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艾點頭，“嗯。”
“北……這個姓，在我們家，算是一個不太好的字眼。”上官羨目光隨意的掃落在北艾的臉上，把她眼里一閃而過的驚訝和慌亂收納在眼里。
北艾的心境因為他這句話而發生了變化，原本是開心的，現在變得有些壓抑，難受。
她笑的有些牽強，“是嗎？為什么？”
“我爸媽也認識一個姓北的女人，她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雖然我爸媽已經不在意了，但是我，還記著。”上官羨喝掉茶，放下杯子。
北艾的臉上再也沒有笑容，瞬間變得有些黯淡。
握著茶杯的手也微微收緊，心頭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所以，上官羨對那些往事是了解的。
可他，為什么還要跟北陌在一起？
她放下杯子，“為什么？”
“這應該得由我來問你吧。”上官羨已經斂去了笑容，周身散發出來的是無情的冷漠，那冰寒的氣息讓人忘記了這是炎炎夏日，如同寒冬提前來臨。
北艾并沒有被他嚇到，只是震驚于他的變化。
一開始見他，覺得他是個溫潤的男子。可他是上官墨的兒子，怎么可能那樣的溫和？
看，他只比他的父親過之無不及。
“你跟你父親，還真是像。看著你，就好像看到他。”北艾臉上再一次浮現淡淡的笑容。
那個在她心里駐扎著從未離開的男人，她想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她控制著瘋狂的思念不去見他，可他的身影每每在她的夢里出現。
雖然，那些夢鏡都不是溫柔的。
可這有什么關系？
能在夢里見到，也好。
上官羨冷漠的注視著她，“你對我父親，還抱著幻想？”
北艾笑了，“沒有。”
上官羨蹙眉。
“對你父親，我是愛過的。但他愛的人不是我。我一直以為，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但在這件事情上，沒有這種說法。當年，我做了一些傷害你父親的事，還做了一些對你母親不好的事。”
回憶起往事，北艾難得的淡然。
“我也為我做的事情受到了懲罰，北家在帝都，已經沒有立足之地。而我，也離開了帝都，嫁給了一個普通的男人。我只想，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呵。”
她剛說完，上官羨就發出一聲冷笑。
北艾望著他，“你不信？”
上官羨雙手交叉，“平平淡淡的過？如果你真的想要安安分分的過日子，為什么要給你的女兒取這個名字？為什么從小就教育她要嫁入豪門？不，準確的說，是嫁入上官家？這就是你的安分？”
北艾面色微僵，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
她抿緊了唇。
“怎么了？現在無話可說？你給北陌取這個名字，再讓她接近我，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嫁入上官家，去膈應我的父母，對嗎？讓我爸媽看到北陌，時時刻刻想到你。雖然我爸對你沒有感情，但你做的事情，對于我爸媽來說，是很不愿意去想起的。包括你這個人。”
“當然，你也別誤會。你也并沒有那么重要，能成為我們一家人的肉中刺。只是，你的出現，跟你有關的人，始終會讓他們想起以前的事。”上官羨面無表情。
北艾眸光暗沉，雙手絞在一起，“既然你知道北陌是我的女兒，你為什么還要跟她在一起？”
這一點，她想不明白。
“還是說，你是故意的。就是想等著有一天當成揭穿，讓她無地自容？你報復我，所以打算傷害她？”北艾盯著他，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除了是報復，她想不到更多的可能。
上官羨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你怕我傷害她嗎？從一開始，你不就是在傷害她嗎？”
“我是想讓她嫁進上官家，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對你們上官家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來。如果你不喜歡她，那就讓她離開。”北艾從來不會小看了上官墨和紀一念的兒子，他既然早就知道了，卻還要跟北陌在一起，那肯定是不懷好意的。
“現在，你才想到這點？”上官羨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你從一開始，應該是從懷上她的時候開始，不就在計算著這一天嗎？現在，她終于成了我上官羨的女人，你又舍得讓她什么也沒有做就離開？這不是浪費了你二十多年的心血嗎？”
北艾深呼吸，“我說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傷害你，傷害上官家。我只是……只是希望……”
剩下的話，她說不出來。
現在說這些，都是多余的。
她和上官墨，早已經沒有任何可能。曾經，也沒有。
是，他說的沒錯。
從一開始，她就想要憑著女兒嫁進上官家，去上官墨和紀一念面前晃，讓他們時時刻刻想到她這個人的存在。
她不想就這樣完全消失在他們世界里。
所以，她讓女兒跟著她姓，單取一個“陌”字。
這個字，是糾結的。
她想著她已經跟上官墨形同陌路，又放不下上官墨。
陌，墨。
北陌。
帶著她的姓和他的名，他們就這樣，永遠的不分開了。
這是她的私心。
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想到只要接近上官家，就很容易查到北陌的身世，也能查到她。
查到北陌是她的女兒，上官家是怎么也不可能讓北陌進門的了。
可她還是這么做了。
就算是進不了上官家的門，至少北陌的存在，會成為上官墨和紀一念心中的刺，一輩子也拔不出來。
“希望什么？希望北陌成了上官家的兒媳婦，是想讓我跟我爸媽鬧翻，還是想著北陌成為掀起上官家平靜的一顆石子？”上官羨的質問，讓北艾無話可說。
這些想法，她都有。
但是現在面對上官羨，她的心亂了。
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北陌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
可上官羨已經看穿了一切，他都知道了，那他對北陌的感情，能是真的嗎？
或許，他只是玩弄北陌，反過來報復自己。
北艾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注入了自己注入了太多的偏執。
北陌其實是最無辜的人。
她不應該為了這件事而受傷。
“那你對小陌，是什么樣的態度？”北艾問。
現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其實最終的目的是希望他們可以在一起，希望北陌可以過上好日子。
可事情已經被她弄得一塌糊涂。
一切都那樣的明顯，早已經偏離了她原來的安排。
她早該知道，這件事情是行不通的。
除非，上官羨對北陌已經生出了愛情。
但是這不可能。
上官羨早就知道北陌的身份，明知道北家和上官家的那些恩怨，又怎么會對她有愛情？
“你覺得呢？”上官羨淡淡的問。
北艾深呼吸，“這是我們上一代的恩怨，我也是想過讓小陌來接近你。但是，小陌從來對我的安排都是反抗的，她跟你相識，并不是在我的安排下。這是你跟她之間的緣分。她對我們兩家的事都不知情。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不管你對她是不是真情，但我希望你不要傷害她。她在這件事情當中，是無辜的。”
“呵，現在你才知道她是無辜的？如果今天我沒有跟你坦白，你是不是還會任由事情發展？”上官羨冷聲問她。
北艾抿著唇，思緒很復雜，“這些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對小陌秉著什么樣的態度？”
如果上官羨對北陌并無一絲感情，那么現在的所做所為都不是發自內心。既然不是真心，這做的一切對于北陌來都，可能都是災難，也不知道上官羨憋著什么樣的招。
“小陌，小陌！”忽然，外面響起了曾儒風急促的聲音。
上官羨和北艾同時看出去，只見一個身影迅速跑了出去。
北艾立刻走出去，“怎么回事？”
曾儒風恨恨的盯著北艾，“你是一個母親，可你這個母親做了什么樣的事，你心里不清楚嗎？北艾，你可以對我不予以真心，但是小陌是你的親生女兒！”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向站在門口，一臉淡然看著大門口的上官羨，他走過去，“上官先生，既然一切初發點都不是因為愛，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小陌……我不希望你去傷害她。”
上官羨擰著眉，大門口那里，已經沒了身影。
。
北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來的，她竟然能穿著高跟鞋跑這么遠，全程都沒有停下來。
黃昏下，一切都變得很美，但又覺得差了點什么。
她喘著氣，沒有手機，沒有錢包，什么都沒有。
脫掉鞋子，光著腳走在已經不怎么燙腳的地上，提著兩片鞋，任額頭的汗水流下，忽然跑這么遠的路，停下來，心情反而沒有那么糟糕了。
路上的車子從身邊呼嘯而過，路過的行人都盯著她，目光落在她的腳上。
大概所有人都覺得很奇怪，她為什么會光著腳，穿著還沒有來得及換下的裙子，頭發凌亂，臉蛋因為跑步而變得緋紅，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狼狽。
像極了從哪里逃生而來的。
是啊。
她不就是逃生嗎？
她從來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
聽到他們的對話完全是無心的，可如果不是這無心，她或許永遠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不，可能會知道。
只是那個時候，大概是另一種心境了吧。
現在好像，還沒有那么傷心難過。
可是，胸口這里，還是有一點點的壓抑，堵得慌呢？
呵，怎么能不堵？
她就像個傻子一樣，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她不知道。
最親的人把她當成棋子一樣培養，最愛的人……不，算不得最愛，頂多是最親密的人，在明知道她的身份的情況下，還跟她卿卿我我。
呵，這些人，都把她當傻子呢。
咦？為什么眼角有點涼涼的？
她抬手摸了一下，看到手背上那晶瑩，她嘲諷一笑。
哭了。
真是可笑。
這有什么好哭的？不過是被騙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擦掉眼淚，無視旁人的眼光，走在街上，最后站在路邊，茫然了。
她去哪里？
能去哪里？
現在才真正的體會到什么叫無路可退。
一無所有，無所依。
天，已經慢慢的暗下來。
她坐在路邊，現在她需要找個地方落腳。
她的腳，已經不能再走了。
再走，就要斷了。
問路邊的小哥哥借了手機，給葉苗苗打了電話。
半個小時后，葉苗苗在一棵大樹下找到了失神孤單的北陌。
“你在這里做什么？怎么把自己的搞成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在電話里，她也沒有說，還不讓告訴任何人，任何人。
北陌側過臉，看著葉苗苗笑了，“你能不能，幫我開個房？”
葉苗苗看著她紅紅的眼睛，臉上還有兩行淚痕，明顯是哭過了。
她也沒有問太多，點頭，“好。”
帶著她去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進了房間，北陌整個人就躺在了沙發上，腳也沒有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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