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洛晉離對云清的那點子兒女心思，站在兄長的立場上，他這批判質問當真是義正言辭。

    長安站在原地，聽完洛晉離的話當即面紅耳赤。他面露慚愧，對著他垂首：“洛大人教訓的是，是長安失了輕重。”

    “太子殿下身份高貴，因此更應該識得禮數，免得讓清兒與你一道受人話柄，她還是個女兒家，名聲是一輩子的事情。”

    云清站在長安身后猛翻白眼。

    洛晉離是個什么人，一個蠻不講理自私冷酷的混蛋居然也有臉滿口仁義道德？

    他難道就不臊得慌嗎？！

    偏生長安那個傻大個子還真把他那些話放進了心里，在一旁滿面羞慚不可自拔。

    云清深吸了一口氣。

    可能她對這個世界出現了一些誤解，原來凡間不是以理服人，而是以臉皮服人。

    適逢小和尚過來請他們到禪房休息，云清不想看見長安那張懵懂無知的大臉，揮揮手和和尚去了。

    碧波站在原地猶豫要不要跟上去，見公子完全沒注意自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小和尚生的眉清目秀，走路時腳下生風，云清跟在他身后有些吃力，碧波看不下去了，出聲對小和尚怒道：“小師傅你走慢一點啊，我家小姐要跟不上你了！”

    那小和尚回過頭，有些尷尬地干笑：“是小僧疏忽了，還望女施主莫要見怪。”

    他面上緊繃，眉心緊緊蹙在一起，額頭上有些汗意，握在身前的手攥在一起，就連嘴角的笑都有一些牽強。

    云清終于意識到了不對，但還未及她動作，脖頸處就傳來一陣疼痛，她眼前一黑，很快失去了知覺。

    ……

    皇帝到皇后宮里的時候，皇后正準備用午膳。

    皇后沒想到他會這個時候過來，因為每逢雙日皇帝都會到劉宸妃宮里用晚膳，今日來前也沒有讓宮人通知。

    皇帝見她不加掩飾的驚訝，心口發酸。

    他們成婚之初，府里只有他們兩個主子，每日早上出門前她會幫自己料理好衣物吃食，晚上他會按時回府，傍晚時道書房一起彈琴作詩，日子何等快活。

    即使是他剛即位的時候，也是每天按時到靈秀宮用膳留宿，從來不會有宮人事先通傳，直到后來宮里漸漸多了嬪妃，他幾次過來用膳御書房都沒有備下他的份，皇后這才陰晦地提醒他，下次過來用膳前是不是可以讓宮人通傳。

    不了解皇后委屈的時候本沒在意過的那些細枝末節，目下又一陣陣浮現在眼前，皇帝不禁開始質疑自己當初的決定，如若他在事發時只是讓人將劉氏藏在宮外，而不是允了她的請求將她送到宮里，是不是就不會對皇后造成這么大的傷害。

    人為夫妻父子都是一門學問，枉他坐在高位上這么多年，卻從來沒有問過皇后自己是怎么想的。

    “皇上坐吧，臣妾去讓人再上幾道菜。”

    皇帝搖頭：“不必了，朕不餓。”

    皇后遲鈍地坐下，“那皇上過來是……”

    “茵茵。”皇上輕喚她的小名，語氣親切又帶著沉痛：“當初我讓劉妃入宮，并不是因為我對她如何情深意切，其實只是因為……”

    殿外傳來宮人急切的求見聲，皇帝話音被打斷，不悅地斥道：“慌什么，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皇上，承王率兵朝宮里來了！”宮人聲音發緊：“現下應該已經到南城門了！”

    皇后神色一變，連忙看向皇帝：“皇上！”

    “朕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對宮人們的無措視若無睹，淡定地拉過皇后素手：“茵茵，你可記得太祖在位時胞弟意欲謀逆殺兄奪位，他平叛之后曾經下過一條旨意？”

    皇后本來有些慌亂的，但是看到他如此鎮定，心情也不由得平靜下來，她仔細了回憶了一番，然后認真地回答道：“臣妾記得，太祖皇帝那條旨意的大意是說，王室親族但有謀逆者，不累及九族，但府中諸人及妻族都要受到株連。”

    因為承王謀逆之事，她的心思并沒有完全放在皇帝的話上，也未曾把劉妃之事與太祖皇帝的旨意聯系到一起。

    皇帝嗯了聲，“當初朕親自去平叛，平王在府中自裁前向朕請求，他的未婚妻子劉氏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希望朕能網開一面，留下劉氏一條性命。”

    皇后怔然，終于意識到皇帝之前問題背后的深意。

    平王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他為自己找的未婚妻子無權無勢，背后妻族也不過是尋常富庶商賈，他是真的喜歡劉氏這個人。

    也正是因為真心喜歡，所以他才要用自己的死來換兄長一個手下留情。

    皇上大手落向皇后發頂，撫摸的動作繾綣溫柔：“朕本意是想將劉氏送到宮外私下照看，可是不知為何竟有言官聽到風聲，幾個老臣跑到朕跟前苦勸。朕實在無法，又逢劉氏自己找上門請求，朕覺得她說的話不無道理，把她放在宮外，大臣們就永遠有道理譴責朕違背太祖皇帝旨意，但如果把她放到宮里，即便是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妃子，朕也有借口護住她和孩子的安全。”

    “那悅柔她……”

    皇帝：“劉氏入宮后沒多久產子，但孩兒卻夭折，她好生痛苦了一段時間，朕本來不大想管她，她卻命人送來一封平王遺書，平王在信中言辭懇切，祈求朕照拂劉氏。彼時劉氏因為不得朕重視而備受宮人欺辱，也怪朕心軟，念著與平王的手足之情，就三五不時地到她那里坐坐，有心讓她的日子過得好一些。”

    皇帝說著打量了一下皇后表情，方繼續道：“她入宮后好幾年，有一陣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風，時常向朕哭訴，說她死了孩兒孤身一人，希望能有一個孩子承歡膝下。朕覺得這個要求也不是不能滿足，就讓人到宮外抱了一個宗親的孩子到宮里，放在劉妃名下養著，那孩子就是如今的悅柔。”

    皇帝真真稱得上是榆木疙瘩，劉妃向他哭訴想要個孩子，其實是想要求歡吧，他倒好，竟然當真以為劉妃是想要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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