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后,即便是喬婉遇到的很多很多的人,見過很多他們的微笑,也再沒有一個人能夠像盧賽爾小鎮夏天遇到的那個女孩一樣。
笑的這樣的清澈,這樣的懵懂,這樣的讓自己感到愧疚。
在天悅孤兒院呆了一個多星期之后,喬婉的傷已經好了差不多了。
這個小鎮的范圍不算小,但是也不算大,若是那些人真的找了過來,或許很快就會找到自己。
喬婉準備向喬婉兒告辭,她的原意是悄悄地走,但是想到那姑娘的性格,她要是知道自己一個人離開,肯定會傷心。
喬婉兒似乎很依賴自己,喬婉很清楚這種情感。
天悅孤兒院里大多都是一些小孩子,和喬婉兒一般年紀的,這時候都已經離開了天悅孤兒院。
喬婉兒并非不想離開,只是比起離開,她更喜歡待在院長的身邊。
四十多歲的院長對喬婉兒很好,如同母親一般。
從小就被拋棄了的喬婉兒對親情有著一種天生的向往,這也是為什么當初喬安夫人派人來盧賽爾小鎮接喬婉兒的時候。
喬婉兒第一時間感到的是開心和愉悅,她單純善良,如同一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孩童。
她從未想過喬安夫人為何會拋棄她,更甚至于還未離開天悅孤兒院,便憧憬和幻想著有母親的美好。
喬婉和喬婉兒雖然只有短短幾個星期的相處,但是喬婉卻已經將喬婉兒看透。
她真是個傻姑娘。
在后來的喬婉代替喬婉兒回到喬家之后,他所經歷里的種種,喬安夫人對待她的種種,對于死去的喬婉兒單純美好的幻想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又是一個星期六,盧賽爾小鎮的天氣依舊很好,夏季來這里參觀游玩的人很多。
在盧塞爾小鎮東邊的方向,建立了一個兒童游樂園,每到周末,這里總是會有非常多的游客。
喬婉是在游樂園的一個冰淇淋店找到喬婉兒的,她穿著笨重的小熊服,站在冰淇淋的門口,舉著冰淇淋的模型吸引著來游樂園游玩的小孩子。
盧賽爾的夏天雖然清爽,但是她穿著這樣笨重厚實的服裝,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早已經大汗淋漓。
她賣力地工作著,不斷的揮舞著自己手上的東西,看起來十分的可愛卻笨拙。
冰淇淋的門口圍了很多買冰淇淋的小孩子,有一個婦女牽著孩子的手從喬婉兒的身邊經過。
那孩子的手上剛剛拿著一個冰淇淋,正是興奮又開心的時候,手上搖晃的動作一大,好不容易買到的冰淇淋便瞬間撞在了喬婉兒的身上。
幾乎是一瞬間的,在喬婉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孩子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聲音凄厲而可憐。
“你賠我冰淇淋!你賠我冰淇淋!你賠我冰淇淋!”
那孩子一邊哭一邊對喬婉兒說道。
喬婉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穿著小熊服裝,手輕輕地擺著,示意不是她干的。
即便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喬婉也能夠猜出來此刻的喬婉兒一定是局促且慌張的。
“你這人怎么回事?!怎么把我們家小孩子的冰激凌都給撞掉啦!”
喬婉兒的解釋并沒有說出口。
孩子的母親卻在一旁厲聲指責道,這聲來得突然,加之孩子母親的聲音又比較高,一下子就吸引了冰淇淋門口的顧客。
小孩子的哭喊聲,大人的指責聲,很快引起店內主人的注意。
店主小跑了出來,慌忙詢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喬婉兒還沒有開口辯解,孩子的母親便揚聲喊道。
“你的員工把我們家小孩子的冰淇淋給撞掉了。”
喬婉兒站在一旁努力的揮手,示意不是自己干的。
到那孩子的母親似乎不依不饒,
“你這員工怎么回事,做事毛毛糙糙,笨手笨腳了,這樣的人你們也敢招?!”
店主看見地下掉落已經融化的冰淇淋,又看了一眼嚎啕大哭的孩子,那孩子一直喊著“你陪我冰淇淋。”
此情此景,由不得人不相信孩子母親所說的話。
店主急忙道歉,
“對不起,這位客人,是我們的不對,這小姑娘是孤兒院過來幫忙的,今天第一天上班,冒犯到了您還請您原諒,我立刻讓人重新做一份冰淇淋給您的孩子。”
那店主說道,吩咐店的人重新做了一份冰淇淋出來,還送給了小孩子一個玩具氣球。
那小孩子本意就是因為冰淇淋沒了才哭,此刻有了一份新的,哭聲便很快止住了。
但那孩子的母親卻似乎并不怎么樂意,她有些嘲諷甚至鄙夷的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動作笨拙的喬婉兒,毫不留情的說道,
“原來是孤兒院出來的,難怪這么沒有舉止教養。”
店主不停地點頭道歉,他對喬婉兒并沒有惡意。
可這位母親和店主的舉動,卻還是讓喬婉兒的臉色突然間變得煞白了起來。
那位母親帶著孩子離開之后,店主教育了喬婉兒一番,因為太過苛責,或許也是想到喬婉兒的身世,重重的嘆口氣,叮囑了兩句,便重新回到店里忙碌。
喬婉站在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穿著小熊服裝的喬婉兒情緒明顯低落下來。
喬婉抿唇,看了一眼朝著自己這個方向走來的那位母親和孩子,步伐從容地靠近,然后將一樣東西輕輕的放在了孩子的口袋里。
這一切舉動神不知鬼不覺,但喬婉冷下來的臉色卻并沒有那么快恢復。
她并沒有急著去找喬婉兒,下午五點,喬婉兒終于可以脫去那套厚重的服裝,露出自己本來清麗的樣子。
她的額頭上全是汗,頭發一縷一縷的黏在上面,坐在門口的長椅上輕輕的喘著氣,身邊一瓶已經喝過的礦泉水。
即便已經到了下午,游樂園的人并沒有因此減少,盧賽爾小鎮的這座游樂園很出名,即便是到了晚上,它的活動依舊是非常的精彩。
喬婉兒看著游樂園絲毫不減的人群,孩子雖然多,但大多數都是有父母陪著的。
她明亮的眼睛里有著羨慕的光,唇微微撅起,似乎在忍耐著什么。
喬婉走過去的時候,她甚至還沒有發現。
“婉兒。”
喬婉輕輕喚道,喬婉兒回神看她,眼睛閃過另一種不一樣的光亮。
“喬婉姐姐。”
她甜甜地叫道,笑容依舊青澀靦腆,如同百合含苞待放時的青澀。
喬婉對她微微一笑,
“該回去了。”
“可是天還沒有黑,我想在這里玩一會兒。”
喬婉兒說道,她說的玩,也許只是看看而已。
孤兒院的日子清苦,游樂園這種地方,對他們來說太奢侈了。
喬婉的腦海中浮現出喬婉兒剛才的表情,她點頭答應了。
喬婉兒很高興,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拉著喬婉的手走進了剛才的冰淇淋店。
“老板,兩個冰淇淋。”
她的聲音雀躍,和今天下午受委屈時的低落和無措截然不同。
喬婉看著喬婉兒從口袋里抽出了一張紅色的鈔票,那是她今天一半的工資。
若在以前,喬婉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是經歷過了這么多的波折起伏,她更能夠體會平常人的生活。
喬婉皺眉,伸手攔住喬婉兒,
“不用了,婉兒。”
游樂園的東西一向都非常的貴,對于如今的喬婉兒來說,她負擔不起。
“沒關系,喬婉姐姐我請你去,以前都沒有人陪我來游樂園的,就當我謝你了。”
這個姑娘似乎總是容易讓別人輕易地發現他的好,然后對于她的好無法拒絕和反駁。
喬婉最終沒有說什么,接待喬婉兒的是之前的那個店主。
看見站在點餐臺前的喬婉和喬婉兒,眼中閃過驚訝。
“婉兒,這是……”
對喬婉,店主驚訝之余還有一些驚艷。
他驚訝的是喬婉和喬婉兒有著五分相似的容顏,驚艷的是,喬婉周身清冷的氣度與難言的貴氣,定然不是普通人。
“這是我姐姐。”
喬婉兒說道,聲音有些藏不住的歡喜。
店主明顯不信,上下打量著喬婉。
喬婉有些不喜的皺眉,冷冷的抬眸看了一眼這位店主。
店主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不禮貌,微微點頭說道,
“不好意思。”
“婉兒,我在外面等你。”
喬婉對喬婉兒說道,喬婉兒點點頭,不疑有他。
喬婉轉身離開,聽見后面傳來店主詢問喬婉兒的聲音。
“婉兒,她真是你姐姐?”
“當然,沒看見我們長得這么像嗎?”
“可是沒聽說過你有姐姐,你不是孤兒嗎?”
“以前沒有,但是現在有了。”
誰能想到,單純無害如喬婉兒,也會有這樣戲耍別人的時候。
店家若有所思的點頭,看剛才那位姑娘周身氣度不凡,和喬婉兒又長的有五分相似,難不成真的是她姐姐。
要真是這樣,難道喬婉兒的家人來找她了?
幾分鐘之后,喬婉兒從冰淇淋店出來,遞給了喬婉一個冰淇淋,她看起來比剛才更加開心。
“這個是老板送我的,說是獎勵我今天努力工作。”
喬婉兒對喬婉說道,她對別人給予自己的好總是從來不懷疑什么。
喬婉既有些羨慕,又覺得有些可笑。
她們一直在游樂園待到晚上七點鐘,走走停停,看看逛逛。
喬婉兒表現如同一個真正未曾長大的少女,反觀喬婉,淡定沉穩的,如同一個大人。
她跟在喬婉兒的身后,看著她對各種各樣的事物表現出新鮮的好奇感。
最后的喬婉兒停留在了一個射擊氣球游戲的攤子面前。
“哇!那只熊好大呀!”
喬婉聽見喬婉兒說道,她的目光閃閃發亮,激動而渴望的望著攤子上掛著的一個很大的熊玩偶。
這樣的玩具,既劣質又無聊,喬婉并不感興趣。
她站在橋婉兒的身邊,攤子前已經有人在嘗試著射擊氣球,那只熊,要全部的氣球被射破之后,才能得到的獎勵。
但是很遺憾的是,并沒有人能夠成功。
參加射擊游戲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贏得了一些小小的獎品,但是懸掛在那里的那只熊,卻始終未曾有人得到過。
參加游戲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喬婉兒好像腳底生根了一般,站在攤子的面前,不愿意走。
她的神情既渴望又遺憾,渴望的是想要那只大熊是屬于自己的,遺憾的是,這么多人都未能成功。
“老板,我來一局。”
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攤子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冷漠的女子,對著老板說道。
喬婉兒一愣,看著突然出頭的喬婉,伸手拉拉她的衣袖,
“喬婉姐姐,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那只熊?”
“是想要,可是……”
喬婉兒有些遲疑,這只熊要打破所有的氣球之后才能獲得,可這實在是太難了,到現在根本沒有人成功。
“我來,付錢。”
喬婉直接說道,語氣篤定,胸有成竹。
喬婉兒鬼使神差的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二十塊錢遞給老板。
那老版遞了一把玩具槍給喬婉,并且給了她五十顆黃色的小珠子。
排列在木板上的氣球一共就五十個,要拿到那個熊,除非全部打中。
這太難了。
喬婉兒想到,想讓喬婉放棄,但就見她舉起了手中的玩具槍,微微瞇著眼睛,直接干凈利落地扣下了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槍響聲,連續不斷的氣球爆破聲。
喬婉仿佛就像是一個百發百中的獵人一樣,面對獵物,射擊毫不遲疑,例無虛發。
喬婉兒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也越張越大。
和她有著同樣表情和表現的,除了老板,還有周圍因為連續不斷的氣球爆破聲而吸引過來的游客。
“哇,小姑娘太厲害了吧!居然打中了這么多!”
“是啊,沒一個子彈浪費的。”
周圍游客的驚艷聲不斷,但是都未曾打擾到喬婉。
她像是隔絕了外界的干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全中!”
直到板機再也扣不出聲響,喬婉這才放下玩具槍。
“東西。”
她揚起下巴,示意攤子前掛著的那只兩米高的熊。
老板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著喬婉仿,佛她是來砸場子一般。
他從貨架上取下了那只熊,遞給了喬婉,喬婉又將它遞給了喬婉兒。
“給。”
她聲音依舊清冷淡漠,喬婉兒卻并不在意,驚訝地看著面前這只比自己還高的熊,有些不敢相信。
“給……給我的?”
“嗯,送給你。”
喬婉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喬婉兒接過熊,眼睛里的光刷刷刷地落在喬婉的身上,
“謝謝喬婉姐姐!”
她十分的激動和開心,在后來的時間里,即便是要離開天悅孤兒院回喬家,她也未曾丟棄過這只熊。
“回去吧。”
喬婉微微一笑,喬婉兒點點頭,抱著那只熊,幾乎要看不到前面的路了。
喬婉無奈地笑笑。
走到游樂園的門口,喬婉兒聽見了小孩子的哭聲,其中還夾雜著大人的打罵聲,因為是在門口,吸引了不少的人。
喬婉兒好奇地看去,發現是今天下午冤枉自己的那位母親和孩子。
“這是怎么了?”
喬婉兒有些疑惑。
那位母親的打罵聲傳來,
“東西就是在你口袋里找到的!你還不承認!我說過多少次不要亂拿媽媽包里的東西?!你怎么就是不聽?!”
那位母親一邊罵道,一邊狠狠地將手掌抽打在孩子的身上。
可憐的孩子被打得哇哇大哭,哭聲不覺讓人動容。
“好歹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打這么狠呢?”
有路人看不下去,說道。
那位母親狠狠的瞪了那路人一眼,
“我管教自己的孩子,關你什么事。”
“孩子會被你打壞的,再說東西不一定是他拿的,你這樣打太狠了。”
“在他口袋里找到,不是他是誰?”
“那也不能這么打呀,你這教育方式有錯誤。”
路人與這位母親的對話傳到了喬婉兒的耳中。
喬婉兒抱著那只大熊,好奇地看著喬婉,問道,
“母親都會這樣管教孩子嗎?我怎么覺得打人是不對的?”
“每個人的教育方式不同,只是母親的言行方式,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孩子而已。”
喬婉的聲音清淺冷淡,似乎對這件事情并不感興趣。
“那喬婉姐姐,你的母親呢?也會這樣管教你嗎?”
喬碗一愣,說道,
“我沒有母親,我是哥哥和姐姐帶大的,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喬婉兒張張口,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只好說,
“對不起,喬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關系。”
喬婉不在意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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