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憑借常十三一人之力滅掉石門，即使有八成勝算，但是兄弟們死傷太大。
石門一旦群起而攻之，天云山派必定要付出代價。
這樣一來，明覺派坐山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滅石門的第一步——聯(lián)合伯良羽！
只有把伯良羽綁在天云山派的戰(zhàn)車上，才能寧心靜氣地大展拳腳。
伯良羽不斷擴(kuò)大勢力，早就做著一統(tǒng)江湖的美夢。要聯(lián)合他，必須許以重利！就算是忍痛割愛，也必須拉攏成功。
……
……
……
裘堯，填了一個毛病——洗手。每次殺了人，濺了血，回到府中一定要好好把手洗干凈。
這也算是一種心理安慰吧。
換上干凈衣服，整理好衣冠，再來總舵復(fù)命。
從裘堯的府中騎馬到總舵，前后也用不上兩刻鐘。也不算是折騰。
人命，重與輕？
雙手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啊。什么時候能平平靜靜地和睦相處，什么時候江湖上可以不再你爭我斗？
他何嘗不想著江湖可以在天云山派手中一統(tǒng)呢。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這樣一來，今后的爭斗將會被消弭。而實現(xiàn)一統(tǒng)，那就必須踩踏著鮮血繼續(xù)走下去。
他是天云山派第一護(hù)法，說白了，就相當(dāng)于第一殺手。
真不知道，他自己下一道接到的命令會是什么，下一次又要結(jié)果多少人的命。
裘堯，算是這一輩天云山派中的老大哥。年歲增長，真的讓人越來越討厭打打殺殺。
在常十三面前，這些話，他不敢說，更知道說了無用。只不過是自討沒趣罷了。他是常十三的刀，這把刀若是生了“銹”，還有什么用處呢。
……
守衛(wèi)來報：“稟幫主，裘堯護(hù)法求見。”
常十三翻了一下身：“讓他進(jìn)來。”
一身干干凈凈的嶄新的衣服，穿在了裘堯的身上。真的可以說是一塵不染了。
帶著些許寒氣，步履緊湊，微微頷首，卻帶著足足的英武神氣。這個老大哥，到底是老大哥。
“屬下拜見幫主。”
常十三：“免了。怎樣？”
裘堯不緊不慢：“順利。”
一問一答，短促有力。
沒有遲疑，短短幾字，里面包含著的卻是腥風(fēng)血雨。
裘堯神情沒有絲毫波動，語調(diào)也沒有情感浸染。
常十三心思細(xì)膩，最是能體察人心。這么多年，看人識人的本事倒是精進(jìn)不少。
他問道：“有心事？”
裘堯：“…沒有。”
常十三：“有就有，何必扯謊。”
裘堯：“屬下不敢。”
常十三：“還是在質(zhì)疑我昨晚的決定嗎？”
裘堯單膝跪地：“屬下不敢，幫主明察！”
一句客客氣氣的套話，聽起來刺耳異常。
裘堯啊，這種話是你我之間該出現(xiàn)的嗎？腦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這是怎么了？
他不該是這般緊張的人，緊張到說出了這一句生疏的話。
私下里常十三對他也算是恭敬有加，基本上是以“大哥”稱呼他。哪里需要這么見外呢？
莫非，還是想不通為什么要血洗張家莊？還是覺得自己是報私仇，而且還不敢明面上發(fā)問嗎？常十三這樣想著。
該是的。
不然，裘堯不至于。
常十三：“大哥有話可以直說。昨日小弟脾氣……還望大哥莫要介懷。”
裘堯壓死了頭：“幫主哪里話，屬下不敢當(dāng)！”
常十三：“大哥助小弟報了大仇，小弟銘記于心。小弟哪些話說得重了，給大哥配個不是。小弟做的事不妥當(dāng)，大哥大可以直言。心里有話，不必藏著。”
裘堯俯首。
直言？
昨晚歷歷在目：兩句話不和心意，便罷免了凌修。
這讓人還敢直言嗎？
不過不一樣的是——
此時這幾句話，說得誠懇。
平穩(wěn)和緩的語氣，一絲不茍的表達(dá)——裘堯聽得真切。
常十三動了一下身子，艱難地倚著側(cè)墻，坐了起來。裘堯趕忙上前攙扶。
起身、沖上來，動作快如風(fēng)。
厚厚的墊枕，倚在側(cè)墻跟上，常十三輕輕靠在了上面，找到了一個不會扯到傷口的姿勢。
裘堯沒有停留，向后退出兩步，復(fù)跪下去。
常十三：“坐吧。日后你我私下見面，不必跪了。小弟不愿看大哥這樣疏遠(yuǎn)。”
裘堯：“…是。謝幫主。”
常十三看著他坐了下來，也就放下了精神。
他說道：“說吧，我聽著。”
裘堯不是一個不識時務(wù)的人。
常十三把話說道了這個份兒上，為的就是讓他能大大方方地敢說話。再推辭遮掩，就有些扭捏作態(tài)了。
裘堯：“屬下，屬下是覺得……屬下越發(fā)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常十三微微皺眉：“大哥何出此言？”
裘堯神情暗淡無光，臉上寫滿了猶豫：“屬下昨晚，又殺了幾十人。”
一語而出，
常十三立刻便明白了過來：“大哥不想殺人，又不能抗命，所以不得不殺。”
裘堯略微緊張起來。
一個猛然抬頭的動作，暴露了他心底深深的擔(dān)憂和不安。
常十三緊接著說道：“大哥，小弟失察。大哥心意如此，日后小弟會盡量顧及。”
“呲—”
椅子一聲響，
裘堯“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幫主…”
他雙手緊緊握著，抓起一絲絲空氣。
護(hù)法，不再做利刃，這是什么“待遇”？他不想讓常十三覺得自己是一個無用之人。
常十三：“坐。我沒別的意思。不想殺人沒什么不好，我何嘗想殺人。不瞞大哥，我每次殺完人根本就不像表面那般輕松。畢竟不是殺豬宰羊嘛，人之常情。”
一抹微笑浮現(xiàn)在了十三的臉龐——小小一個變化，拭去了裘堯心中所有的不安。
裘堯道：“幫主說的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吶…”
他身子無力，軟軟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有時候，他都不知道是夢還是真實，一覺醒過來，真想什么也沒發(fā)生。沒有痛苦的死亡，沒有掙扎，也沒有濃烈的鮮血的腥氣。
常十三：“想知道我為何下了決心？為何一門心思不聽勸告，執(zhí)意想對付石門？”
裘堯：“…是。屬下心有不安，還請幫主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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