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境空間中的傳臚殿內(nèi),一天星辰冰冷。
星辰之下,刀光劍影,亦是冰冷。
柳海雨,鬼谷瓚二人與白袍道者,黑袍道者二人之間的爭斗越來越激烈。
尤其是鬼谷瓚與黑袍道者之間的爭斗,可以說到了生死勝負(fù)的邊緣。
此刻,黑袍道者手中的長河劍已然貼著鬼谷瓚身外骨甲肋骨處的縫隙,一劍刺了進(jìn)去。
當(dāng)!
先是一聲脆響!
咔咔咔咔!
一陣火星四濺,藍(lán)光飛卷,卻沒有鮮紅溢出。
鬼谷瓚猛地一縮胸中的肋骨,胸腔變?yōu)樵镜囊话氪笮。荛_了心窩處的要害,對方黑袍道者手中長河劍的劍鋒只是蹭破了他的表面皮膚。
沒有任何停頓,鬼谷瓚左手臂向下用力一夾,一下就把長河劍鎖在了自己身外白骨戰(zhàn)甲的肋骨之間。
作為一個(gè)鬼道宗師,鬼谷瓚對于御骨之術(shù)再熟練不過,利用御骨之術(shù)讓自己的身體臨時(shí)變形不過是最低階的操作。
鬼谷瓚目光閃爍,眼神中滿是堅(jiān)定之色,仿佛這一切是他早就計(jì)劃好的。
緊接著,鬼谷瓚左手臂向前一探,咯吱吱,手臂不可思議地陡然變長一尺,左手五指如勾,一下鉗住了黑袍道者的右手腕。
如此,黑袍道者手中的長河劍被鬼谷瓚的外骨甲卡住,同時(shí)手腕被鉗住。黑袍道者的長河劍想刺刺不進(jìn)去,想拔拔不出來,來回搓動(dòng),咔咔作響。
“給我留下來!”
但見鬼谷瓚心窩處現(xiàn)出一團(tuán)藍(lán)光旋渦,旋渦之中一雙白骨骨爪扒開旋渦邊緣,一具白骨骷髏人先是鉆出光禿禿的白腦殼,順勢爬出小半個(gè)身子。
這具白骨骷髏人的脖頸處戴著一條金鏈子,正是他的天魂分身。
“鬼遁——天魂封印!”
天魂分身骷髏人上下顎錯(cuò)動(dòng),似在咆哮,露出兇狠之相,一雙骨爪抓出,砰地一下,十根指尖就扣在了黑袍道者胸前的心窩處,鋒銳指尖插入皮肉之中。
嗡!
骨爪抓落處,一圈圈藍(lán)色的鬼道符文涌出,轉(zhuǎn)眼連成圓形的封印之陣。
對面黑袍道者的心脈登時(shí)被封,功體被迫一滯,他想要掙脫開,右手卻被鬼谷瓚的左手死死鉗住手腕,長河劍還卡在鬼谷瓚的外骨甲縫隙中。
嗤嗤嗤!
黑袍道者胸口處的封印上,鉆出一道道黑色鬼氣。他整個(gè)人如同泄了氣一般,功體氣息陡然減弱。
對面的黑袍道者卻似乎不知道疼痛,沒有發(fā)出一聲哀鳴,而是一張口,口中旋出一道黑光。
不等黑袍道者吐出口中的黑光,鬼谷瓚鎖住對方手腕的左手一松,同時(shí)右腳一踹而出。
砰!
一腳蹬在黑袍道者的小腹上,炸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流。
眼下的狀態(tài),鬼谷瓚身穿白骨戰(zhàn)甲,身體堅(jiān)實(shí)程度比之普通體修還要強(qiáng)大不少。一腳之力足以粉碎一座小山。
黑袍道者腹部內(nèi)凹,嘴角歪了,舌頭伸出,口中的那團(tuán)黑光未等凝聚已然散去。他的身形如同破麻袋一般倒飛而出,四肢無力地甩動(dòng)著。唯一不變的是,黑袍道者始終沒有放棄他手中的一對道劍“涓流”和“長河”。
鬼谷瓚的身體微微一顫,天魂分身骷髏人在他的雙腿表面一繞,咔咔咔,化作護(hù)腿外骨甲。
這樣一來,鬼谷瓚的天地人三具骷髏分身就化作一套完成的白骨戰(zhàn)甲附在了他的體表。
“鬼遁——三魂骨甲之術(shù)!”
鬼谷瓚整個(gè)人的氣息再次提升,七竅之中噴出一簇簇藍(lán)灰色的鬼氣,鬼氣收斂,他的眼眸變成了藍(lán)灰之色,整個(gè)人如同來自冥府的鬼將。功體氣息不讓天劫境的修士。
這種極限狀態(tài),鬼谷瓚也許堅(jiān)持不了多長時(shí)間,但眼下已經(jīng)足夠了。
“殺!”鬼谷瓚口中輕吐。
原地只留下一道藍(lán)光,鬼谷瓚的本體就消失不見。
下一刻,一直向后倒飛的黑袍道者身前,一團(tuán)藍(lán)灰色的鬼霧炸裂,其中鉆出一道人影,正是鬼谷瓚的本體。
鬼谷瓚看準(zhǔn)黑袍道者心窩處的封印位置,右手中的鬼刀金骨一刺而出。
刀出!真鬼獠牙!
只要刺穿黑袍道者的心臟,就可以完全破壞黑袍道者與白袍道者之間的聯(lián)系。黑袍道者作為一個(gè)傀人,由于心脈被封印,沒有了主人的支配,他的傀人之體中的法力不能自如運(yùn)轉(zhuǎn),防御力只有原本的小半。
若是鬼谷瓚這一刀斬下,黑袍道者必定是粉身碎骨的結(jié)果。
“哥哥!”虛空中一聲急切呼喚,尖銳如同鷹嘯。
話音未落,一道白色人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擋在了黑衣道者的身前,正是原本和柳海雨纏斗的白衣道者。
此刻的白衣道者完全不顧及柳海雨的存在,他要救下黑衣道者,救下他的哥哥。
還未等白衣道者手中的一對道劍橫起。
噗!
一道血紅飛濺,鬼谷瓚手中金骨刀的刀尖就刺在了白衣道者的右胸口上。
白衣道者頓時(shí)嘴角溢出鮮紅,手中一對道劍“趵泉”和“吞海”狠命向外一架。
當(dāng)啷一聲。
鬼谷瓚的鬼刀金骨生生被從白衣道者的胸口中架了開去。
鬼谷瓚眼神一凜,“好大的氣力。”
“想要?dú)⑽腋绺纾窍葰⒘宋摇!卑滓碌勒唠p眼赤紅,語氣無比堅(jiān)定道。
噗嗤!
道劍一線藍(lán)水,就刺在了白衣道者的左心口處。
那是一柄飛劍,若水劍。
施展飛劍之術(shù)的正是柳海雨。
啊——
白衣道者慘叫一聲。
他千年來一直流血未停的心脈,今次一下被刺穿。也許是他的血液千年來一直都處于虧欠的狀態(tài),這一劍插上,并沒有迸出多少鮮紅。
白衣道者為了控制黑衣道者這具傀人,必須以心脈之血不斷地祭煉,二者的心脈才能共鳴波動(dòng),才可以完成傀人之術(shù)。
此刻,一道藍(lán)色人影一閃而至,水影一斂,現(xiàn)出柳海雨的本體。
柳海雨腳下踏水波,單掌聚力,掌心現(xiàn)出一尊符陣,猛地朝著若水劍的劍柄一拍。
啪!若水劍的表面騰起一線藍(lán)水。
那看似是水,應(yīng)是一道無匹的劍意。
“劍道——若水一線!”
噗!
若水劍的劍鋒貫穿白衣道者的心脈,從他的后心飛了出來。
噗!
飛斬的若水劍準(zhǔn)確地刺在了白衣道者身后的黑衣道者的心脈上,又是一個(gè)窟窿。
噗通,噗通。
白衣道者與黑衣道者二人躺落在地,雙雙心脈被毀。
他們手中的道劍“涓流”、“長河”、“趵泉”、“吞海”掉落一旁,如同天空中墜下的四顆星辰,散出無助且冰冷的光。
柳海雨單手一招,若水劍在半空中劃出一個(gè)圓圈就飛回到了他的手中,若水劍的表面不沾一絲血痕。
一旁的鬼谷瓚不禁扭頭看了一眼柳海雨,道:“青蓮道場的弟子,出手都這般狠絕嗎?就連我鬼道弟子都自愧不如。”
一劍,只是一道飛劍,柳海雨便斬了這兩個(gè)人。
“清理門戶。”柳海雨大義凜然道。
柳海雨望著對面跌落在地的白衣道者和黑衣道者二人,眉頭一皺,單手輕輕一揮手中的若水劍,劃出一道劍花,擺出勝利者的姿態(tài),然后道
:“你們二人原本都是青蓮道場的弟子,如今已墜落為邪修,但心中的兄弟情卻是讓人欽佩。青蓮道場柳海雨今日清理門戶,你二人的名字報(bào)上來吧,我回到青蓮道場會(huì)給你們立上排位供奉,也是對你們兄弟情誼的尊重。”
趴在地上的白衣道者抬頭看了柳海雨一眼,嘴角擠出一抹冷笑,“我們的名字,你不會(huì)知道。”
白衣道者不再理睬柳海雨,而是目光拋向不遠(yuǎn)處的黑衣道者。他匍匐在地,用雙手抓住地面,一寸,一寸地朝著黑衣道者的所在爬了過去。
雖然二者之間只有幾丈的距離,白衣道者卻似爬了很久,很久。
白衣道者身體蹭過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身體寬,扭曲的血痕,好似一道血紅的暗河。
他們在加入暗河的一刻,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如果說他們還有名字,那也只能是暗河。
白衣道者終于來到黑衣道者的身邊。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攥住他的手,他和他并排躺在地面上一起仰望星空。
“哥哥。”白衣道者口中喃喃道。
“弟弟。”黑衣道者的口中竟然說出了兩個(gè)字,不知道他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白衣道者腦中迅速閃回千年前的記憶。
千年前,青蓮道場為了誅殺那些背叛北域而倒向西域魔族的門派和修士,在暗中成立了“暗河”這一組織。
星空下,一處偏僻無名的林地中。
“身為暗河組織的成員,你們是青蓮道場的驕傲。你們的名字雖然會(huì)被抹去,但你們依舊是英雄。青蓮九峰矗立萬萬載,就是記錄你們事跡的豐碑。”一位蒙面的青蓮道場長老站在前面大聲訓(xùn)話。
對面的一眾蒙面人,就是暗河的成員,都是從青蓮道場中挑選出來,善于殺伐之道的精英弟子。
“我們是暗河!”口號隆隆,穿過樹林,來到了星空之上,仿佛流淌在時(shí)空中的一條無名河流。
.白袍道者和黑袍道者二人就在其中,他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之后,在一次執(zhí)行滅門的任務(wù)中,弟弟不幸被對手制住。按照暗河的規(guī)矩來說,暗河的弟子在被擒的狀態(tài)下,只有兩種選擇,被殺或者自殺。
弟弟雙眼一閉,等待對手落在自己心口中的一劍,他的心中呼喚道:“哥哥,我是英雄。我沒有給家族丟臉。弟弟先走了,來世我們還做兄弟,依舊并肩作戰(zhàn)。”
但這一刻,哥哥及時(shí)沖了過來,他替弟弟擋下了致命的一劍,而那一劍刺中了哥哥的心窩。但哥哥臨死前的一劍也割開了對手的脖子,鮮紅噴灑,天空變成了紅色。
弟弟背起哥哥,他要救回哥哥的生命,卻是無濟(jì)于事,就連青蓮道場都判定哥哥已經(jīng)死了。
之后,弟弟偷偷背走哥哥的尸體,千辛萬苦找到了一門鬼道禁術(shù)“傀人之術(shù)”。
從此,中元大陸的修真江湖中,就多了一對黑白煞星,這對黑白煞星沒有名字,也不分正邪,死在他們手中的修士足有幾百數(shù)之多。
道不道,鬼不鬼,卻是人。
后來,二人被羽道門的陸青云捉住,禁錮在了羽道門殿境空間內(nèi)的傳臚殿中。
千年來,弟弟和哥哥一起做的事就是在傳臚殿中數(shù)那一天冰冷的星星。
......
傳臚殿中。
白袍道者和黑袍道者并排地躺在地上。
漸漸地,一天星辰無光,他們二人的眼神中也滅失了光彩,他們的世界變成了暗河。
一**白色的人影從他二人的身體中飄出,手牽著手,朝著星空的最深處走去。
他們沒有名字。
如果有。
那就是,弟弟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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