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至禮看了自家母親一陣：“是我的錯。我不該在學校里打架，不該故意惹是生非讓你們擔心。”
“玖若是個好女孩。有一天我在學校門口快要被打死了，是她來救了我。她一個小女生，對抗著三個打紅了眼的社會人士，我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
許至禮頓了頓，繼續說：“相比起來，我知道自己是個什么人，我哪里敢奢求這樣的女孩子做我女朋友。”
病房里安靜了許久，只有儀器運行的聲音。
玖若忽然噗嗤一笑：“你想得這么嚴肅做什么。我救你，是因為看到你被打了，僅此而已。如果被打的不是你而是別人，我一樣會救。”
“我在這里答應你們，我以后都不會胡作非為了。”許至禮認真地說。
聽到兒子要改過自新的宣言，許媽媽吸了吸鼻子。
這么多年了，跟他說了那么多的道理，到最后懶得再去管他，如今兒子準備要大學畢業，能等到他突然頓悟，這老母親的心啊。
玖若是非常能理解許媽媽現在的感受，因為許至禮再她眼中，就跟半個兒子差不多。
“昏迷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也不是，應該是好幾個夢。”許至禮慢慢地說。
玖若和許媽媽都沒說話，等著他說下去。
“我先是夢到了我在學校門口跟人打架的時候，被他們推出馬路，過往的車輛把我卷進車底，我離開了這個世界。”許至禮的表情很淡，仿佛是真正經歷過這件事之后的樣子。
許媽媽倒抽了一口涼氣：“別說些不吉利的。”
“也沒什么不吉利吧，不是都過去了嗎？”許至禮看得很開。
玖若默默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很清楚，這可能不是夢，而是許至禮在昏迷的過程中，把曾經可能會經歷的事情，重復了一遍。
“我想著，要是那次不是玖若救了我，恐怕我早就死了，現在等于是玖若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
“我理應好好珍惜，可是心里有個聲音，說我給了父母很多的麻煩，活著也是別人的累贅。”許至禮看了許媽媽一眼。
“你這剛醒過來就胡說。”許媽媽上前了半步。
玖若忽然領悟了一件事，學校門口的那場架，發燒只是許至禮的借口，實際上，他也沒打算要打過那群人。
重感冒讓他心里更加的灰暗，甚至灰暗到想借別人的手把自己給殺了。
許至禮伸出插著吊瓶的手，對許媽媽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我反省過了，我的的確確給了你們很多的麻煩，甚至讓同時作為老師的你們，在你們任教的同學們和別的老師面前，都抬不起頭。是我太過不懂事。”
“我知道他們肯定會說，你們是什么優秀教師，十佳教師，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教好。你們甚至因為我，沒有評選上省一級教師的榮譽。”
“其實我都知道。以前的我，或者會心里暗暗爽，而回頭一想，實際上我是傷心的。爽是表面的，傷是內心的。但我沒看到自己的內心。”
沒看到自己的內心。這句話讓玖若震驚了。她也是那樣的一個人吧。
“后來，夢里來了一個人，不對，我沒看到他的樣子，就聽到他的聲音，他教了我很多的道理。”
“他讓我知道爸爸媽媽忙，是因為他們的責任感，他們忽略我，是因為他們實在是太忙了。”
“有時候很多人，都把溫柔和友善給了外面的人，留給家人的，只剩下煩躁和不理解。事實上，那是因為大家心里都有一種錯誤的潛移默化。”
“大家認為家人是不可分割的，而且不需要花心思去維系就能在一起，所以才會讓人覺得這份感情的廉價。實際上，最需要相互理解和溝通的，正是家人。”
許媽媽聽許至禮說著，還是忍不住撲過去，半跪在地上抱住了他，聲音哽咽著說：“這話真應該讓你爸爸也聽一聽。”
“我聽到了。”許爸爸提著一袋子的東西進來，“剛剛在門口聽著。”
許爸爸放下東西，過去抱住了那對母子。
玖若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走廊上，玖若對暗夜說：“你真行啊，這些家庭道理也懂？”
“隨便亂說的。”
“這么有道理的話，竟然是隨便亂說的？”玖若不相信。她始終覺得暗夜是個很神奇的存在。
神奇不在于他的存在方式，而在于他什么都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做夢都記得那么清晰。”暗夜帶著抱怨的語氣說。
“我就知道他起碼是學霸級別的人物，哪里知道竟然混成了校霸。”玖若抿了抿唇。
暗夜輕輕一笑。
另一邊的病房里，鐘婉菲對林良木的態度依舊一致，兩人同在一個空間，卻不瞅不睬的。
玖若站在門口，輕輕地推開病房的門，看到的是這樣一副場景。
鐘婉菲背對著林良木裝睡，而玖若的角度清晰地看到她還睜著眼睛，應該在想什么事情。
林良木坐在窗前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玖若敲了敲門，林良木回頭，鐘婉菲馬上閉上眼睛。
玖若假裝不知道鐘婉菲還醒著，走到林良木面前，輕聲說：“嫂子睡著了？”
“嗯。”林良木明顯憔悴了很多，比剛被救起來昏迷的那一陣還要憔悴。
玖若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鐘婉菲一眼，反正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那就讓她睡吧。
“你……有對她說什么嗎？”玖若感覺，她和林良木之間，是有什么不一樣了。起碼兩人的相處，再也不能像之前那么自然。
林良木搖搖頭：“我現在說什么她都不會聽的。只要她沒事就好。”
玖若皺皺眉：“她沒事就好？那寶寶呢？”
林良木全身一抖。
床上的鐘婉菲聽了，也不由得瑟瑟發抖。
玖若跟林良木的表述真的完全不一樣，難道她所認識的玖若，是林良木想像中的玖若？他自己按照自己的需要，構建了一個虛假的妹妹？
這太可怕了。鐘婉菲臨時決定，一定要跟父母溝通一下，讓他們趕緊辦好手續，回來把她接到國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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