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來電話的人是廖婧，杜彤彤一聽那個聲音就知道是她。

    她們約好在中午見面，地點就選在莫北辰小區樓下的一家咖啡廳，杜彤彤很早就到了，又過了十幾分鐘廖婧才姍姍而來。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系了一條紅色圍巾，襯的倒是粉面桃花。

    杜彤彤的目光靜靜地在她的臉上注視了幾面，見她朝自己走過來才慢慢收回視線。

    這一刻她們的身份全然不似從前，單純的只是前任現任。廖婧不知道是從那里打聽到的，說杜彤彤失憶了，忘記了許多東西。

    她一開始知道的時候十分激動，發生這樣的事情，她身邊那個男人是絕不會再允許她和許思航在一起。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杜彤彤這一關，如果她能夠主動離開京城的話，那么對自己就沒有任何威脅。

    面帶微笑的坐在她面前，兩個女人對視而坐。

    杜彤彤沒有表現出任何讓她懷疑的地方，“請問您有什么事情嗎？”

    “就是想找你聊聊，先前那件事情我覺得很抱歉。”廖婧叫了一杯咖啡，然后將包拿下來放在一邊。

    她的神色誠懇，杜彤彤甚至都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垂眸淡笑，“姐姐在說什么呢，我都有些聽不懂你的意思。”

    “我都忘記了，你失憶了。”廖婧抱歉一笑，然后眼神閃爍，“其實你一直都不知道，我和許思航曾經在一起很多年，我們兩個一直都很好。后來因為他母親覺得我沒有家室背景，所以才會拒絕我做她兒媳婦。”

    咖啡上來，廖婧對服務員輕聲道謝，無處都能夠看得出來她是一個有著良好教養的人。可是偏偏是這樣的一個人，害得她受傷，在許思航那里碰壁。

    “所以你也看得出來，思航心里一直愛的人都是我，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我一出事就在我身邊陪著，甚至是為了我讓我前夫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覺得你是一個好女孩，可是真的很不巧，我們過去喜歡的是同一個男人，所以我就沒有辦法對你好。”

    “我喜歡過許思航嗎？許思航是誰？”

    杜彤彤眨眨眼睛，一臉無辜的看向廖婧。

    果然，這句話一出廖婧就笑了開來，她勸解道：“那么既然這樣的話，杜小姐就回家吧，不要留在這里。因為你只要在這里一天，我都會覺得有威脅。”

    “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杜彤彤別開眼睛，攪拌著面前的咖啡。

    廖婧伸手抓住她的手，情緒有點激動，“一直以來，你都是我在他心里面的替身，現在我既然回來了，你就先放手吧，不要再讓他覺得愧疚。”

    這是她的最后一句話，而杜彤彤除了這幾句話以外并沒有再說什么，她恰到好處的用垂眸掩蓋了所有的情緒。明明心里泛起驚濤駭浪，可是臉上卻依舊保持著懵懂的微笑。

    她離開的時候，從錢包里面拿出一百塊錢，放在杯子下面，“作為最后的這一杯咖啡，我請，希望你可以得償所愿。”

    廖婧看著她面不改色的離開，嘴角緩緩牽起笑。

    魂不守舍的回到家，杜彤彤絲毫沒有注意到莫北辰叫她的聲音，回了房間就靠著門背后滑坐在了地上。她半掩著唇落淚，明明一開始就是自己去招惹許思航的，所以沒什么好難過的吧。

    一開始就知道在他心里面有一個很重要的人，那個人現在回來了，所以他才會好幾天見不到人去幫她處理離婚事宜。

    那她這個替身這個時候就可以不要了，也是，都已經有了真身。

    她想回家。

    這個念頭一出，杜彤彤都沒有擦凈臉上的眼淚，打開門就看到了一臉擔心的兩個人。她的情緒忽然崩潰i，撲向莫北辰的懷里，他伸手將她一把接住。

    “我要回家，我現在就要回家。”

    她“哇”的一聲痛哭出聲，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見她哭得這樣難過，莫北辰也不愿問了。

    這樣的狀況他心里也有數，明顯的就是根本沒有忘記那些事情，而那天就是為了刻意躲避許思航而使出的招式。

    看了齊歆一眼之后，她就拿出手機開始訂票。

    他們兩個人近期還沒有打算要回去，就只買了她的一張機票，也沒什么好收拾的莫北辰就只讓她裝了一些自己的必需品就準備送她去機場。齊歆站在車門外看著莫北辰，有點擔心。

    “沒事的吧。”

    莫北辰輕笑著搖頭：“我也不知道。”

    杜彤彤早已經收拾好情緒上車了，她靠在座位上，神色懨懨的。莫北辰看她一眼，回頭伸手揉了揉齊歆的腦袋，“先進去吧，我送完她就回來了。”

    “你們先走，走了我就進去。”

    不知道已經多少次，她站在背后看著他和葉清歡先走，然后自己才整理好心口的難過慢慢跟上。已經好幾年了，從遇到葉清歡開始，心甘情愿的毫無怨言。

    莫北辰的手一頓，“那你等我回來。”

    她嘴角含笑，好像等了多年就是等的這句話，而這一天，她終于等到了。

    回公寓半個小時后，門被敲響，她以為是莫北辰，笑著邊開門邊說：“怎么這么快，不是還有……”

    看見來人一下子就止住了話，是許思航。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容貌俊朗，身形頎長。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一副好皮囊，才引得杜彤彤飛蛾撲火絲毫不怕疼的吧。

    她沒什么資格評論這兩人的感情，但是莫北辰也不在家，就只好將他迎進來讓他坐在沙發上。許思航四處看了一眼，抬頭望向正在給他倒水的齊歆。

    “彤彤呢，我今天是來見她的。”

    齊歆的神色一僵，慢慢回頭看向他，過了幾秒鐘后察覺到自己有些失禮，尷尬地走過來將杯子放在他面前，“彤彤現在有點事情，跟他哥哥出去了。”

    他會意的點頭，也沒打算離開，坐在沙發上發呆。

    齊歆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找個借口進了廁所給莫北辰打電話。電話剛響了一聲莫北辰就接通，她皺著眉有點為難地說：“北辰，你什么時候回來，家里來人了。”

    莫北辰剛剛將杜彤彤送進檢票口，他一邊接通電話一邊打著方向盤倒車，“我馬上就回來了，誰來了？”

    “許思航。”

    她的聲音有點小，聽到莫北辰的耳朵里面卻是極大的，正在打方向盤的手一時忘記動作，車后尾撞上花壇邊。他氣急的罵了一聲，聽見響動地齊歆一怔。

    “你怎么了？沒事吧。”

    莫北辰將車開上馬路，速度提起來后才回答，“沒事，剛才車刮在花壇上了。你先在家里面陪著他，我馬上就回來。”

    齊歆走出洗手間，有點為難，“她哥哥說馬上回來，你等等吧。”

    話說完就坐在一邊去畫圖紙，一旁有和自己不熟的人怎么也進不去狀態，許思航像是感覺到，“不然我先出去吧，等她回來了你讓她給我打個電話。”

    “沒事的，你還是在這里等吧。”齊歆想起莫北辰剛剛不悅地聲音，咬咬牙說：“北辰說讓你在家里面等著。”

    這樣一番話下來，許思航自己心里也清楚要是再說離開的話就有些不好了。眼見著齊歆收起畫板和鉛筆，坐在一邊玩著小游戲，他也有些心急。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門外傳來響動，齊歆起身去開門。

    看到莫北辰的第一眼就拉住他的手，輕聲提醒：“你別動手，好好說話。”

    莫北辰垂眸看她，輕笑著摸摸她的腦袋，“放心。”

    這樣的動作現如今他做起來似乎是越來越熟稔，齊歆一個沒忍住就紅了耳朵，好在莫北辰已經抬起了腦袋，沒有看見她這樣的窘樣。

    “別等了。”莫北辰俯身將鑰匙扔在茶幾上，抬起齊歆一開始倒好的水就往嘴里送。

    外面跑了一圈渾身是寒氣，再加上剛剛進機場后杜彤彤神色不佳他又擔心，只好開口勸慰了幾句。她卻毫無反應，就像一個布娃娃一樣，莫北辰最后越說越多，感覺出電梯的時候喉嚨里面都在冒火。

    許思航倏地起身，眼神凌厲：“什么意思？”

    被瞪的人絲毫不畏懼，勾唇淺笑，慢條斯理的將杯子放下，“她剛剛上了這一趟飛往美國的航班，是我親眼看著進檢票口的。”

    這給消息對許思航來說無疑是平地驚雷，他震驚的眼睛都瞪圓了。見他這般反應，心中一直憋著火的莫北辰才感覺好受一些。

    “別看我，回家的事情是她自己決定的，你應該知道她那個人心思細膩，從小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所以她自己做的決定除非自己后悔，不然沒人能勸得住。”

    許思航癱坐在沙發上，好像失了七魄一般。

    別說齊歆，就是莫北辰這樣一個大男人看著也覺得真的是難受。可是他傷害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妹妹，沒辦法去同情他，安慰他。

    “走的時候，沒有什么話給我留下的。”

    “沒有吧。”莫北辰皺著眉沉思了一會兒，好像是真的沒什么話給他留下的，因為從一開始上車杜彤彤幾乎就沒有怎么說話，“你也別等她了，這一次可能是真的傷了心，所以醒來的時候才會搞出那樣一出。反正你喜歡的人也回來了，那就好好和她在一起把，就當做彤彤是你們感情的犧牲品。”

    許思航再沒說什么，他怔怔的又坐了好一會。

    就在齊歆想問他喝不喝水的時候，許思航忽然站起了身，朝門口走去。

    兩人的眼神都看向他，只見許思航擰開門鎖，在門口停下腳步，“幫我轉告她，我以前是愛過別人，可是她來了之后就再沒有了。這件事情都是我的錯，我沒有考慮周全，所以我甘愿受罰。”

    他似乎有些哽咽，握著門鎖把手的手關節泛白，“我等她，等她原諒我，多久我都等。”

    門被關上，莫北辰嘆息一聲，“何必呢，擁有的時候不珍惜。”

    他似乎想到自己，抬眼朝齊歆看去。

    杜彤彤的位置靠窗，她穿了一件白色衛衣和一件羽絨服，飛機起飛的時候將衛衣帽子戴在了頭上。將口罩戴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眼睛。

    感覺眼睛有點澀，耳邊忽然出現耳鳴。

    她閉上眼睛，輕輕吸了一下鼻子，輕喃出聲：“許思航，我討厭你。”

    大腦一片空白，心口生疼。

    杜彤彤想，原來這就是愛情啊，一開始遇見他的時候全是心動，全是溫柔，想要得到他的沖動。現在失去了，渾身是傷的時候，心口疼的不能自已，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背后泛涼，從胃里面冒出的苦水一樣。

    耳鳴終于消失，她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小女孩。

    原來身邊坐著的人是個小姑娘，她有一雙淡藍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姐姐，你怎么哭了？”

    杜彤彤回過神，指尖觸碰到臉上的濕潤，哽咽的笑：“姐姐是太難過了。”

    小姑娘想到什么，回過身將自己身上小小的包拿下來從里面掏出好大一個棒棒糖，遞給杜彤彤：“姐姐你別難過，媽媽說了，難過的時候吃一顆糖就會好的。”

    “謝謝你呀。”

    杜彤彤大腦忽然一片炸裂，許多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子里面飛速運行，她根本抓不住一星半點。但是每一副圖片上的女人，都是一個讓她感到十分熟悉的女人。

    緩了一瞬，耳邊忽然浮現一段對話。

    “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有些難過。”

    “為什么難過呀，是不是哥哥欺負你了？”

    “姐姐我給你吃糖你別難過，不是你說的嗎，難過的時候吃一顆糖就會好的。”

    “姐姐你別哭，我去打壞蛋哥哥。”

    杜彤彤的淚水忽然洶涌而出，她側過身子盡量不去面對小姑娘，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默默流淚。好像一瞬間，過去她忘記的那段記憶都回到了她的腦海中，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原來失去許思航并不是最痛苦的，讓她最痛苦的事情卻是那年突然的意外。

    小姑娘伸手抓住她的袖子，擔心的問：“姐姐，你還是難過嗎？”

    杜彤彤擦干凈自己的眼睛，轉過去看她，小姑娘皺著眉漂亮極了。她輕聲一笑，將自己的手覆在她的腦袋上，揉揉她毛茸茸的頭發。

    “你這么可愛，姐姐已經不難過了。”

    “姐姐那要是還難過的話，我小聲給你唱一首歌吧。”小姑娘眼睛咕溜溜的轉。

    杜彤彤點頭，只見小姑娘湊近她的耳朵，用最稚嫩的嗓音給她唱了一首兒歌，“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著花籃上市場，穿過大街走過小巷，賣花賣花聲聲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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