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暑已過,秋季天黑得早,熊友路在宏慶小區里玩到六點多,天色已經不亮,被他戲耍的孩子們也陸續回家了。鳥雀在空中兀自鳴了幾下,樹葉被微風吹拂著窸窣作響。小區游樂設施一代空蕩蕩的,看來今天是沒什么好玩的了。
“切……一群膽小鬼!”小路哼道,扯下自己臉上的慘白面具。這才幾點?熊家七點多才吃飯,也就是說他還有將近一個小時的自由時間。作業什么的他早就在學校完成了,現在剩下的只有玩。那些笨蛋孩子們被他扮的鬼嚇到魂飛魄散,全都哭著跑回家去。不就是天黑了點嗎?真是慫!
“一點意思都沒有!一點都沒有!”獨自一人翹腳坐在滑梯上,熊友路漫無目的地喊起來。他不喜歡這里的孩子,也不喜歡學校的孩子。事實上,他討厭所有同齡人,除了自己喜歡的那個女生。哼!我笨的時候你們對我做的事情,我都一件件還給你們了!怎么樣?爽嗎?
“笨蛋熊友路!走路都撞樹!跟你玩,我們的智商不會也被帶低吧?”
“哇哦,我好怕怕呀!怎么辦?我可不想變笨!”
“哈哈哈哈哈……”
熊友路想到那群孩子們曾經惡心的笑聲,呸地朝滑梯下的地面啐了一口。回想以前,即使是自己的姐姐熊可莉也嫌棄自己,但她每次又會像個女瘋子一樣暴揍所有對小路出言不遜的小屁孩兒。正因如此,小路現在對姐姐不冷不熱。她不喜歡我,但她曾站在我身邊;她不值得被我看重,不過還不至于被我折磨。
過去,小可每次對其他孩子發怒后,都會這樣說;她說,熊友路,你是我的弟弟,他們罵你不就是罵我嗎?我……我為什么就非要有你這樣一個弟弟啊?她會哭,哭的時候不許任何人靠近自己。小路只好站在門外,卻總也理解不了姐姐為什么哭。他同樣不知道自己被同齡人嘲笑、捉弄后是什么心情,因為他根本就連如何走穩路都不知道,怎么會懂得情緒?他只覺得腦袋疼,心理堵,眼前的一切都令他迷茫;他說不出那是怎樣一種感覺,但他不喜歡那種感覺。
現在,熊友路都明白了。看不起我?好啊!我要讓你們也嘗嘗被看不起、被耍弄的滋味!我要讓你們后悔,讓你們知道我熊友路是你們中最厲害的,而你們在我面前不過是渣滓!極高的智力讓他有時出奇得成熟,他的內心也逐步墜入黑暗。他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腦中也有過捏死全部玩伴的想法。這種想法令他興奮,就像餓了三天的野狗看到骨頭一樣興奮。反正你們從頭至尾都從未把我當做自己人,不是嗎?既然如此,你們于我也只是爛骨頭而已,食之、棄之。
“救命啊!大魔頭來了!快跑!”
“熊友路去死吧!欺凌弱小,奧特曼快來打敗他!”
“啊啊啊啊啊……”
熊友路成了天才開始復仇后,孩子們換上了這種喊法。欺凌弱小?你們知道什么是“弱小”嗎?你們智力正常,腿腳靈便,只是被我的小把戲搞懵了頭,就要大喊冤枉嗎?我曾經比你們都要弱小,比你們還要沒用!你們同情過我嗎?沒有!因此,我現在折騰你們,那都是天經地義,惡有惡報!
我不介意我成為惡!只要你們難受,我就開心!
他跳下滑梯,在空蕩蕩的游樂區中瘋狂地喊了好久。幾只蝙蝠被驚起飛走,烏鴉的叫聲劃破天空。
爸爸媽媽曾是多么辛苦地尋找方法治療他的弱智啊!到頭來,熊友路終于聰明了,可是為什么他的生活還是一團糟?他登上了同齡人的巔峰,卻還是要一個人站在這里,這樣無聊!
一個黑影藏在他身后的樹叢里,他不知道。
真是奇怪。智慧之髓的能量怎會出現在他身上?這東西不是在兩環前就被莫名摧毀了嗎?黑面女靜待在暗處,想不明白。在北京到貴陽的航班上,她就略微感應到途中某處有強大智慧能量的存在;現在一來細查,果然不假。
難道是俐爾歆仙后?不對,不可能是她做的手腳。如果是暗雪冰凌國動了智慧之髓,又怎么可能讓這小孩兒占了便宜?冰雪仙后向來看不起低級星球,是絕不會與地球人合作的,甚至不會跟他們有任何交流;就光是太陽系,暗雪冰凌的靈在幾十環內都不曾靠近。單憑地球人的實力,又怎么可能在與暗雪冰凌毫無交集的情況下到仙后眼皮底下鉆空子?不可能。
難道……是黑星光?只能是他們。雖然黑面女尚未想明白其中的來龍去脈,但她知道黑化低得下頭,詭計多端又時常智商不在線,完全符合從智慧星球偷出智慧之髓又讓它流落卡美星球的標準。至于暗影國,他們向來愚笨,根本就連拿到智慧之髓的可能都沒有。
見四下無人,黑面女無聲地從樹叢后伸出藤蔓,尋向熊友路。這家伙的智力超群,向來不好對付,因此她不打算硬拼。此時,熊友路正憤怒地踢散草坪四周的石子,完全未察覺身后動靜。
啊——啊——噗啦噗啦!就在黑面女的藤蔓即將觸到小路的一瞬間,枝頭的一只烏鴉被驚起,猛地撲打著翅膀狂叫起來!黑面女趕緊回收藤蔓,但伸出的部分已太長,來不及收拾干凈便被轉身留意烏鴉的小路看了個正著。
“你是誰?!”小路瞪大眼睛叫了起來,看著仍在收起的藤蔓不屑地一笑,“我知道了!你也是外星人,也要來抓我,對嗎?哼,還敢使這種偷襲的手段,你小看我了!”
黑面女不喜歡煩靈的地球人大驚小怪地對她說話,不過他說“也”是外星人……
“有什么本事,盡管使出來吧!”黑面女尚未回應,熊友路又以地球人式“英雄主義”的樣子揚言道,“遇到你熊爺爺,是誰都得跪!”
哼,單是智商高了,整個人全身上下卻還是顯得這么愚蠢。
“你覺得我會使什么招數呢?”黑面女沉下臉來,反問。早先襲擊熊友路的“外星人”,會是誰呢?
“切!就憑你?無非是……誒?你倒是跟之前那群笨蛋長得不一樣啊?呵,你比他們長得正常多了!不是一伙的吧?還是說……你們終于有臉了?好啊,有臉見我了!不過,我看你們的實力可是沒什么提高!就算有提高,不論是誰遇到我這樣的天才都只能叫苦!”小路心情正爛著呢,現在正好一連串地對著黑面女冷嘲熱諷起來,毫不畏懼。
哦?沒臉?這么說來,還真是黑星光……既然一群黑星光靈正面對付小路都奈何不了他怎樣,黑面女一個靈也不便在此時進攻了。眼下還是先把黑星光的小動作報告給毒王為上。
“試試你的反應力而已,地球人。后會有期。”她將不可見的散憶毒粉灑向熊友路,隨即咻地一下離去。
“切!我就說怕了吧!”熊友路在她背后大喊,“我的成績可比你的好多了吧?膽小鬼!”什么?散憶毒粉無效?這家伙居然還記得我前一句話……極高的智力原來這么難對付?
“不及格。”遠方某處幽幽地傳來黑面女的回復,“沒有那只烏鴉,你早死了。”
“你還想賴賬?我告訴你!就算沒有烏鴉,我照樣能贏!能贏!能贏!”小路嘶啞著嗓子怒吼,卻不再得到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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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行動成功了。”傍晚,當烏鴉飛回房內時,白穗從顯示屏前抬起頭微笑。黑面女跟蹤小路的全過程都在科技部行動者通過能量設備的監視下,烏羽的動作他自然也是看著的。
“只要小路知道自己還在被追捕,他就有警惕心。”烏羽烏鴉化人形,在一旁的床上坐下,“只要他有警惕心,誰都奈何不了他怎樣。”
“我們還有機會動他,因為他的警惕面對的是黑暗星靈,而對方比我們的智力低許多。”白穗說道。這是一句半詢問的話,是猜測總部夜隱計劃的話。
“沒錯,這種有限的警惕正好應對黑暗星靈。”烏羽同意道,“小路不能被抓走,否則黑暗星球就有了制約我們的理由。不過,雖然熊友路現在持有對危險的戒備,我們也須時時留意他的安危,在必要時刻暗中出手相助。”
是的,暗中相助。智慧星靈絕不可被小路發現,否則他一旦得知更高智力的勢力在監視他,警惕心也會同樣增加,對智慧之髓的分離造成阻撓。烏羽方才的幫助既沒有被小路懷疑,也未被黑面女探知出底細,因為前者只道他是一只普通的烏鴉,而后者的能量感應也被他隨身攜帶的數碼信息干擾器給屏蔽了。
“那是自然……”白穗思量道。保護小路也有他的職責,畢竟學校是他們共同的活動范圍,“只要小路不被任何一方挾持,雪寄和光影就會不斷地相互較量,削弱彼此實力,對吧?”
“我是這樣認為的。”烏羽又一次表示同意。
“不過,有一處我總是想不通。”白穗看向烏羽,十分認真地提到。
“什么?”
“夜隱的計劃從不只有眼下略微的好處。讓雪寄與光影互斗,這種危險重重的方案僅僅對我們取得智慧之髓有少許的幫助,我總覺得不是那么值。我想,夜隱這么做應該還有其它原因,只是我想不出來。你知道嗎?”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對于科技部靈都想不明白的問題,烏羽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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