才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南里澤坐回車廂里,看到唐浮裙裾上一些紫紅色的汁液,車廂里還漂浮著某種水果的香甜氣味。他不由得皺起了眉
頭,“這個四殿下,就是這么對待自己姐姐的?實在是胡鬧。”
唐浮今天穿的是白色裙子,弄上這顏色,十分扎眼,眼下都到了宮門口,回去換衣服肯定是來不及了。
若說他小小年紀就如此重的心機,是要讓嫡公主當眾出丑,那實在有些可怕。
唐浮捉起裙裾聞了聞,又看了看車廂里小案幾上擺放的水果,有了主意。她拿起幾個果子,捏破之后,用果汁在被染
色的地方涂抹了起來。
南里澤靜靜看著她的動作,起先是意外,漸漸臉上露出笑容來。
唐浮用的是寫意水彩畫的技法,這果汁在布料上初染顏色看似濃,但稍微干了之后就會變淡,她用了各色果汁疊加,
再勾勒,寥寥幾筆,就繪出幾只彩蝶翩翩起舞的畫面,活靈活現,雖不真切,但卻意境十足。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天賦,著實叫我刮目相看了。”見她畫之后,用手掌輕輕扇風,讓裙裾快些干,南里澤忍不住
拍手稱贊,然后再用靈力幫她把衣裳還濕著的地方烘干。
唐浮抿嘴淺淺一笑,在前世,她的時尚感還是不錯的。
因為職業需要,要經常出入一些高級場所,所以她對衣服的搭配,顏色、款式及圖案等等都有非常敏銳的洞察力,跟
時尚嗅覺。而作畫這種技能,純屬業余水平的興趣而已。雖然不能跟大師比,偶爾假扮一下什么設計師,畫畫草圖,還是
拿得出手的。
“剛才那個就是我的弟弟?”唐浮問起那位四殿下。
她還記得南里澤曾跟她介紹過,這個哥舒慶陽是不太受寵的妃子所生,自小也沒有受到過什么好的管束跟教育,性子
比較野,壓根就沒入過他父皇的眼。
而哥舒蕓兒,跟大皇子、二皇子,都是由已故皇后所生,至于三皇子的母妃便是現下最風光的烏貴妃。
這其中的身份要深究起來,就要說說燕歌建國歷史了。當年燕歌還是西大陸上的游牧部落時,便是由四大部落組成
的,哥舒部、南里部、格桑部以及烏海部。
后來哥舒部的族長稱王,一統燕歌,與西疆國對峙而立,善征戰與謀略的南里部便從那時起,就成為王之守護者,助
其開拓疆土。
而格桑部則是以出俊男美女而聞名,當朝皇后便是格桑部族的后裔,雖然早逝,但在位時與皇帝琴瑟和鳴,育下兩兒
一女,也算是幸福一生。
烏海部善交際,經商者眾多,比如烏貴妃的娘家就是經營著燕歌最大的晶石礦,出口貿易做到南來北往都有聯絡。
燕歌建國多年之后,這四大部族逐漸相互通婚,除了南里部,南里家族本家一脈被拜王封疆,大部分實力仍留存下
來,格桑部與烏海部基本上已經被刻意瓦解了。
但皇帝也對南里家頗有忌憚,雖然南里姓氏出了不少名將,除了戍邊的軍權之外,從不肯輕易將兵符交到南里家手
上。
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當年燕歌建國,只不過南里部的族長客氣,才將皇位拱手讓給了哥舒部的族長。而南里澤的父親南里興早已經不滿意
小小的青嵐山脈。
他看不慣如今的燕歌皇帝——北上,不敢與西疆直面較量,清算血仇;南下,屢次敗在養尊處優的玉穹兵手下,甚
是恥辱。若是南里部族重新接管燕歌大局,這天下絕不是如今這樣。
哥舒部族也是時候該把那把龍椅讓賢出來了。
南里興的野心勃勃,在暗中部署了也近二十多年,而實現其野心的關鍵人物,他寄予了無限厚望的獨子,南里澤,卻
似乎對他的計劃并不是那么感興趣。
這些舊紙堆里的故事,南里澤只當是陳年往事,都是別人家的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當皇帝有什么好,把自己困在一處天地之中,若不是眼下而言,讓他有一些借口,能拿出交易手段來哄住唐浮,他還
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但是這其中的實話,他卻還未跟唐浮細說過,雖然唐浮一向是將他視作勢利又愛算計之輩,但若真的還沒取得些許好
感,就被唐浮討厭了的話,也是得不償失之舉。
入宮沿著甬道,進了正殿,雖已是夜幕時分,但皇宮里依然是燈火通明,照得好似白日里一般。
不僅是燈火明亮,所用器具都以金玉為主,還有各色晶石做裝飾,無不彰顯著奢華跟精致。但唐浮不由得想起師父空
云曾跟自己說過的,流離大陸上的晶石來歷,其實不過是仙族遺骨,類似于高僧舍利那種死后的結晶體罷了。
要是燕歌人知道,他們引以為傲的晶石礦,根本就是異族人的尸骨結晶,不知道會不會覺得晦氣。
南里澤不時側頭打量唐浮神色,看她有些出神,以為是殿中光線太亮,擔心她眼睛會受不了。于是輕聲詢問道,“你
還好嗎?”
唐浮抬頭對他報之微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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