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雖然蘇云卿這么說，但是以顧言之的性子又怎么真會讓她隨便抱著一把普通的琴就上臺。既然找不到第二把大圣遺音，也還有其他的琴可以找，總歸可以為蘇云卿選到一把符合她水平和讓顧言之滿意的古琴。

    不過正所謂瞌睡送來枕頭，顧言之還沒定好拍下哪把古琴，就有人替他把這個事情給辦了。

    這天蘇云卿和康進在山莊里練琴，兩個人經過將近一個月的磨合逐漸變得越來越默契，合奏的琴聲也非常和諧。蘇云卿水平雖然不及康進，但是她跟的上對方，不需要康進來特地遷就她，這一點尤其讓康進滿意，要不是他當初在收沈若時曾經對外宣布這是關門弟子，現在還真想再收一個。

    康進有些后悔的暗嘆一聲，覺得自己總算明白米國安的心情了。而且蘇云卿在書法上的造詣比她的琴藝更好，想來米國安只會比他更郁悶吧。

    想到這里康進還真有些跟米國安同病相憐的感覺。

    “康老師，”他們的琴聲剛歇，魯思揚在外面敲了兩聲門后探進頭來，說道：“顧老先生來了。”

    這么多年了，魯思揚私下里一直喊康進做康老師，對他們兩個來說也算是愛稱了，只不過在外人面前還是叫名字，蘇云卿知道這個昵稱時還覺得挺羨慕，心中不知道暗暗想了多少回，等她和顧言之年華老去之后，是不是也能夠有一個專屬于對方的愛稱。

    “顧老來了？”康進和蘇云卿對視一眼，起身說道：“怎么不直接進來？”

    “顧老說怕打擾你們練琴，”魯思揚笑著手，“所以在前廳等你們。”

    怎么說也是在別人的地盤，康進縱然再不愿意把時間浪費在其他事情上，此時也明白必須要出去應酬一下。

    他想著蘇云卿是顧言之的女朋友，照這兩個人現在黏糊的程度來看，以后必定也是顧家大少奶奶的，所以就理所當然的對蘇云卿說道：“那我們走吧。”

    蘇云卿猶豫了一會兒，不太確定顧老爺子是不是真的想見到自己，但也不能不去，怎么說自己也是小輩，對方想不想見自己是一回事，她的禮數還是要做到的。

    所以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跟康進還有魯思揚一起出去了。

    顧老爺子當然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顧欣柔和另外一位從未見過的女孩子陪著他一塊兒過來。

    “康老師，魯老師，快請坐。”顧老爺子一件康進過來就笑顏逐開，熱情的招呼他入座。

    顧言之為了方便康進和蘇云卿練琴，同時也是為了方便大圣遺音的安保工作，特地為他們安排了一個比較僻靜的園子。由于這個園子最初本來就是考慮到有些客人喜靜，所以設計和裝修重點基本放在園子本身的景致以及房間上，前廳相對來說也并沒有做得很大。

    整個客廳只放了一組沙發，除去顧老爺子和顧欣柔，還有那個陌生女孩坐的左邊長沙發和旁邊一個單人沙發之外，就只剩下右邊的一個雙人沙發了。

    按理來說蘇云卿是顧言之的女朋友，也該算是半個顧家人，應該坐在顧老爺子那一邊空著的單人沙發上，可顧老爺子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光招呼了康進和魯思揚，卻沒跟蘇云卿說話。

    康靜和魯思揚沒有多想的就順勢坐在右邊的雙人沙發上，這樣的話蘇云卿就必定只能夠去顧老爺子那邊的單人沙發了，不然她就得站著。可長輩沒有說話，蘇云卿也不好自己過去。

    也就是說她現在不管是去坐還是不去坐，境地都很尷尬。

    此時顧欣柔笑著開口道：“我之前聽言之說云卿你的茶泡的特別好，正好今天帶來了頂級碧螺春，但是今年的初茶，堪稱一兩千金，那老爺子特地帶來給康老師，魯老師嘗鮮的。我看，就讓云卿幫我們泡吧。”

    蘇云卿一愣。

    顧言之連櫻桃草莓這種水果都要親自喂到蘇云卿嘴邊，但是荔枝山竹這種要剝殼的水果更是自己親力親為剝好了才給她吃，再加上他平時也沒有喝茶的習慣，又怎么會讓她去泡茶？更遑論去和別人說她泡茶的手藝不錯這種話了。

    只見顧欣柔又拍拍身邊那位陌生女孩的手，笑著說：“你可得跟云卿好好學學，她這個手藝也不是誰都會的。”

    那女孩倒是乖巧，只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在茶桌旁邊有一個矮凳，就是專門為泡茶的人準備的，若是蘇云卿去泡茶，就得坐在那個矮凳上面，大家都好好的坐著談天說地，只有她一個人坐在茶桌旁的矮凳前泡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實若是在平時，長輩讓小輩在客人面前泡個茶倒也無可厚非，可是一來說話的人不是顧老爺子，二來顧欣柔說話的語氣也不對。雖然她的話表面上看像是在跟客人炫耀蘇云卿的茶藝，但其實就是要讓蘇云卿坐在那個矮凳上，讓她低人一等——是客人，更加不是半個主人，而只是一個幫忙泡茶的，無足輕重的人罷了。

    蘇云卿自然也明白顧欣柔是什么意思，顧老爺子雖然沒有表態，但是他的意思也很明顯了，這父女倆擺明了就是想趁顧言之不在來欺負蘇云卿，而且還算準了蘇云卿不是那種會在顧言之面前打小報告的人，她能做的就只有自己咽下這個啞巴虧。

    問題是現在這個情況，蘇云卿還真的是只能順著顧欣柔的意思做。

    她從來都不愿意和顧老爺子把關系鬧的太僵，所以總是一再忍讓，更何況今日當著康進和魯思揚的面，蘇云卿再怎么樣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讓顧老爺子失了面子。

    這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顧言之。

    她現在當然可以轉身走人，但如果她這么做了，那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變成另外一個版本傳到顧言之耳朵里。顧言之當然不會怪她，反而還會去顧老爺子面前替她討回公道。

    可她現在就是不想讓顧言之知道這個事情。

    現在這爺孫倆的關系已經像是在走鋼絲，每走一步都岌岌可危。她心中深愛顧言之，自然是不愿意見他有任何的為難和傷心。

    就在蘇云卿準備順著顧欣柔的意去給他們泡茶時，魯思揚突然掩嘴一笑，說道：“喝不喝茶倒是無所謂，但是云卿和老康馬上就要上春晚了，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可經不起一點的意外。”

    顧欣柔愣了一下，不解的問道：“這話怎么說呢？會有什么意外？”

    魯思揚說：“要是泡茶的時候不小心燙到手怎么辦？那可是件大事。要知道現在不要說是泡茶這種粗重活了，就連吃飯，要是有什么魚啊，蝦之類的也都是顧少爺親自挑好刺剝好殼，喂進云卿嘴里的。”

    顧老爺子臉色微變，顧欣柔的笑容也僵住了，片刻后才干笑道：“這也太夸張了……”

    “可不是。”魯思揚笑了兩聲，又伸手把蘇云卿招到自己身邊，讓她坐在沙發邊上，親熱的拉著她的手笑道：“他們倆平日里感情有多好顧老先生和顧小姐作為自家人應該比我更清楚，要是云卿真因為泡茶受傷了，哪怕只是手上被燙紅了呢，顧少爺恐怕也會心疼死，到時候可就是我和老康的不是了。”

    康進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心里也對顧欣柔有了不滿，開口幫腔道：“沒錯，這個時候手比什么都重要，茶我們就不喝了。”

    顧老爺子原本對顧欣柔故意為難蘇云卿這個事情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誰知道康進和魯思揚會突然給她撐腰，立刻不悅的瞪了顧欣柔一眼。

    顧欣柔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強笑道：“是我沒有考慮周全，這個時候確實是手更重要。茶當然還是要喝的，正好山莊也有茶藝師，今天我們就先試試他們的手藝吧。”

    “沒錯沒錯，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做吧，我們聊聊天就好了。”顧老爺子笑呵呵的打著圓場。“我之前聽言之說你在山莊里準備春晚的節目，早就想過來看看了，但是怕會打擾到你，所以一直到今天才過來，希望康老師不要見怪。”

    康進作為客人，當然沒有主人家向他道歉的道理，于是也客氣道：“應該是我向您道歉才對，是我叨擾了。”

    顧老爺子擺擺手說道：“怎么能這么說呢，你能過來是我們的榮幸才對。”

    魯思揚笑著輕輕推了一把康進，說道：“你坐到那邊去跟顧老爺子好好聊聊節目準備的怎么樣了，”接著又故意壓低聲音說：“還沒好好謝謝人家把大圣遺音借出來呢。”

    魯思揚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的往沙發里面擠，同時把蘇云卿往里拉。

    康進和魯思揚做了這么多年夫妻，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他干脆順勢站了起來，笑著指了指顧老爺子那邊空著的單人沙發，說道：“顧老先生不介意吧？”

    顧老爺子當然不可能說介意，顧心柔也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于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康進坐在了顧老爺子旁邊，而蘇云卿則和魯思揚一起坐在了雙人沙發上。

    座位風波過去之后，客廳里又恢復了和樂融融的樣子，顧老爺子向康進討教了幾個關于古琴的話題后，還頗有些躍躍欲試，自己親自彈一曲給給康進聽，好讓他給自己點指導。

    于是一行人又到了琴房。

    一進琴房，在正中央放著的就是千古名琴大圣遺音。這把琴雖然是顧言之買下的，但是顧老爺子自己還是第一回見到真品。他背著手繞著這把琴走了幾圈，嘴里嘖嘖稱奇。

    “果然是千古名琴，不同凡響啊。”

    康進一聽到別人夸古琴好心里就高興，哪怕這把琴不是他的呢，他也覺得與有榮焉。他微微昂著頭，有些驕傲的說道：“自然了，這可是市面上唯一一把唐琴，價值不可估量。如果不是因為小顧先生，我有生之年也見不著這把琴了。說起來還要感謝顧老先生的慷慨大方。”

    顧老爺子其實是在事后才知道顧言之拍下了大圣遺音，并且還把琴轉借給了康進，目的就是為了讓康進答應和蘇云卿上春晚合奏。他當時心里別提有多慪了，現在面對康進的道歉，他還得笑著接下來，個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好琴配名師，應該的，應該的。”

    魯思揚在一旁笑著插了一句嘴：“這句話我聽著怎么有點耳熟啊？哦，我想起來了一個月前，云卿到家里來說服老康那會兒也是說了差不多同樣的話。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顧老爺子干笑兩聲，扭過頭不敢再接話了。

    他怕再多說兩句，魯思揚就該追著問他什么時候給這兩個小輩擺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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