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軍陣中一片混亂,鬼將厲角所化獨角犀牛如一座會移動的小山,左沖右突,碾壓一切。
長在其鼻子上的,巨大槍矛般的獨角不時來回撩動,攜帶萬鈞力道,陰風(fēng)狂飆,嗚嗚作響。
獨角威力所及,那些火息演化而來的兵士,戰(zhàn)馬等如紙糊般一觸即潰,化作星星點點的火光倒卷著消散開來。
不多時,大地仿佛被鬼神鞭撻一般,傷痕累累,溝壑縱橫。
充當(dāng)本次赤血軍陣前鋒的屠夫老狠,獵戶大力和鐵匠大錘三人更是被其接連掀翻在地。
他們衣衫凌亂,皮甲殘破,灰頭土臉,神魂猶如剛剛被重錘敲打般劇痛。
“老狠大哥,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還要一起去白老板的酒鋪中喝酒。”勉強(qiáng)從地上爬起來的獵戶大力望著身旁的老狠說道。
“大力兄弟,無論去哪里,老哥我一定陪你。”老狠一邊回答,一邊雙手撐地,他渾圓的身軀此時顯得沉重?zé)o比。
“你倆個小子不夠兄弟,別忘了還有我大錘!”鐵匠大錘大聲攥了攥拳頭,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言罷,三者相視一笑。
然后,不約而同地強(qiáng)提真元,掄起各自手中的大刀,口中大喊著,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
此時的他們,全無真丹境修士應(yīng)有的從容,但像是三個殺紅了眼的凡人兵士,勇敢地沖鋒陷陣。
“殺啊!”
……
“砰砰砰!”
只是一個照面,三者的身形猶如三片破麻袋般被犀牛的獨角撩上半空,翻滾著摔落在地上,滿身是血,再無爬起來的力氣。
鬼將厲角所化巨犀一刻不停,四足狂奔,踩得大地咚咚作響,朝著躺在地上的三人踩踏過來。
“當(dāng)心!”
離三人不遠(yuǎn)的酒鬼蕭大叫一聲,連忙施展身法,身形如追風(fēng)柳枝,只是一晃,便擋在了三人身前。
他不顧剛剛恢復(fù)不久的傷體,強(qiáng)行催動體內(nèi)真丹外核融化,法力一股腦注入手中的“青柳”劍上。
“青柳”劍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劍鳴,其上蕩出一圈圈翠綠的靈力波紋。
醉柳劍訣最終式—醉柳笑春風(fēng)!
下一刻,青柳劍化作丈許大小,一斬而下。
劍身拖拽著一道綠色長虹,徑直朝著對面沖過來的獨角犀牛劈砍了過去。
這醉柳笑春風(fēng)一式雖然厲害,但需要平日里不斷將魂力積蓄起來,才可發(fā)揮出其應(yīng)有的強(qiáng)大威力。
不久前,酒鬼蕭施展過一次此招用來對付“幽風(fēng)侍者十四”。短短幾天內(nèi),再動用此招,顯然威力不能達(dá)到之前那般的強(qiáng)大。
那鬼將厲角所化的巨犀見狀,頭頂兩只圓圓的小耳朵一陣抖動,似乎察覺到了此招帶來的風(fēng)險。
它前沖的腳步猛地一停,生生在地面上踩出一個小土坑。緊接著,它低頭揚起巨角迎著襲來的劍鋒,向上一撩。
“轟隆”一聲巨響。
劍威爆開,彈射出一條條,一絲絲綠色的靈光如春風(fēng)中搖曳的千百柳枝,瀟灑中亦透出那份不屈和倔強(qiáng)。
此招威力散去,劍鋒只在那廝的巨角上留下一道淺痕。而酒鬼蕭右衣袖上卻被撕開了一個尺許的口子,鮮血順著手臂流淌下來,他握住《青柳》劍的手微微發(fā)顫。
差距!
極大的差距!
猶如云泥般的差距!
鬼將厲角道明境修為的恐怖實力展露無遺,根本不是眼前林八弟幾人組成的簡陋的赤血軍陣可以抗衡的。
此時,赤血軍陣陣腳已亂,烽火之境劇烈晃動,其內(nèi)的烽火景象模糊起來,威力銳減。
赤血軍陣衰敗,赤血軍旗受損,林八弟作為此陣的陣眼守護(hù)者,神魂被陣法的反噬之力所傷,心口一疼,嘴角染紅。
看到己方陣中幾人相繼被獨角犀牛所傷,林八弟心如火灼,正想上去幫忙。
就在這時,一道金勾劍鋒斜劈過來,林八弟來不及完全閃開,身體只是微微一側(cè)。
“噗嗤!”
劍鋒劃過其左肩頭,穿透肩甲,濺起一線飛紅,留下一道血槽。更詭異的是,劍招之上隱藏著的星魂之力直透血脈和經(jīng)絡(luò)。
林八弟只覺得整個左肩一陣發(fā)麻, 握住赤血軍旗的手掌幾乎松了下來,再無發(fā)動和指揮軍陣的氣力。
他一抬眼,正看到手持星輝劍的星豹一臉邪笑地盯著這里。
此時的星豹一臉陰笑,臉頰處的老刀疤扭曲變形,更顯得面目可憎。
林八弟側(cè)目望去,另一側(cè)的戰(zhàn)況收盡眼底。
蛾伶,鬼谷瓚,鬼谷長陽,木槿和白老板幾人在鬼將青牛和鬼將紫獅二者所化鬼靈猛獸的不斷攻擊下,也節(jié)節(jié)敗退。
“此番對敵完敗,身后忘憂谷內(nèi)幾百條性命不能就這樣白白陪葬,看來不得不使出下策了。”林八弟心中想著,他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龐上布滿了陰云,歲月在他額頭上留下的皺紋緊緊堆在一起,像是解不開的麻繩疙瘩,正如他此時內(nèi)心的糾結(jié)。
他一生跟隨大將軍經(jīng)歷大小戰(zhàn)役無數(shù),經(jīng)歷過不少生死時刻,但像今天這般讓他猶豫地,還是第一次。
“哎——”
老人家仰天發(fā)出一生長嘆,大聲說道:“大將軍,屬下林蒼遠(yuǎn)有愧您的囑托,赤血軍團(tuán)的榮耀因我而蒙塵。假如今日能挽救忘憂谷內(nèi)的幾百條性命,我林八弟愿意以死謝罪。”
說完,他噗通一下單膝跪地,但手中仍然緊握著赤血軍旗的旗桿。
人可以倒下,軍旗不能倒。
然后,他一手撐住軍旗,一邊大聲說道:“請在場的各位住手!我林八弟愿意交出躲藏在忘憂谷內(nèi)的犯人,藏匿犯人乃是我一人的主意,只求鬼將大人放過其他人,我個人愿以死謝罪。”
鬼將厲角所化巨大犀牛一聽,身形一搖,眨眼變回人形。
然后迅速傳音給其他兩位鬼將:“二位,先停手。我們已經(jīng)在這些人身上耽擱了一些時間。也不知那犯人是否還在前方的山谷內(nèi)。且看他們是否交出人犯,否則,再將他們?nèi)颗阍嵋膊贿t。”
“好!先完成將軍大人的命令再說。”鬼將青牛傳音回答道。
“等提了那犯人的人頭,再將他們都滅殺了,一個不留。這就是和我們作對的下場,嘿嘿。”鬼將紫獅傳音道,臉上卻不露聲色。
接下來,青牛和紫獅兩位鬼將果然罷手,身形也變回了之前的模樣。
三名鬼將并肩站在一處,那六名幽界三宮的殺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他三人身后,不敢發(fā)表意見。
“你等螳臂當(dāng)車,自不量力!既然知趣,就速速交出那犯人吧。”鬼將厲角大聲呵斥道。
“交出犯人,也許會讓你們死個痛快。”鬼將青牛威脅道。
“興許冥將大人一高興,饒了你們的小命也說不定。”鬼將紫獅說完,微微翹起嘴角,似笑非笑。然后習(xí)慣性地伸出他猩紅的蛇頭舔了舔嘴唇。
林八弟右手一揮,收好赤血軍旗,烽火之境的殘影消失。
其他人迅速圍到林八弟身側(cè),相互攙扶著。
此時,蛾伶,鬼谷長陽,鬼谷瓚三人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尚有一定的戰(zhàn)斗力。木槿和白老板雖然沒有受傷,但功體消耗不小,臉色極差。
而對面的三名鬼將加上幽界三宮的六人幾乎沒有什么損傷。
相較之下,雙方實力相差懸殊。
“我們敗了,敗的很徹底,兵者云,成王敗寇,我愿意承擔(dān)這次失敗的責(zé)任。”林八弟說道。
“村長大人,這些鬼將說得話不能相信,即便我們交出“小紅燭”,他們也未必會罷休。”酒鬼蕭提醒道。
“我們不能束手待斃,也許我們再撐下去一段時間,天鬼宗就會派人來援助。”鬼谷長陽說道。
一旁的鬼谷瓚微微點了點頭,他枯瘦的臉龐上還是如以往那般毫無表情。趴在他肩頭的骷髏人也使勁點了點頭,然后吐出一口長氣,不在做聲。
顯然,在剛才和其它兩具骷髏一起變身玉骷髏和對面鬼將進(jìn)行搏斗很是疲憊。
林八弟在眾人身上掃了一眼。
然后說道:“就算天鬼宗真派人來幫忙,時間也來不及了。繼續(xù)戰(zhàn)下去,只能是全軍覆沒。作為軍人,能在戰(zhàn)場上死去,是無上榮耀。作為赤血軍團(tuán)的一員,能為捍衛(wèi)赤血軍旗的榮譽(yù)死去,也是無比光榮的。但是,身后忘憂谷中的幾百人命是無辜的。哪怕有一絲希望,我也希望能挽回他們的性命。”林八弟的語氣異常平緩,作為一個老兵,他有隨時犧牲的覺悟。
聽林八弟這么一說,在場的人都沉默不語。
修真界本就是一個戰(zhàn)場,失敗者的命運永遠(yuǎn)掌握在勝利者的手中。而眼下,作為失敗者的他們別無選擇。
“蛾伶,對不住了,只能交出你家小姐了。我等的性命不重要,忘憂谷內(nèi)的幾百性命不能跟著陪葬了。”林八弟說道。
“老村長,我知道,這不怪大家。忘憂谷的收留之恩,蛾伶已記在心中了。讓大家一起卷入這場殺戮,應(yīng)該說抱歉的是我”。
此時的他心中明白。忘憂谷和天鬼宗的這些人本就和自己和小紅燭沒有什么關(guān)系,能收留這幾天讓小紅燭養(yǎng)傷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恩情了。
“蛾伶,那就麻煩你去把小紅燭姑娘請出來吧。”林八弟說道。
“我自己來!”
一聲女童的聲音,從后面的山谷中傳了出來。
隨即,看似空無一物的山谷門口,水狀波紋一閃,從中走出一個七、八歲模樣,樣貌絕美的黑衣女童。正是傷體初愈的小紅燭。
此時的她,一雙清澈如潭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不出一絲懼色,青絲飄云,衣襟輕舞,款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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