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中,商鋪林立。
南域和北域之間的交流帶來巨大的商機。來往人群絡繹不絕,從服飾上可大概分出南域和北域的區別。
南域人的打扮隨意樸實,他們崇尚自然,多以好看的靈鳥羽毛,霸氣的獸齒,或者特有的翠石進行點綴。也有些人喜歡將部落圖騰紋刻在手臂上。
北域人的服飾更凸顯每個人的信仰,儒釋道鬼皆有,往往以精致的紋繡樣式現出自己的身份。
沿街的一家商鋪,正門橫匾上寫著“緬翠閣”三個字。
店鋪內專門販賣來自南域的緬翠成品。
由于緬翠價格昂貴,店鋪內客人寥寥。
隨著一名看貨的客人走出店鋪,店鋪中就剩下了一名掌柜和兩名年輕伙計。
掌柜身穿金絲錦緞裁剪而成的外衣,體態渾圓。
他也不擔心自己的生意,放松地坐在一張正對著門口的藤椅上,一只手端著茶盞,看著從門口來往的過客。
“上趕著的買賣不是買賣,三月不開張,開張吃一年。”胖掌柜兀自念叨著他的生意經,然后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湯。
胖掌柜一身金絲緞面的外衣,在門口透進來的陽光的照映下散出華麗的光彩。而他右手大拇指上的那枚翠綠的扳指,凸顯了他富有的身份。
茶喝飽了,胖掌柜索性閉眼半躺在藤椅上微微搖晃起來。不多時,便微微入睡。胖掌柜一身的富貴愜意,好似招財的金蟾。
兩名年輕伙計見掌柜輕酣,也不去打擾。二人站在柜臺后面享受清閑,暗地里小聲聊上幾句。
“今天沒什么生意,掌柜多半會提前打烊。這條街的東頭,新開了一家賭坊。要不,咱們哥倆去耍上兩把。”高個伙計道。
“賭坊里的玩意我不懂,但和咱們這緬翠行當中的猜石是一樣的,十回九輸。倒不如去“聽香樓”喝茶聽曲。”矮個伙計道。
“聽曲?你懂什么是宮商角徵羽嗎?我看你小子是迷上了“聽香樓”的梧桐姑娘了吧。別打注意了,你打工三年賺的,都不夠請梧桐姑娘喝一頓小酒的,你連梧桐姑娘的小手指頭都碰不上一下的。”高個伙計輕嘲道。
矮個伙計面色一紅,有些口拙道:“你,你懂什么?我和梧桐姑娘是神交。那一日,梧桐姑娘的眼神是落在我身上的。”
高個伙計聞言,噗嗤一笑,然后道:“瞧你沒見過女人的樣子。人家梧桐姑娘八成是眼神掃過眾人,不曾在你的身上停留一瞬吧。你這是走路光腳板的窮人辛苦賺錢白白送給坐轎子的富人花。”
矮個伙計一張臉紅到耳根,“我,我至少是滿足的。”
......
商鋪內沒有生意,掌柜和兩個伙計卻也悠閑自得。
而在這座緬翠閣的地下,卻有一間不為人知的暗室。
暗室之中,兩名樣貌奇異的中年漢子表情嚴肅地坐在一張方桌的對面。
其中一人,左半邊臉上紋刻了黑色蛛網狀的圖案,而他左眼的瞳孔位于蛛網的中央。一只左眼悄然轉動,好似一只織網待獵的黑蜘蛛。
對面一人,四方大臉,面貌普通。但他放在桌子上的一只右手表面卻是長滿了短粗的墨綠色絨毛。他五指張開,就像是一只墨綠大蜘蛛趴在桌面上,隨時要跳起來一般。
臉上有蛛網紋的漢子道:“金眼豹那個家伙死了,被人埋在三十里外的無名林地中,一顆腦袋都被野狼啃沒了。我又在上面添了些土,就算是他的歸處了。”
黑爪漢子道:“金眼豹向來謹慎,在這坊市中也沒有仇家。你查清了嗎?他是被誰殺死的?”
“只要我想知道,就沒有我“夜虎”查不出來的東西。前些天,金眼豹和那個叫黑狗的緬翠原石販子一直在夜市做猜石的買賣。前天晚上,他們坑了一位來自南域的少年。但最后和他們接觸的卻是一名來自北域的綠衣少年。殺金眼豹的人多半就是這二人中的一個。原石販子黑狗失去蹤跡,不在這坊市之中,大概是嚇跑了。而那名南域少年和北域的綠衣公子都還在這坊市中,至于這兩個人的修為,不會超過元魂境。黑手狼,我們要不要去宰了這兩個人,替金眼豹復仇。”自稱夜虎的漢子一邊說著,一邊攥了攥拳頭。
“我早和金眼豹說過,猜石不是什么好買賣,可以讓別人傾家蕩產,也可以要他自己的命。他猜石二十載,也算死得其所了。當年我們三個還在“蛛鬼宗”的時候,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金眼豹死了,我的心里很難過。”說著,被稱作“黑手狼”的漢子竟然淌下了兩行熱淚,口中發出嗚嗚地抽泣之聲。
那聲音有些怪異,說是痛苦,卻更像是狼叫,讓聽得人渾身不舒服。
自稱夜虎的家伙,用雙手一捂自己的耳朵:“別哭了,你哭得太他娘的難聽了。金眼豹的魂兒要是回來,也被你的哭聲惡心走了。”
黑手狼卻是哭得越發淋漓起來。還好這暗室隔音,不然非把一條街的人嚇跑了。
夜虎狠狠白了黑手狼一眼,“金眼豹死了。但他死的前幾天,告訴了我一個他的秘密。他和我說,他借給你的五十上品靈石,你還沒有還給他呢?這下可好,他死了,你就不用還了。”
黑手狼的哭聲戛然而止,眼神飛揚,嘴角勾起。
“哈哈哈。”黑手狼大笑起來,笑聲也不怎么好聽。
“你這么一說,我就很開心了。金眼豹一死,等于我賺了五十上品靈石。”黑手狼的五根綠毛手指在桌子表面歡快地敲擊。
“嗚嗚——嗚嗚——”,一旁的夜虎卻是突然大哭起來,眼淚如同決堤的水。
黑手狼一臉疑問道:“你有這么傷心嗎?三年前,你親兄弟被人砍死,都沒見你掉一顆眼淚。”
“只因未到傷心處。”夜虎雙手捂臉支支吾吾道。
黑手狼瞪大一雙眼睛,用手指著夜虎,“你,你不會和金眼豹之間有什么斷袖之情吧?我怎么早沒看出來。怪不得你把金眼豹的死因查得如此透徹。”
夜虎的哭聲止住,他把手從臉上拿下去,淚痕猶在。
“呸。你這黑手的家伙,不要亂說。我夜虎雖然對女人不貪戀,但對男人更不感興趣。”
“那是為何?”黑手狼更覺詫異。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夜虎一臉神秘道。
“講。”黑手狼果斷揍過耳朵,秘密這種東西,誰都想知道。
“我之前借給了金眼豹五十上品靈石。”說到一半,夜虎的眼淚又掉下來,“嗚嗚——,他還沒有還給我。”
“這?”黑手狼眨了眨眼,“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我同情你。”
“你說,我應不應該去殺了那兩個人,要不是他們滅了金眼豹,我的五十上品靈石能這么就沒了嗎?”夜虎惡狠狠道。
“能輕易殺死金眼豹的人,絕不是簡單人物。你自己去的話,會有很大風險。”
“我們一起去。”
“憑什么?”
“因為你欠了金眼豹五十上品靈石,而金眼豹欠了我五十上品靈石。也就等于是你欠了我五十上品靈石。所以,你要幫我這個忙。”
“讓我想想?”黑手狼猶豫了一下,“現在還不能去殺那兩個人。”
“為什么?”
“難道你忘了我們的任務了嗎?算算時間,這兩天暗影大人就會派人來此送貨。要是耽誤了正事,你我可就要去地下和金眼豹作伴了。”
“那我的五十上品靈石怎么辦?”
“就算我欠你的,只要我不死,我早晚會還給你的。”
“說話算話。”
“惡人一言,小鬼難追。”
啪!
二人干脆擊掌。
......
坊市的一條偏僻街道上,兩邊是幾間籌建中的商鋪,由于還未營業,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影。
一名大眼睛的南域少年孤零零地蹲在一處街角,手中攥著一塊不起眼的下品靈石。
下品靈石只有指甲蓋大小,溫潤晶亮。
大眼睛少年口中喃喃道:“從家里帶來的靈石全都猜石輸掉了,就剩下這一小塊兒下品靈石了,什么也干不了。再過一個月,外祖母大人的壽辰就到了,我原本想買一顆質地上乘的緬翠送給她老人家做禮物的。近年來,部落越發勢微,為了維持部落穩定,外祖母將她最喜歡的一顆碧綠緬翠賣了,那可是她年輕時的嫁妝。”
大眼睛少年將小靈石舉在眼前,眨著一雙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小扇子般美好。
靈石折射出七彩的光,彷如夢幻。
“偉大的部落之神啊。如果您可以聽到我的聲音,請您給我一個啟示吧。我怎么能用這一小塊下品靈石換取一塊上等緬翠呢?”
陽光暖融融,無聲。
靈石亮晶晶,無聲。
“哎!”大眼睛少年不由得一聲嘆息,“還是外祖母大人說得對,要想得到什么東西,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祈求施舍。”
就在這時,大眼睛少年身前的光線微微一暗。隔著那顆下品靈石看到了一抹飛揚的綠色。
難道是靈石變成了碧綠緬翠?
部落之神顯靈了?
不對。
大眼睛少年一個激靈,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眼前的地面上,一道翠綠青藤憑空生出。
翠翠瑩瑩,好似寶物一般。
綠光一斂,翠綠青藤變作一名樣貌俊朗的綠衣少年。
綠衣少年微微一笑,陽光襯在他的碎發之上,折射出絲絲的金光。
綠衣少年抱拳施禮,“在下徐陽。”
大眼睛少年愣了一下,然后學著徐陽的樣子抱拳道:“我是麥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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