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沒跑啊。

    還有就是，這是在“秋后算賬”嗎？

    洛楠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連余光都不敢往江淮那邊注意，盡管此刻江淮的視線還停留在自己的臉上。

    這怎么回答啊？

    洛楠的大腦終于意識到要工作了，開始快速轉動起來，但想的全都是，與這個問題毫不相干的事，驢唇不對馬嘴的答案。

    四下還是無比安靜，洛楠心臟怦怦直跳，在這一方空間中，心跳聲顯得尤為清晰。

    隨便來點什么聲音都行啊。

    “呼——”

    她那個念頭剛閃過去。

    診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外面走廊上傳來的各種嘈雜聲在一瞬間被灌入診室內，洛楠的耳邊，終于不再是，自己的心跳聲以及盡量控制盡量薄弱但還是很清晰的呼吸聲了。

    江醫生的目光也終于從自己臉上移開了。

    洛楠緊繃的身子也隨著江醫生的目光離開之后，放松下來。

    “江醫生，杜婷婷微信上說早上睡過頭了，沒趕過來。現在過來——欸，有患者了啊，那杜婷婷這個，時間約下午？還是這位患者很快就結束了，讓她現在過來等一會兒？”

    那人邊走邊說，很快就到了江淮身旁，洛楠的視線范圍內。

    洛楠瞧見了胸牌。

    ——醫生助理，謝彥輝。

    “讓她下午過來。”江淮簡短地說。

    “好。”

    謝彥輝給人回復去了，但是沒出去，還在診室內，坐在辦公桌前面。

    洛楠輕微舒口氣，偷看了眼江淮。

    ！

    一下子撞進了江醫生平平靜靜的眼眸里，她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又慌亂起來，忙將視線移開，盯著上方的天花板。

    洛楠欲哭無淚，剛才不是移開了嗎？

    謝彥輝回過頭來：“跟杜婷婷約好了下午。”

    “嗯。”

    江淮一應，微側身拿了工具，看著洛楠的臉：“嘴巴張開。”

    洛楠閉上眼睛，張開了嘴巴。

    刺耳令人不安的聲音再次響起，口腔里類似于糊了的味道再次傳來，即使是不好受，但是跟兩人安靜的獨處比起來，洛楠都覺得前者會更讓人享受一點。

    “江醫生，需要幫忙嗎？”謝彥輝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不用，謝謝。”

    沒聽見謝彥輝再回復。

    這過了會兒，謝彥輝的聲音再次傳過來：“江醫生，這個補牙材料是不是拿錯了啊？我剛才看患者資料上備注，是280的樹脂，這個是——”960的啊。

    后面的話，謝彥輝就要脫口而出，但是在觸及到江醫生那平淡的眸子后，生生的給咽下去了。

    江淮的動作在謝彥輝剛才說話的時候就停了，但是洛楠以防再次和江淮的眼神對上，就沒睜開眼睛。而眼下，聽見謝彥輝說了幾乎和馮醫生一模一樣的話，并且都是說一半留一半的時候后，心里不可避免地生了疑竇，便睜開眼睛，看過去，問了聲：“是......怎么了嗎？”

    “沒事。”江淮看過來，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冷靜：“補牙材料更換包裝，助理不知道，以為我拿錯了。”

    江淮把剛才馮醫生說過的說辭又拿出來說了遍，當然也是因為不會穿幫。

    謝彥輝被剛才硬生生咽下去的話給噎住，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而此刻，看見江醫生在睜眼說瞎話，覺得，他好像還沒緩過來。

    “這樣啊。”洛楠回了句，又在牙椅上躺好。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另一邊，江淮掃了謝彥輝一眼，謝彥輝心領神會，咳咳幾聲，笑了，“是啊，換包裝了，我這頭次見，沒認出來。”

    洛楠看著他，微微笑了下，算是回應了。

    謝彥輝站在原地沒動也沒下一步動作，剛剛機靈有眼色的那一面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到了，他現在整個人都一副訥訥的狀態，唯獨那眼珠子靈活的很，在兩人身上轉來掃去，像是要瞧出什么來。

    “你工作都忙完了？”江淮察覺到，下驅逐令：“比如整理資料和寫報告這些。”

    機靈有眼色的謝彥輝歸位，他連忙應：“這就去這就去。”

    洛楠心一驚。

    助理不會要出去吧？

    沒過幾秒，洛楠余光注意到謝彥輝在辦公桌前面坐下了，懸起的心便歸為原位。

    身在“曹營”心在“漢”。

    謝彥輝打開文檔，十指在鍵盤上一頓胡敲，看起來是已經進入狀態在寫報告，但其實，文檔上是一排誰都不愿跟誰組合，怎么看都不怎么通順的文字。

    他支著耳朵，不愿放過這邊的一絲動靜，哪怕聽到的是，手機【注】磨牙時發出的刺耳響聲。

    “有酸的感覺嗎？”江淮在一片刺耳聲中問。

    洛楠嘴巴大張，口腔里面放置著吸唾器，口鏡，以及江醫生手里面的那個微型小電鉆，因此，嗓音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個字：“酸。”

    江醫生的聲音是輕輕的，溫和的，“這是正常的，不用緊張。如果感覺疼了，就舉手示意一下。不過，你這沒有傷到牙髓，只會有酸的感覺，不會疼。”

    “嗯。”

    那個微型小電鉆在口腔里面沒有多長時間，江淮就換了一種工具，洛楠睜開眼看了下，那是雙頭都尖尖的，像針一樣的工具。

    一端被彎曲成了半圓形狀，另一端則是類似于簡短波浪線的模樣。

    江淮拿著那工具的半圓形狀的一端，開始在牙齒上面刮，酸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洛楠擰眉。

    酸的感覺持續，加上張開嘴巴的時間又有點長了，讓洛楠兩側腮幫子都泛著酸疼僵硬，實在忍受不了了，她舉了下手，江淮停了動作，洛楠閉上嘴巴，揉著腮幫子兩側。

    洛楠好像聽到了江淮一聲輕微地嘆息。

    緊接著，江淮的聲音從口罩后面傳出，又沉又悶，“之前就跟你說，讓你早點拔智齒，你不聽，現在好了，已經禍害到旁邊的牙齒了，那你就受著吧。”

    謝彥輝在電腦跟前張大了嘴巴。

    不枉費他心不在焉的對著鍵盤一通亂敲！

    江醫生這短短的一句話，他聽出了又生氣又無奈又溫柔和又縱容的語氣是怎么回事啊？！

    －－－－－－題外話－－－－－－

    注：這個【手機】不是我們日常用的智能手機哈，而是牙科醫生手里面用來磨除蛀牙上蟲蛀部分的那個工具，我在網上查的，說是這個名稱。

    全稱是：高速/低速渦輪手機。

    本來也想說微型小電鉆的，但是，謝彥輝是醫生助理，跟楠楠不同，楠楠是完全不懂，所以從她的角度，就用微型小電鉆來形容，但謝彥輝就不能用這個來稱呼來形容了，畢竟也算是專業人士嘛。

    針一樣的工具是：探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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