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三關(guān)考試，也是最要緊的最后一關(guān)，過關(guān)則為晉升，不過則為淘汰，還請來年再接再厲.....”
鬼宿負(fù)手，也沒有過于賣弄關(guān)子：“星宿府考核不玩虛事，前面已經(jīng)經(jīng)過青楓林，觀照碑，想必各位對于尋覓與心境精神，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致了解，此次成績保存在邯鄲星宿府卷宗中，日后或許會對各位的成績進行天區(qū)的人事調(diào)動。”
“那么最后一關(guān)，需要的，只有一個字，那就是狠。”
狠？
大家都明白，星宿府考試，考的都是平素里各位引以為傲的斬妖技能，畢竟那才是吃飯的家伙，生活的本錢，而此時鬼宿來一句，最后一關(guān)是比誰更狠，這又是怎么個比法？
有人起哄，言談道：“鬼星主，你這最后一關(guān)，比的怕不是殺雞放血吧！”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哄堂大笑，歡樂的氣氛充斥著星宿府，就連趙嘉趙遷都不免露出一絲忍俊不禁的意味。
鬼宿笑了笑，而后很快正色起來。
“殺雞放血當(dāng)然不可能，但是此時，如果當(dāng)年宋國曹縣之事重新出現(xiàn)，各位準(zhǔn)備如何解決？”
這話出了，原本還在哄笑的諸人，此時在短短的數(shù)個呼吸間就安靜了下來。
整個星宿府的考核大殿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中，連趙遷也在一瞬間懵了，此時也不得不低聲詢問趙嘉：“宋國曹縣...什么事情？”
趙嘉皺眉思索了一會，還沒有回憶起來，此時人群中，甘棠卻也感到亦或，她是神怪不是考生，更不是人靈，所以并沒有什么顧忌，也沒有什么避諱，直接就向程知遠(yuǎn)詢問：“怎么了，你們?yōu)槭裁赐蝗欢及察o了？”
“宋國的曹縣，發(fā)生過什么事情嗎？”
砰——！
骨骼捏緊發(fā)出的爆炸聲音在此時顯得格外刺耳，甘棠側(cè)過頭去，發(fā)現(xiàn)曹亭的神色幾乎化為厲鬼一般，蒼白無血色，同時眼神陰郁的可怕。
程知遠(yuǎn)抱臂于胸前，記憶中跳出了虞霜曾經(jīng)的話。
“宋襄公時期，某年，宋國曹縣正在過著寒食節(jié)，這本是一個很正常的節(jié)日，不允許動火，不允許焚燒，然而，某一戶人家中突然發(fā)了大火.....”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在大殿中回響，此時因為沒有人出聲，全部都皺著眉頭，所以顯得格外刺耳。
“那戶人家的家主與女人都被殺害，從中走出一個趴在地上，渾身浴火的少年，不多時，少年可以站起來了，他手里拿著家中砍柴的刀，只會嬉笑，卻聲音詭異，如同怨恨的化身....”
“一日之間，曹縣化為火海，四萬七千五百二十二戶人家，共計近十萬人被屠戮殆盡。”
這后面的話便不是程知遠(yuǎn)說的了，而是曹亭一字一頓蹦出來的。
“曹縣一支，也是曹州城一支，為我宗族先祖......而那火妖，亦是我曹氏中人所化.....”
“妖，是人的邪氣與欲望催生而出的.....”
話語落下，沒有人給予回應(yīng)或者嘲笑，這是一種恥辱，名門望族之中出現(xiàn)了人化妖，并且屠殺了自己祖祖輩輩生存的宗族成員，近十萬人喪命于屠刀之下，這就等于...放大一點說，誰也不會認(rèn)為妖王是周天子的兒子。
這種事情是給整個宗族蒙羞，故而千年前曹縣的事情，一直是曹州城曹氏的逆鱗。
這種恥辱與傷痛，即使過去一千年，兩千年，也不可能被抹去。
鬼宿負(fù)手而起：“我不是來揭你宗族傷疤的，我是來就此事，說出問題所在的。”
他看向所有斬妖人，此時難得的神色肅正，沒有帶上半點壞心眼。
“如果各位的家族，宗族中，有兒子，摯友，親朋，妻子，女兒，父親，先祖.....哪怕是你家相處多年，看家護院的老狗大黃，此時要化妖了，你知道，且有半刻的時間用來準(zhǔn)備，你是會殺他，還是會放他，亦或是視而不見，自己提前離去？”
語畢，落針可聞，無人應(yīng)答。
鬼宿看著他們，平靜開口：“給你們?nèi)痰臅r間，交出答卷。”
“這不公平！”
有人開口，神色憤慨：“大黃豈能與人相提并論.....”
鬼宿：“.....認(rèn)真答題，不然你可以出去了。”
他被這一下滯的不輕，明明是一種很嚴(yán)肅的事情，并且還是一種很沉痛的事情，結(jié)果被這個人一打岔，直接讓不少人緊縮的眉頭都舒展開了。
于是喃喃自語的聲音不斷響起，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帶來的響動很微小，但是一幫人的話，就是極大了。
四十四人，通過考試的足有三十七個人，剩下的都是沒能和神怪產(chǎn)生共鳴的，也是寥寥無幾，而能夠通過的人，無一不是精神上與肉體上都有極強戰(zhàn)斗力的人，于是這最后一關(guān)的考試，考的，就是他們的善惡與道德。
“從本質(zhì)上來說，必須要殺死。”
南搏身此時開口了，給予鬼宿回應(yīng)：“但是，如果真的是我的摯愛親朋，我或許下不了那個手。”
“這個問題加錢就好....”
有人越眾而出，開口義正言辭：“大義滅親，如果我死了親人還什么都撈不到當(dāng)然不行，但若是有豐厚報酬...倒也無不可，畢竟這是為眾生謀福祉。”
“我不相信這個問題會有確切答案！”
又有人開口，對鬼宿質(zhì)問：“子曰，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我因為心中難熬而不能斬下手中寶劍，從眾生生死來看，我是大錯，但若那化妖者是我父母，這如果從忠孝禮義來看，我又如何能下得去劍？”
鬼宿不給于回應(yīng)，仿佛就是一個傾聽者，而這人語氣激動，剛剛說完，邊上曹亭突然一聲大喝！
“殺！必殺之！”
他神色恐怖：“此等賊子，若生于世，為宗族蒙羞，為后人唾罵，不當(dāng)茍活，取其性命，也算保他名聲！”
那人憤怒反問：“若是化妖的人是你自己，而執(zhí)劍者是你親族，你心中難道愿意去死嗎？”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曹亭呵斥，激動到神色漲紅：“那我必當(dāng)自刎以謝天下！”
那人頓時一滯，神色厭厭，卻是氣的不輕，而孟破此時站出來，揚聲道：“我認(rèn)為，也是當(dāng)殺的，只不過我和曹郎君所想不同。”
“不論從哪個角度都是當(dāng)殺的，鬼星主，你這問題問的著實不對，忠孝禮義固然重要，但相比性命，不論是眾生的，還是我們的，都不值一提。”
“活著才有未來，才能救更多的人，我們既然是斬妖人，自然要肩負(fù)起這個責(zé)任。”
孟破說的有板有眼，并且字里行間，句句有道理。
鬼宿挑了挑眉頭，目光望向另外一邊。
“程知遠(yuǎn)，也同意殺嗎，如果是的話，你的殺意，又是該從哪方面來解釋呢？道義，道德，責(zé)任，還是....為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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