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齊煊臉色黯然，跟著溫一諾譴責自己：“嗯，一諾說得沒錯，你爸爸確實對你們母女不好。但是他后悔了，他想彌補，你跟他個機會，讓他幫幫你們嗎？”
溫一諾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行啊，讓他給錢就行吧。我記得小時候吃不飽呢……媽媽說我們沒錢，大舅天天出去擺攤掙錢，可還是不夠……”
她攤了攤手，漂亮的遠山眉皺了起來。
沈齊煊似乎吃了一驚：“……沒錢吃飯？！不會吧……那是什么時候的事啊？”
他小心翼翼地問。
溫一諾努力回想：“……就是……就是……諾諾三歲的時候？”
“一諾記得三歲時候的事嗎？一諾真聰明……”沈齊煊慢慢坐在溫一諾病床邊，耐心聽她說話，臉色更難看了。
他記得沈如寶三歲的時候，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可是他自己真正的親生女兒，居然還有吃不飽飯的時候！
溫一諾乖巧地點頭：“是啊是啊，那一年我們剛搬回姥姥姥爺家里，媽媽一直在住院吃藥，要很多錢，諾諾不吃飯，把錢錢省下來給媽媽看病……可是大舅擺攤還被人砸，總有人追著我們打，諾諾被打過一次哦！”
她用手抱起腦袋，做了個慘兮兮的表情，臉皺的如同苦瓜：“好疼好疼……”
沈齊煊心如刀絞，眼圈紅得像是要滴血。
他握緊溫一諾的手，緩緩地說：“以后不會了，以后爸爸會把最好的東西給我的一諾，一諾不會再挨餓了，媽媽也有錢住院看病……”
一語未了，他淚如雨下。
蕭裔遠知道溫一諾說的是他們搬回江城市之前的事。
原來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張風起才帶著溫燕歸和溫一諾回到江城。
當時溫燕歸的父母還在，他們靠著父母才站住腳。
但是沒過多久，溫燕歸的父母相繼離世，溫一諾“倒霉孩子”的名聲也打響了……
往事不堪回首。
蕭裔遠以為溫一諾早忘記那些事了，沒想到她就算失憶了，還牢牢記著。
這些事藏在她記憶深處，從來沒有遠離過吧？
她這個“小財迷”的秉性，就是那時候開始養(yǎng)成的吧？
蕭裔遠看不下去，轉(zhuǎn)身悄然離去。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路近跟老道士合作，開始研制蛋白質(zhì)芯片。
當年蛋白質(zhì)芯片的研發(fā)是老道士跟顧祥文兩人一起做的，后來兩人走的時候很倉促，老道士只來得及帶走蛋白質(zhì)芯片，顧祥文則在最后一刻帶著一部分最關(guān)鍵的材料離開，但是大量的儀器和原始數(shù)據(jù)都落在以前的實驗室。
那個實驗室后來被大洋彼岸的大國接管，把他們的所有東西都搬走了。
老道士告訴路近：“對方手里有可以接收數(shù)據(jù)的儀器，就是顧先生當年留下的。他只是為了測試動物大腦里的芯片是不是在正常運作，后來我們走的時候沒有帶走這些東西，所以看起來他們?nèi)嗄暌恢睕]有放棄尋找這個特別芯片的信號。”
接著悻悻地說：”誰知道他們一直沒放棄呢？二十一年前，一諾剛出生，就被那只鳩鳥折騰得馬要死了，我也是沒辦法。她的大腦缺氧太嚴重，大腦神經(jīng)系統(tǒng)已經(jīng)停止工作，呼吸和心跳也馬就要衰竭。”
“我也只是嘗試一下，看看用芯片代替她的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能不能再讓她多活幾天。”
“當時她媽媽幾乎崩潰了，如果一諾那時候馬就死了，她媽媽估計也得跟著她去。”
“我就想著，最差也能讓她多活幾天，這幾天我們好好開導她媽媽，讓她別尋死。實不相瞞，我那時候甚至把一諾會轉(zhuǎn)世的借口都想好了，只想讓她媽別失去活下去的信心和希望。”
“后來手術(shù)做好了，我也沒管太多，覺得是注定要失敗的事，用不著關(guān)注太多。”
“結(jié)果七天之后，一諾不僅沒有器官衰竭而亡，反而漸漸正常了，呼吸、心跳和脈搏都恢復正常，餓的時候還知道哭鬧。”
“她媽媽的產(chǎn)后憂郁幾乎一夜之間就好了。她每天把一諾抱在懷里哄她喂她，經(jīng)常好幾天不睡覺，生怕一閉眼睛，孩子又沒了。”
“所以她精神雖然好了，但是身體熬不住，還是垮了……”
老道士嘆了口氣，默默喝了一口水。
路近很專心的聽著，只吸收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問：“是你給一諾做開顱手術(shù)？你怎么會這種手術(shù)？腦科手術(shù)是最精密的手術(shù)，據(jù)我所知，你并不是醫(yī)學院出身。”
老道士訕訕地說：“跟著顧先生，什么學不會？我們?yōu)榱藢嶒灥鞍踪|(zhì)芯片，在很多動物身做過實驗，特別是大猩猩……”
大猩猩的大腦構(gòu)造跟人類也差不多，他在大猩猩腦袋做過無數(shù)次實驗，其實已經(jīng)比一般的腦科專家要厲害多了。
但是，大猩猩到底不是人類，所以他當時敢對剛出生的溫一諾做開顱手術(shù)，確實也是沒有把她當活人……
路近聽出來他的意思，不過也沒有指責的意思，只點頭說：“你也膽子真大，這都敢做。”
“我膽子，但關(guān)鍵是一諾運氣好。”老道士硬著頭皮說，“她是有大氣運之人。我在手術(shù)成功之后，給她占了一卦。”
路近嗤了一聲，但也沒有反駁，笑著說：“那希望這一次，她也有大氣運吧。”
……
兩人緊張工作了一個月，終于弄出第一款蛋白質(zhì)芯片。
路近的設(shè)計，老道士的手工，看起來跟溫一諾那時候從后腦勺挖出來的芯片樣子挺像的。
蕭裔遠、沈齊煊、溫燕歸和張風起都站在路近的實驗室，看著他得意洋洋地說：“這塊芯片如果實驗成功，我們就能批量生產(chǎn)了。”
蕭裔遠：“……”
沈齊煊：“……”
溫燕歸：“……”
張風起：“……”
他們沒說什么，看著路近把這塊芯片植入實驗室大猩猩的大腦里。
溫一諾還在跟復建師復建，她的四肢協(xié)調(diào)功能已經(jīng)好很多了。
但是智商和情商，依然停留在六歲。
無論他們怎么教她，她都沒有長進。
唯一值得欣慰的事，她對蕭裔遠和沈齊煊已經(jīng)熟悉了。
她接受了他是鄰居家阿遠哥哥的大哥的說法，叫他阿遠大哥。
沈齊煊就是個看護她的“沈叔”。
每天沈齊煊都不厭其煩地教她功課，一年級的小學課本幾乎都被他翻爛了，還是沒有絲毫進展。
今天路近和老道士終于重新制造出又一塊蛋白質(zhì)芯片，希望能有用。
不過，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因此當那只大猩猩移植芯片的第二天就死亡之后，他們所有人臉都蒙一層陰霾。
路近的脾氣越發(fā)大了，經(jīng)常跟老道士吵得不可開交。
不過兩人也沒有放棄，很快兩人又制作出第二塊蛋白質(zhì)芯片，這一次老道士設(shè)計制造，跟以前那塊一模一樣，路近給他打下手。
這一塊芯片也移植到又一只大猩猩腦袋里。
這一次大猩猩活了七天，也器官衰竭而亡。
路近一氣之下，復制了幾十塊蛋白質(zhì)芯片，再次給不同的動物移植。
最后的結(jié)果無一例外，都是在第七天的時候，這些動物器官衰竭而亡。
路近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跳著腳問老道士：“……真的是跟以前那塊芯片一模一樣嗎？為什么一諾能成功，這些動物卻死了？她的大腦是真的有芯片嗎？！”
“當然有，不然對方怎么找到她的！”老道士斬釘截鐵的說，“還有，別以為這件事很簡單。我當時跟你的想法一模一樣，我以為一諾死定了！對方有我們的全部原始數(shù)據(jù)和資料，他們也做了很多次蛋白質(zhì)芯片實驗，你知道他們的結(jié)果！”
路近語塞。
他當然知道對方的結(jié)果。
對方三十年來的實驗，沒有一次成功。
而且他們根本就沒有在動物身做實驗，直接的人體。
老道士沒看見對方實驗室的那些視頻，路近可是看見過的。
那滿屋臉色呆滯如同機械木偶的人類，令人作嘔。
對方的科技水平在全世界也是頂尖的，那邊三十年都沒有出成果，他們想一兩個月就能成功，也確實太托大了。
可是想想溫一諾，想想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些逆天能力，再看看她現(xiàn)在這幅弱智的樣子，真是讓人心肝脾肺腎都痛了。
不止路近，溫一諾的所有親人都想她盡快恢復。
可是愿望是一回事，現(xiàn)實是另一回事。
路近看著在特護病房里看著卡通片咯咯直笑的溫一諾，嘆息說：“……科學技術(shù)的重大進展和發(fā)現(xiàn)本來就沒有什么必然。這種技術(shù)跟基因技術(shù)一樣，也許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就像顧念之，他親自給她做的基因優(yōu)化，讓她擁有完美基因。
可是自她以后，路近再也做不出同樣完美的實驗，也再也得不到另一套完美基因。
從這個意義說，不能復制的科學成果，其實不算是科學，而是玄學。
老道士幾乎哭了，“那可怎么辦？一諾不能老是這樣吧？”
“等我們這些老家伙去了，誰還會關(guān)心她？照顧她？”
他壓根沒有指望蕭裔遠。
久病床前還無孝子呢，何況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前夫呢？
路近安慰他說：“她親爹好歹有的是錢，到時候請一隊專業(yè)看護看著她就行了。”
“可是專業(yè)看護哪有親人照顧的盡心？”老道士沉著臉，他努力想著辦法，最后求路近說：“要不你幫燕歸和風起做試管嬰兒吧？這樣這個孩子長大了，還能照顧自己的姐姐，怎么樣？”
路近聳了聳肩，“只要他們同意，我無所謂。舉手之勞的事兒。”
溫燕歸無法自然受孕，人工受孕應該還是可以的，雖然她的年紀也是一大把了，妥妥的高齡產(chǎn)婦。
這個提議果然遭到張風起的反對。
他是唯一一個相信溫一諾能夠康復的人。
“一諾不需要一個小二十多歲的弟弟妹妹照顧她，她會好的！她一定會好的！”張風起恨不得把溫一諾接回家照顧。
他也向路近申請了。
路近也覺得溫一諾的身體還是很健康的，只是大腦損傷太嚴重，現(xiàn)在住在醫(yī)院也沒法治療。
他點頭同意，然后報到霍紹恒那里。
霍紹恒知道路近他們的實驗進展并不順利，他也沒有逼他們。
科學家的實驗是逼不出來的，他們必須有自由思考的環(huán)境。
就在霍紹恒打算讓溫一諾跟著自己的親人回家的時候，他居然接到內(nèi)政部門科學部的質(zhì)詢。
“霍先生，根據(jù)外媒報道，我們國家有第一例人工智能人機結(jié)合的成功典范，是不是在你那里？”
“你的部門應該只處理對外事務(wù)，是誰給你的權(quán)利，把我國公民關(guān)起來研究？！”
霍紹恒看見這則質(zhì)詢，眉頭少見的皺了起來。
溫一諾之前是他們從國外救回來的，在特別行動司治病養(yǎng)傷，還情有可原。
現(xiàn)在她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智商這個問題無解，不是繼續(xù)治療就能好的。
她大腦的損傷不可逆，除非有芯片再次移植進去，否則她的大腦機能還是處于六歲的狀態(tài)。
正好溫燕歸他們又要求讓溫一諾回家，種種理由下，霍紹恒再把溫一諾留在特別行動司的特護病房，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現(xiàn)在連面的人都質(zhì)詢起來，霍紹恒的位置略尷尬。
拿著質(zhì)詢來到路近的辦公室，霍紹恒跟他商量整件事。
“路教授，您看這是什么意思？”霍紹恒把那張質(zhì)詢函放到路近面前。
路近只是瞥了一眼，就依然琢磨溫一諾的問題。
他只是一個勁兒的喃喃自語：“為什么是六歲呢？六歲那年發(fā)生了什么事？——六歲開始學道算嗎？與這有關(guān)系嗎？”
“如果開顱就會有信號泄露，他們?yōu)槭裁丛诙荒昀系朗磕贸鲂酒浦策M溫一諾大腦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呢？”
“開顱之后至少要一年的時候，顱骨才能完全愈合，那說明對方至少有一年的時間是完全有可能探測到信號的，但是他們完全沒有找到，為什么呢？”
霍紹恒揉了揉太陽穴，路近對他的問題根本沒有反應，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霍紹恒只好說：“……如果您沒有異議，我就讓溫一諾回家算了。”
路近這才回過神，再次看了一眼那份質(zhì)詢函，撇了撇嘴，“科學部那些人就知道爭名奪利，這是眼紅了，害怕我們再搞出點成就來。”
霍紹恒笑了笑，不置可否：“那您同意就行了，我去批。”
很快，霍紹恒的批復下來，溫一諾可以回家了。
溫燕歸、張風起、老道士和蕭裔遠、沈齊煊一起接溫一諾回家。
因為溫一諾現(xiàn)在的狀況，他們不約而同都沒有跟溫一諾別的朋友聯(lián)系。
就算那些朋友不在意，他們覺得，如果溫一諾以后恢復過來，她會在意的。
哪個姑娘愿意自己以弱智傻子的形象出現(xiàn)在朋友面前呢？
大家都要臉的。
因此對外還是都說溫一諾還沒有痊愈，還在靜養(yǎng)當中。
溫一諾跟著家人回到自家大平層，快高興瘋了。
她每個房間都噠噠跑一遍，尖聲叫道：“我們有大房子住了！我們有大房子住了！”
她跑回溫燕歸面前，拉著她的胳膊撒嬌說：“我要跟媽媽住一間屋子！我可以睡在地！”
溫一諾小時候，張風起還沒闖出名堂的時候，他們?nèi)齻�人確實過的很苦。
大部分錢都要給溫燕歸做醫(yī)藥費，溫一諾回老家之前，其實是很瘦小的。
他們?nèi)藳]錢租大房子，溫燕歸又在住院，溫一諾經(jīng)常是在溫燕歸的病房里打地鋪。
那時候他們當然沒錢住單人病房，都是大通鋪，倒是挺熱鬧的。
溫燕歸哽咽著說：“一諾不用睡地，你有很漂亮的房間，來，媽媽帶你去……”
溫一諾沒幾天就熟悉了環(huán)境。
蕭裔遠和沈齊煊也住了進來。
雖然張風起不高興，但是看在他們對溫一諾一片真心的份，還是沒有拒絕。
當然他收了蕭裔遠和沈齊煊的房租。
……
又過了一星期之后，岑春言的案子終于要庭了。
她在車禍之后暈迷的兩個星期里，霍紹恒派人在國外收集了重要的人證物證，讓她沒法及時跟國外方面溝通，甚至還產(chǎn)生了一些誤會。
直到岑春言走法庭，國外的那個機構(gòu)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可是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再救她也來不及了。
再說只是他們的一個小棋子，如果能撈一把就撈一把，撈不起來也只有自求多福，難道還真以為外國會為了你向本國開戰(zhàn)嗎？
網(wǎng)文都不敢這么寫。
因為證據(jù)確鑿，案子很快審結(jié)，岑春言被判死刑，爭取年底行刑，不拖著過年。
岑耀古坐在法庭里，看著自己的女兒被帶走，深吸一口氣。
雖然他對岑春言做的事情不高興，可是坐牢就可以了，為什么要判她死刑？
岑耀古一邊決定為她訴，一邊去找了自己的靠山。
他這些年本來已經(jīng)跟這邊的接觸很少了，但是這一次差點全軍覆沒，是靠著他們東山再起，他就知道他是離不開他們了。
岑耀古死心塌地做了這家人的白手套，不過提了一個要求，希望他們幫忙救岑春言。
可惜這個要求太難了，這家人表示愛莫能助。
關(guān)鍵是霍紹恒那邊太雞賊，如果不是岑春言暈迷了兩個星期，他們就能及時得到消息，多少證據(jù)都能給滅了。
現(xiàn)在實在是太遲了，可惜啊……
岑耀古知道岑春言的案子無可挽回之后，把目光投向了溫一諾。
他的女兒死了，別人的女兒也想好過嗎？
而且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溫一諾，不是蕭裔遠，岑春言不會行差踏錯到這種地步。
在他心里，自己的兒女始終是最好的，他們?nèi)绻噶隋e，一定是別人引誘他們的。
他要溫一諾給岑春言陪葬。
他給科學部的人露了點口風，又捐了一大筆錢。
于是在岑春言的案子審結(jié)兩星期之后，科學部派了一大幫人來到溫一諾家大平層，以溫一諾是重癥精神病患者為由，將她強行帶走。
※※※※※※※※※
這是第二更。
大家晚安。
群么么噠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