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隨著呂導的喊卡聲,原本繃著神經沉浸在角色和劇情中的蘇云卿和孫可進兩個人也隨之放松了些許。
半蹲著的孫可進站起身,然后伸手把蘇云卿拉了起來,早就準備好的燕妮拿著毛巾沖上來,為蘇云卿擦拭著手上和臉上的血跡,又拿出溫水給她漱口。
現在的人造血漿水平比起以前都已經改進了很多,不但顏色和濃度看起來更真,味道也比以前好了。不過再怎么好,口里含著一大堆血漿的味道也還是很難受的,那種味道一陣一陣的喉嚨口沖上來,蘇云卿一邊漱口一邊忍不住干嘔了好幾次。
在好不容易把那種味道壓下去之后,蘇云卿來到導演身邊,和孫可進一起看剛才拍的那兩場戲。
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這一幕中兩位演員的情緒,同時也是為了使這一幕更加好看,更加令人印象深刻,導演動用了三個機位,把原本分成兩場的戲合并成一場,除了最后蘇云卿要中槍倒在血泊里,需要道具組上來布置“血泊現場”,所以暫停了幾分鐘之外,前面的部分全是一氣呵成拍下來。
這對演員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其實蘇云卿這幾天一直都拍不好,副導也早就曾經多次建議,不如放棄這個拍法,還是按照之前原定的分場來拍。
在呂導在考慮過后,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事實證明,蘇云卿也沒有讓他失望。雖然前面曾經找不到節奏和方向,可是今天這場拍下來效果卻和之前大不相同,效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
孫可進看完之后也說道:“小蘇演的真好,情緒很飽滿。”
而且她的情緒并不是在一開始就猛烈爆發出來的,而是層層遞進,從一開始的不屑,輕蔑,再到后來的厭惡和仇恨,每一層的情緒都表現得很到位,很飽滿,尤其是在最后她臨死前看著狂蛇的那種眼神,濃烈的恨意和大仇得報的快慰交織在一起,既矛盾又瘋狂之極,看的孫可進心里都有些發毛。
聽了孫可進毫不吝惜的夸獎,蘇云卿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覺得自己沒有孫可進說的那么好,尤其是導演到現在還沒有表態,所以蘇云卿心里還是七上八下。
導演沉默著把剛才那條看完之后,緊接著拉了進度條,又重新再看了一次,同時嘴角緊抿,手撐在下巴上,表情嚴肅。
這下孫可進也不敢說話,和蘇云卿一起安靜如雞的等著導演的結論,做好了只要導演一說不行,立刻上前就位會重拍的準備。
又過了幾分鐘,呂導終于在兩個人的屏息以待終開口了。
他先是看看蘇云卿,然后又看看孫可進,把兩個人的心都吊得高高,然后臉上才露出一抹笑意,說道:“演的不錯。”
蘇云卿和孫可進兩個人同時舉手相互擊掌,孫可進還挺激動的小聲的“yes”了一聲。這場戲拖了這么多天,現在終于得到了導演的首肯,兩個人心里都挺開心的。
不過在開心之余,蘇云卿發現導演雖然夸獎了他們,可卻沒有跟他們說這場戲到底算不算過了。
果然。兩個人還沒開心夠五秒,緊接著就聽導演慢條斯理的說道:“可是我覺得你們還能做得更好,不如再來一條?”
孫可進聞言立刻垮下臉:“呂導,這條還不行啊?我覺得挺好的啊,你是魔鬼嗎?”
呂導毫不在意的說道:“只要能夠拍好這場戲,不要說是魔鬼,你叫我魔王都沒行。”不過話雖然說的冷酷無情,但呂導還是相當民主的,他轉頭看向蘇云卿,問道:“小蘇,對剛才那條你有什么想法,說說看。”
蘇云卿沉吟片刻,然后很干脆利落的說道:“導演,再來一條吧。”
孫可進寂靜無聲的,向蘇云卿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后認命的讓化妝師給自己補妝,準備就位了。
導演一說重來,整個劇組都動起來了。道具組重新為演員準備血漿,整理拍攝片場,蘇云卿和孫可進兩個人補妝的補妝,換衣服的換衣服,全部弄好之后就在一邊候場,同時重新醞釀情緒。
由于這幾天一直都在拍這場戲,再加上剛剛才拍完,所以兩個人的情緒都來得很快,半個小時后導演一喊開始,在54321的倒數之后,兩個人的表情瞬間就變了,一秒入戲。
正如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的,“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對演員來說,即便是同一場戲演上千遍百遍,每一次也都各不相同。
而在這一次當中,蘇云卿很大膽的加入了自己之前的揣摩和想法,她稍微的改動了一個地方,只是很細微的幾個表情和動作,可就是這幾個表情和動作,讓呂導在導演椅上坐直了身體,眼睛緊緊的盯著監視器屏幕,表情微妙。
有了前面幾天的經驗和剛才的鼓勵,這一條過得尤其順利,導演喊卡的時候,蘇云卿和孫可進都還有些恍惚。
孫可靜還好一些,畢竟演戲經驗比蘇云卿多出太多,他很快就抽離角色率先站了起來,而蘇云卿則表情呆滯的坐在地上,看著孫可進的眼神還有些不太對。
燕妮連忙上前拉起她,伸出手在她手臂上用力的搓了搓。“好了好了,演完了,演完了,沒事了沒事了,云卿,回回神。”
蘇云卿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原本在一旁平復情緒的孫可進則苦笑著對蘇云卿說道:“小蘇,能打個商量吧,這兩天咱倆還是不要見面了,讓導演把我們倆的戲份給錯開,不然我真怕在片場被你給打死了。”
蘇云卿看了他一眼,勉強笑了一下。
兩個人的情緒完全平復下來之后,才一起走過去看回放。
這一次,呂導的表情和剛才截然不同,兩個人一剛一走近,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對蘇云卿問道:“你剛才在想什么?”
蘇云卿被他問的愣了一下。如果不是導演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不滿意的樣子,蘇云卿還真要以為這是一句質問了。
“我……”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剛才想起了勇仔。”
這就是那天他們去戒毒所時看到的那個哭鬧的小孩,他當時大喊著自己討厭爸爸,管他奶奶怎么勸說都不愿意再回會客室去見他爸爸。
導演也還記得勇仔是誰,但他還是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他還以為蘇云卿想到的是小飛。
“為什么是勇仔?”勇仔他爸爸的故事后來他們也曾經旁敲側擊的和工作人員打聽過,工作人員告訴他們,勇仔他爸爸本來就游手好閑,二三十歲的人了從來就沒有干過一份正經工作。家里好不容易給他娶了個媳婦,只希望他可以先成家再立業,希望他有了老婆孩子之后能夠定性。
可后來證明這不過就是老人們的一廂情愿罷了。勇仔爸爸很早就染上了毒癮,也不是第一次來戒毒所了,而早在他第一次進戒毒所的時候,他老婆就果斷跟他離了婚,連孩子都沒要就走了。
勇仔一直都知道他媽媽不要他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爸爸,所以他很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很恨他爸爸,就因為他一個人吸毒,讓整個家都沒有了。
“我只是想到今天勇仔的表情。”蘇云卿說:“我覺得他真的是很討厭他爸爸,可是,在他心里面,也許也不單單只有恨。”
呂導想了想,進度條拉到前面的一個畫面,和蘇云卿的某個動作對她說道:“所以在這里你這么處理,就是因為想到了勇仔嗎?”
“你覺得薇薇對狂蛇不單單只是有恨,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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