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的眼神看見她的那一瞬間有點愣住，葉清歡挑眉，是自己現在的樣子他有些人不出來嗎還是怎么。不過說來也是，這一次的意外她臉上結了很多的痂，認不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你怎么了？”葉清歡慢慢推開門走進去，她又看了一眼里面沒有人下意識地將門打開了些，畢竟兩人現在都是有家室的人，這樣大的場合下要是傳出去他們兩個人有什么不好的關系，恐怕他就算是長了十張嘴巴也說不清了。

    陸遠慢慢站起來，他一身黑色的西裝襯得整個人愈發的清瘦，葉清歡皺皺眉總是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太對勁。尤其室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一種特別像是在交代遺言的那種絕望眼神。

    葉清歡被自己的想法嚇到，隨即搖搖頭。

    她慢慢走近，看著陸遠的神色不解。

    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似乎對以前的那些事情都已經想開了，比如說當年陸遠鬼迷心竅的去幫童畫，再比如說他從來沒有為自己解釋過，哪怕一句話。但是現在，尤其是前不久剛剛經歷了命懸一線的時候，她忽然就覺得以前那些事情都不足以掛齒。

    眼神帶著探索，慢慢地在他的臉上轉悠了一圈，又輕聲開口，“陸遠？你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嗎？”

    “沒事。”陸遠的神色溫柔，他似乎想要像年少時那樣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可是卻又記起兩人現在的身份始終攥緊右手。

    心里面的那股子沖動被壓下，陸遠也顯得理智多了。

    他靜靜地在葉清歡的臉上掃視幾秒鐘，繼而笑開，“叫你來也沒什么事情，就是覺得上一次你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都沒能去看看你，所以想看看你現在好不好。”

    他們現在的關系似乎又像當年那樣無話不說的兄弟，可是彼此心里卻都明白，回不去了。哪怕他們努力的像過去那樣子相處，也都不一樣。

    無論是錯過的時光，還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縫隙，都已經過不去了。

    葉清歡聽見他的話，抿起唇笑開，大大咧咧的坐下看著桌子上的水果，伸手揪下來一顆葡萄放進嘴里，酸的她整個人都抖了一下。陸遠見狀也跟著坐下，從她剛剛摘葡萄的地方也扯下一顆放進嘴里，酸酸甜甜的。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吃不得酸。”

    “嗯啊。”葉清歡在外面站的時間也有些長了，感覺腿上疼得厲害，她緩了緩整個身子，“你今天一個人過來的啊，怎么沒跟你太太一起。”

    陸遠神色怔忪，他從沒想到有一天會從她的嘴里面聽到“你太太”這三個字，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

    “她來了，就是剛才碰到熟人跟著去吃東西了，我不太想吃就在這里坐著。”

    葉清歡看著他的臉色，實在是不太好，擔憂的問了一句，“你不會是身體有不舒服什么的吧，怎么感覺你現在的狀態比先前結婚的時候還要差得多。要是真的哪里不舒服的話，一定要早點去看的，別拖著，不然嚴重了就不太好了。”

    這樣標準的清歡安慰法已經時隔多年都沒有在聽到過了，他欣慰的笑笑，“你就是想多了，我最近工作比較忙，再加上天熱胃口不好。等秋涼了，應該就沒事了。”

    葉清歡了解的點點頭，她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不早了，想著顧京煜現在一定在找她了，起身打算告別。

    “那我就先出去了，阿煜應該還在外面找我。”

    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長裙，襯得身材姣好。順了順裙擺起身，告別他轉身就朝門外走。

    “清歡。”陸遠開口，叫住她。

    葉清歡回頭，看他一眼后“嗯”了一聲，依舊年輕的面容上露著淺淡的笑容，好似往常一樣，每每他一喊她的名字都會立刻回頭看他。然后睜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愣愣的盯住他。

    陸遠站在她一米開外，心中鈍痛，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心愛的姑娘啊，此刻就在他不遠處用從前那樣靈動的眼睛看著自己，他要多努力才能克制住心頭的欲望。他好想抱抱她，可是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這一別又不知道下一次再見面是什么時候，甚至還會不會有下一次見面。他的身體自己實在是太清楚了，若不是真的快要到那一步，他又怎么會冒著風險來見她。

    最近腦袋已經開始越來越疼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個明天。

    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人兒，陸遠終于忍不住的想要開口，說出那個逾越的請求。就這一次機會了，此生也就再任性這一次，他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長長嘆息一口氣。

    可是就在他準備開口之際，兩道清脆的敲門聲落在耳邊。

    葉清歡回頭看去，一個陌生的女人恰好出現在門口，她的視線也落在自己的身上。葉清歡略微一想，便知道這個人應該就是陸遠的妻子，她嘴角露出個笑后回頭又看了陸遠最后一眼，抬步朝門外走去。

    她的笑容溫和，神色坦蕩，倒是讓人想不到別出去。

    顧京煜見他從休息室里面出來，便幾步迎上去將她攬進懷里面，擔心的上下看了幾眼，“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沒有，陸遠剛剛找我，我過去跟他說了幾句話。”

    葉清歡大條的直接說出這樣一句話，絲毫也沒有注意到顧京煜略微不悅的臉色。看著她說完這句話后又開始走神，顧京煜忍不住動氣。

    他的手在葉清歡的手心里面狠狠地揪了一把，葉清歡吃痛回頭瞪他，“發什么神經，掐疼我了。”

    “想什么呢想的入迷。”

    “剛剛出來的時候啊，他太太進去了剛好看見我們兩個在一塊說話。”葉清歡皺皺眉，想著想著便將腦子里面的話說了出來，“可是我們的門是開著的又沒有做什么，他太太應該不會誤會的吧。”

    顧京煜臉色越發的臭，連連皺了好幾次的眉，“我說顧太太，你現在是不是應該關心你的先生有沒有因為你去私會別的男人生氣，怎么反倒關心起別的男人和他太太之間的事情了。更何況，你沒看見我已經一臉的不高興了。”

    被他的傲嬌惹得哭笑不得，葉清歡自知理虧的連連道歉，“我錯了，顧先生。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樣的小女子一般見識可好，怎么樣？”

    “看你表現。”

    葉清歡左右看了幾眼，最后飛快的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顧京煜終于被惹笑了，攬著她的腰慢慢朝出走。

    剛剛他已經給許思航和杜彤彤說了，畢竟葉清歡現在屬于病人時期，還是需要好好修養的。許思航是她的主治醫生，表示理解，也就沒有計較他們早早退席了。

    南邊的休息室正好有一扇窗戶正對大門口，陸遠站在窗口邊上，靜靜地看著葉清歡在顧京煜的臂彎中巧笑。他是第一次這樣慶幸，當年的葉清歡并沒有愛上他，否則的話她現在會是有多慘。

    愛而不得這樣的滋味，兩個人里面一個人嘗過了就好了，至于另外一個人只需要幸福就好。

    “你喜歡的人是她？”

    耳邊忽然傳入這個聲音，陸遠才記起剛剛就是因為自己的太太才喚回了自己的那一絲絲殘存的理智。否則的話，大門敞開的情況下，被外人看著兩人拉拉扯扯，那葉清歡在京城以后的日子，有多難過。

    他慢慢回頭，對上妻子平靜的臉，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他的太太是母親高中同學家里的女兒，那對夫妻倆是大學的教授，教出來的女兒自然也是樣樣都好。她長得的確是不夠漂亮，甚至相貌算得上是平淡無奇，可是她有才，可是就算是她有才，她也不是葉清歡。

    太太名叫黎洛，父親姓黎，母親姓洛。據說是因為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陸遠，所以哪怕知道他的情況也愿意嫁給他。

    陸遠的目光平靜地堪比她的神色，過了好久才開口說：“想不到吧，我愛上的人是一個有夫之婦。”

    “當初你給我說，你愛的那個女人有京城一等一的容貌，可是你不能娶她。原來這不能娶她的原因，竟是因為這個，我以為……”黎洛喃喃，有點心疼他，“她并不知道嗎，這個樣子對你多不公平？”

    “愛情里面可有公平？什么叫做公平？”陸遠反問，他輕輕閉了閉眼睛，“我愛她你卻愛著我，我們的這段婚姻里面本就是我對不起你，對你一點也不公平。可是你總是說你心甘情愿，所以不會計較公平或是不公平，我也是這樣的，我也是心甘情愿，所以不會在意是否公平。”

    黎洛走過來輕輕挽住他的手，兩人慢慢往出走，站在許家的院子里，她第一次從陸遠的口中知道了關于陸遠和葉清歡的故事。那是個無關顧京煜，無關黎洛的美好故事。

    “我五年級下半年我爸媽開始鬧離婚，我各種叛逆試圖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力，最后我成功樂被迫無奈的轉學。那一年我坐在清歡身后的位置，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記得她最喜歡把頭發用各種顏色的皮筋扎的高高的，然后在上面系一個蝴蝶結，每天一個，一個星期總是不會重樣。”

    “我和她真正熟起來還是在六年級上半學期，她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據說還是那個設計師設計的限量版。我那天寫字的時候不小心把油筆畫在了她的身上，后來又因為一些原因把她的頭發也弄亂了，她就像是個瘋子一樣。可是她沒有生氣，放學之后只是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我，說讓我拿回去給她洗要是洗不干凈的話就自己留著吧，反正她家里面就屬衣服最多。”

    “多囂張啊，我還是第一回見過這么囂張的女孩子，可是偏偏就是被這樣囂張的人給吸引了。初中那三年，我們還是在一個學校一個班級，甚至到最后我厚皮賴臉的都能坐在她的身邊。還記得初一第一學期，我們放學遲了，外面又下著雨，司機接我們都來遲了。最后基本上人都走光及還剩我們幾個人，清歡她一直坐在凳子上，司機來門口接她她都沒有動一下。我發現不太對勁走過去一問，她說她好像是初潮來了，那個時候的孩子都大了，自然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那是第一次，我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給女孩子披上，也是唯一的一次。”

    “高一第一學期，我們那一幫兄弟在學校里面橫行霸道，耀武揚威。而她葉清歡就是我們整個學校都不敢惹的小公主，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背后有我們。那一年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年，她的性子愈發的張揚搞怪，可是成績卻好的一流，老師學生都愛不釋手。”陸遠神色溫柔，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那個時候的我好煩惱啊，你說怎么會有女孩子漂亮到那種程度，簡直是恃美行兇嘛。她每一回被人告白了，都是傻兮兮的看著你，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做特別委屈。”

    “你真的很愛她。”

    黎洛感嘆，可是她料想不到的是陸遠接下來的話有多殘忍。

    他靜靜地看了黎洛幾秒，忽然笑了開來，“你覺得我很愛她嗎？其實你知道嗎，最愛她的人不一定是我，一定是顧京煜，可是最對不起她的人卻是我。”

    “我現在一想到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情，我就忍不住的渾身發抖。你知道嗎，因為我她曾經過過一個多月不好的日子，那個時候的我只是想著能夠得到她，所以就在別人找我拍一些不實照片的時候沒有阻攔，甚至沒有去幫她說話解釋。后來為什么我會出國，就是因為她當時離開。”

    “我不知道她經歷了什么，我只是直到從那之后的她就再也沒有真正的笑開過，我一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對不起她，真的很對不起她。”陸遠顫抖著肩膀蹲在地上，他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腦袋，想一直小刺猬，“我就覺得，哪怕將來要我做什么都好，我都可以去贖罪。可是上天沒有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去贖罪，等我再次回來，清歡已經結婚，嫁為人妻，過著她原本就想過的日子。”

    “可是就在那些個日日夜夜里，她原本平安順遂的日子正是因為我變得糟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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