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柳扶風再次來尋。
尹若水早已穿戴整齊，靜坐案前相候。
柳扶風掀簾而入，開口便是一句：“三日期限已至，不知尹姑娘身體可有好轉？”
尹若水神色淡若，如實應道：“已經好全。”
“怎樣，我沒騙你吧？”
“你確實沒有騙我，只是，我想不明白，你的藥怎會比傳聞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閻王愁還要靈驗，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尹若水眸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話中似有探尋又似有嘲意。
柳扶風掩唇輕笑，漫不經心地道了一聲：“倒不是我的醫術有多高明，而是有人不想讓你痊愈罷了。”
乍然聞聽此語，尹若水眸光便是一凜，后背下意識繃緊，雙眼直直盯著柳扶風：“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柳扶風不答反問：“先前你喝了那么多天藥，卻始終不見好轉，如今才喝了我為你開的幾劑藥，便已完全康復，難道尹姑娘你不覺得奇怪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喝的那些藥都是假的？”
“倒也不算假，只是你原先喝的那些藥的成分里比我給你開的多了一味藥材。”
“什么藥材？”
柳扶風并未立即回答，偏過身對著方才同她一道而來的小翠輕輕招了招手。
小翠立時示意，快步上前，隨即又自自己袖子里摸出兩小包東西，各自打開一看，只見里頭裝的都是藥渣。粗粗一看，似乎并無不同。
尹若水問：“你這是何意？”
柳扶風仍是不作回答，只道：“左邊這份藥渣是我讓小翠從陸昱那兒偷來的，而右邊這份藥渣，則是我讓小翠煎藥后剩下的。”
說完，便見她袖子微地一抖，抬手從左邊那份藥渣里捏了塊紅紅黑黑的東西上來。
隨后才又聽她說：“這兩份藥渣里所含的藥材幾乎相同，除了左邊這份多了這么一味。”
尹若水聞此又低頭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左邊那份果然多了一味柳扶風手里拿著的不知名藥材。
“這是什么東西？”尹若水忍不住問。
“山楂。”
“山楂？”尹若水眉毛緊蹙，想不明白藥里多了一味與少了一味山楂有何區別。
柳扶風解釋道：“山楂只消不補，食多易傷中氣，且與人參等補氣藥物同食時，會抵消人參等藥的補氣作用，這便是為何你一直以來遲遲不見康復之故。”
若真如柳扶風所言，那柳慕豐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尹若水為此不由沉吟起來。
柳扶風似已看穿她所思，有意無意道：“此等藥理乃是學醫常識，便是鄉野大夫，亦沒一個是不曉得的，何況是大名鼎鼎的閻王愁？”
柳扶風的意思，她明白了，但她不明白柳慕豐為何要這么做。
實在按耐不住沖動，她豁然起身，拔腿便要往外奔，便這時，柳扶風又看似無意地說了句：“我聽說，你的傷是云霄閣新任閣主趙俊杰派人所為？”
語氣毋寧說是疑問，不如說是陳述。
便連柳慕豐都不知道的事，她卻如此成足在胸，看來此前她便已暗中遣人查過。只是不知她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尹若水收回腳，回眸凝視著柳扶風，問：“你想知道些什么？”
“不是我想知道些什么，而是你需要知道點什么。”
柳扶風仍是那副既漫不經心又勝券在握的閑逸模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命小翠把東西收走后，便自顧自地端起茶壺便斟起茶來，隨后又將倒好的其中一杯茶輕輕推到尹若水手邊。
尹若水見了，心頭卻莫名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來。
她敢肯定，柳扶風肯定知道了些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
“你到底還知道些什么？”短暫的沉默過后，尹若水才問。
柳扶風似是被問住了，端起茶杯準備喝茶的動作微地一頓，默了好一會兒，才冷冷道：“易水寒并非自殺。”
一語既畢，但見她驀然仰頭一飲而盡，舉止間忽然多了幾分恨意。
尹若水卻是猛地一震：“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易水寒并非自殺。”
“你怎么知道？”
此時，柳扶風已經恢復一如既往的淡定自若，被尹若水這么一問，便輕輕笑了笑，隨后才說：“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是被人殺死的就行了。”
“不可能，他去世那日我就在場。”尹若水搖了搖頭，那日易水寒死在客棧內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那你可有親眼目睹他是如何把他的秋葉劍捅進自己小腹里的？”
秋葉劍，小腹，難道……
尹若水豁然瞪大雙眼：“難道那日你便在現場？”
柳扶風別過視線，沒有回答。
尹若水又問：“你口口聲聲稱他并非自殺而亡，難不成他是被你殺死的？”
“不是我。”柳扶風道，“我若是想殺他，那日還在虞家村時，我便不會答應放你們走了。”
“既然不是你，那你告訴我究竟是誰殺了他？”
柳扶風突然湊上前來，緊緊地盯住尹若水雙眸，問：“你很想知道？”
她妝容精致，眸含笑意，一如當年那個巧笑倩兮、顧盼生姿的天底下第一美人，然而不知為何，尹若水突然不由自主地把眼前的她跟那天斬斷易水寒雙腿時面目猙獰可怕的她疊在了一起。
尹若水不由得愣了下神，還沒來得及緩過來，耳邊便又聽到她說：“既然你想知道真相，那不如自己親自去找。”
說此話時，柳扶風早已坐回原位，再次端起茶壺自顧斟起茶來。
尹若水心想有理，便也不再同她多說，斂了袖便疾步行出帳幕。
帳內突然安靜了下來。
柳扶風大抵是累了，緩緩閉上雙眼。
邊上小翠見尹若水走遠了，躊躇片刻，這才徐步上前，看著柳扶風不解地問：“姑娘，當初趙俊杰那廝不正是您飛鴿傳書讓他來的么，為何您方才又對尹姑娘說……”
話尚未及說完，便見柳扶風豁然睜開了眼，清澈的眸內似有寒光一閃而過。小翠心里一悸，陡然閉了嘴。
－－－－－－題外話－－－－－－
是“隱埋的真相”，不是隱瞞……手太快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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