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月軒出來，老夫人又帶著云清逛了幾家首飾鋪子。
云清從沒想象過自己可以在短短兩個時辰里走了這么多的路，從前在天上飛來飛去時倒也不覺得，現在踏踏實實用腳走路才發現同樣的路程走起來有多艱難。
“外祖母……”云清拽著老夫人的袖子欲哭無淚：“您不累嗎？”
“不累。”老夫人嗔怪一眼：“看你們這些年輕人，才走幾步路就累得和要斷氣的野狗一樣，你外祖母我十八歲就抱著你舅舅跟在你外祖父身邊南征北戰，有時候急行軍三五天不也得扛著？”
云清臉一黑：“外祖母，您說我是狗也就算了，為什么還是野狗？”
“我就是隨便說說。再說了，家養的狗不是沒有野生的狗健壯嘛……”
云清幽幽地補充：“反正都要死了，野狗還能比家養的多活幾天嗎？”
老夫人自知說錯話，眼神飄忽著指著前方八仙樓的牌子說：“那個，你不是累了嗎？咱們去吃點東西再逛啊，吃點東西吃點東西。”
云清在原地，看著小老太太逃也似的帶著一大堆人快步走遠，輕輕地哼了一聲。
碧波忍俊不禁地道：“老夫人可真越活越年輕。”
用完膳后老夫人也沒急著走，拉著云清在一旁說教，她對外孫女在衣著妝容上的品味太清楚了，生怕她嫁到東宮后被人嘲笑，便不住地重復一句話：“你要是實在不知道怎么搭配衣服和飾品那就穿得簡單點，臉好看就得了。”
云清左耳聽右耳出，聽她說完后倏地兩眼亮晶晶地湊上前：“外祖母，我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
老夫人住了口，“什么？”
云清：“再過一個月就是父親和母親的忌日了，我想回漠北一趟，將我要嫁人的消息告訴他們。”
云清和長安的婚期定在三個月后，云清若要回去，日子上倒是勉強充裕，只是嫁給太子畢竟不比嫁到尋常人家，待嫁姑娘婚前離開京城傳出去也是不美，老夫人聽言沉思了片刻道：“此事光外祖母同意沒用，你隔天還是進宮一趟，和皇后娘娘說一聲再作決定吧。”
云清看著老人家陡然壓下的嘴角，若有所思地問道：“外祖母，您是想起母親了嗎？”
老夫人一向疼愛小女兒，往常不提還好，而今云清霍然提及，可不是要惹得老太太傷心難過。“你娘當年嫁人的時候我本來是不同意的，那漠北……寒苦無水草之地，一不小心就吹得一身黃沙，冷的時候連你祖父這樣的大男人都受不住，她自小嬌生慣養的，去到那里又如何受得住？她不聽勸，去了便也罷了，你父親戰死之后她卻又那般想不開，拋下你那么大點的孩子就那么去了……你那時才幾歲啊？她怎么就忍得下心？”
云清垂著腦袋沒說話。
坦白說，云清并不喜歡她的這位名義上的母親。
她的這個假娘呢，雖然對她也算得上慈愛，但是這個女人對待丈夫的熱情其實遠遠超過了女兒，云清小的時候就因為洛晴初經常丟下她跑到營中尋父親夏承章不知被扔下過多少次，其中最夸張的那次，洛晴初聽到牧民們說起侯爺被一個投降的女俘虜動了情，二話不說扔下云清就跑去了軍營，當時云清和她河邊玩水，被丟下時身邊連一個丫環婆子都沒有，有幾個賊眉鼠眼的牧民見她生的玉雪可愛就商量著要將她抓起來賣了，若不是云清自己機靈跑得快，恐怕現在待的地方就不是亭臺樓閣的將軍府，而是三教九流的青樓楚館了。
但事實只是夏承章親率的軍隊抓到了一個敵方的廚娘，那廚娘雖然風韻猶存但卻年近四十，做這夫妻倆的娘親都已足夠，哪里來的什么奸情。
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勝枚舉，時間久了，就連夏承章自己都不放心將女兒交到夫人手上照看，后來就連率兵出戰都帶著女兒一起去，生怕云清跟著洛晴初會出什么意外。
“外祖母別傷心了，母親雖然已經去了，但是不是還有我陪著你呢嗎？”云清幫老夫人擦了擦眼睛的淚：“你放心，清兒一定會代替母親好好孝順您的。”
老夫人拍拍云清的手：“外祖母知道你和你娘一直不大親，難為你出嫁前還想著她，她要是知道，心里也一定會覺得安慰。”
云清乖巧的應著，其實心里不以為然。
她對洛晴初根本就沒有多少感情，為了這個母親大老遠跑一趟漠北未免可笑，她那爹爹倒是很疼愛她，可是按照時間來算，她那爹爹在地府早該投生到下一世了，就算她親赴漠北祭奠他也肯定收不到她燒給他的禮物，倒不如她回頭好好和閻王商量一下，給她那便宜爹爹安排幾輩子好命數。
……云清這次遠行，其實是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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