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為什么你們今天個個那么急著勸我放明玉出嫁？不說清楚，我就不答應。”軼琴干脆使起了小性子，歪著頭側著身子，看也不看他們。

    黃燦泱泱閉口不言，明真和明輝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志忠和明玉更是慌了陣腳，這下明杰可急了。看著沉默不知所措的眾人，心想：你們不說干脆我說！

    “媽，其實二姐她是，她是~”

    明輝拉了拉明杰的衣角，示意他別說下去。可明杰哪想得了那么多，起身朗聲說“你別拉了，紙是包不住火的，現在不說難道等二姐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再說嗎！”

    明真和明輝臉色一變，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軼琴，明玉更是面如紙色。

    軼琴的雙眼簡直瞪得比銅鈴還要大，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明玉。明玉盡管怕極了，卻是退無可退，只得低著頭站在原地。她走到明玉身側，細細打量起她的肚子來。想來是月份還小，根本看不出什么來。

    軼琴神情呆滯的走到茶桌旁，突然拿起桌上的瓷杯，猛地摔在地上，那瓷杯瞬時四分五裂。

    眾人都嚇得身子一抖，明玉更是“哇”的一聲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憤怒，心痛，不舍，擔憂，一下子百感交集，全部涌上心頭。

    她指著明玉，痛心疾首的說“從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一直以來，無論你們四姐弟做錯什么，我都不怨你們，不怪你們，只怪我自己沒把你們教好。可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實在叫我痛心！”

    志忠見明玉這樣，實在于心不忍，也跟著跪了下去，急急道“伯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您不要遷怒明玉，更不要氣壞身子啊！”

    軼琴不答，又說“我憤怒，是氣我自己沒教好你，我心痛，是因為你全然沒把我的教導放在心上，實在任性至極。志忠對你好我知道，可你未婚先孕，志忠的父母會怎么看待你？我實在為你的未來憂心啊！要是將來~~你讓我怎么舍得啊！”

    明玉已是痛哭流涕，泣不成聲“媽，對不起，是我不好，讓您失望了！”

    明真趕緊上前勸道“媽，志忠和明玉年輕氣盛，不懂男女之事，也是情有可原。反正他們情投意合，不如就早日成全他們，反正你不是也覺得志忠很好嗎？而且他和黃燦是同學，將來我和明玉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應著，更何況，現在生米既已經煮成熟飯，不成也不行了，到時候你一下就得兩個外孫這不是喜上加喜嗎？”

    軼琴緩緩睜開雙眼，示意他們都坐下。她拉過明玉坐在他身旁，那張略帶皺褶的臉盡是擔憂和不舍。

    “知道為什么你們四個人當中最疼的就是你嗎？無論你做錯什么，說錯什么，我都不曾打過你，你爸更是連罵也沒罵過你。”

    “為什么？”明玉不解地問。

    “因為你姑姑。”

    姑姑？明真和明玉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再看看明輝和明杰，都相互搖了搖頭，他們從不知自己竟然還有一個姑姑。

    軼琴起身，從樓上拿出一張黑白的老照片，照片里有兩個小孩。男的約有十二歲，女的約六七歲，牽著手站在一起，甜甜的笑著，看樣子感情非常好。那個女孩子跟小時候的明玉長的一模一樣，可明玉對這個男孩子卻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媽，這照片……”

    “這是你爸爸跟你姑姑的照片，你姑姑比你爸小六歲，當時你爺爺以為到了你爸爸這輩又是單傳，誰知后來又生了一個女兒，即使是女孩，他也喜歡至極，全家人都為她的降臨開心極了，她是個開心果，連帶著村里的人都非常疼愛她，并給她取名玲瓏。記得那年是八月中秋的前夕，工人們都回家過團圓節了。有一個商店老板又急著要貨，你爺爺就放下手里的活趕緊給他送去，你奶奶見你爺爺忙不過來，就去瓦窯廠接手，你爸爸留在家做飯帶你姑姑。晌午時分你爸爸讓你姑姑去窯廠讓你奶奶回來燒菜吃飯，可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是怎么回事？”明玉忍不住問道，她真的很想知道后面怎么回事。

    “窯廠一聲爆響，村子里的人就喊起火了，你奶奶跟你姑姑就再也沒回來了。”軼琴說完，明玉全身都癱軟下來，握著手中的老照片，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你爸爸對此感到十分內疚，窯廠沒了，你爺爺從那以后也一病不起。他是看著你姑姑出生的，她一出生你爸爸就把她抱在懷里，愛不釋手。他總說，本來該他死，卻讓你姑姑替她走了一遭，是他害了她。所以他從不敢提玲瓏這兩個字，我跟他結婚二三十年他也只和我說一次而已。直到你出生那天，他看著你跟你姑姑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所以他對你百般溺愛。他知道你始終是要嫁人的，也不敢留著你，只盼著你能嫁個好人家，有個疼愛你的好丈夫。但是他始終是的思想保守的農村人，從你和志忠交往開始，他就很怕你會受到傷害。他要是知道你未婚先孕，該是多么痛心多么不舍啊！”

    “媽……”明玉又流下淚來，簡直難過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軼琴心痛，難過，自責“從小到大，什么活我都讓明真明輝先做，什么好的都先想著你。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也都盡量依著你。你素來心直口快，一副直腸子，家務活更是沒一樣會的，我對你也從不過分要求，總是多加包容寵愛。我雖然書讀的不多，卻懂得禮義廉恥。你現在奉子成婚，別人會怎么看你，志忠的家人會怎么看你？更多的是，你這個性子，嫁過去不討公婆喜歡怎么辦？這是我第一次，怪自己，沒把你教好！”軼琴掩面哭了起來。

    “可是她，非結婚不可。”一個淡淡的，滄桑的，帶著疲憊和沙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轉頭一看，是晉鵬。他出門剛到樓下，發現煙忘記拿了，于是轉頭回來，在門外站了許久，該知道的也已經全部知道了。

    “爸……”明玉看到似乎在剎那間老了十歲的父親，更加傷心難過，淚水更加止不住了。晉鵬上前為她擦掉淚水，安慰道“傻孩子，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爸媽怎么會阻止你呢。”他雖然這么說，眼眶卻紅了，淚水也浮了上來。

    他走到軼琴身旁坐下，摟著她的肩安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明玉雖然大大咧咧，可心眼好，看得出來志忠也是真心對她的，我也相信志忠的父母會喜歡她的！”

    “爸媽！”志忠撲通一聲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成全我們，請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也一定不會讓明玉受一絲一毫的委屈的！”

    由于婚期緊促，所以除了回家拜祭老祖宗之外，明玉并沒有在青潭洞出嫁，而是在南山市舉行英氏的婚禮。十天后，穿著白婚紗，帶著白手套，披著白色頭紗，拿著白色捧花的新娘子，面帶笑容的挽著父親的手緩緩的走進禮堂。禮堂設立在天主教堂內，邀請了所有親朋好友來觀禮，整間教堂內坐滿了人，還有許多站著的。志忠說，他要當神的面起誓，當著所有人面前承諾，一定會讓明玉幸福快樂，不后悔來世間走一遭，更不后悔嫁給他。這天，明玉笑的跟孩子一樣，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這天，佳瑜穿著白色抹胸長裙，將長發挽起，只留下兩邊鬢角，頭上只有一朵純銀的白玉蘭花發卡點綴，配上鑲鉆耳釘，簡潔高貴又大方，實在叫人過目難忘。

    明玉的妝容是佳瑜親手化上的，婚禮是委托婚慶公司一手包辦的，連伴郎伴娘他們都安排好了，這也就沒他們什么事了，他們九個各自坐在位置上等待著婚禮開始。

    佳瑜和佳慧分別坐在淑敏兩旁，佳瑜還時不時跟后排的泓文低聲交談著，從她的笑容可以看出來，她今天非常開心。明輝和明真黃燦坐在一起，三人也正談的火熱，他時常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佳瑜，然后又若無其事的轉頭，繼續和他們說話。這些小動作自然瞞不了泓文的，并且泓文發現，佳瑜也是時常偷偷瞄他。他淡定一笑，只作不知。軼琴則和志忠的父母說著話，她雖然舍不得，可女兒有個好歸宿，也是真心替她開心。

    婚禮音樂聲開始響起來，眾人也停止了熱聊，紛紛轉頭向門外看去。明玉挽著晉鵬的手緩緩的從大門走進來，前排有一男一女兩個花童撒花，第二排是晉鵬和明玉，后面還跟著四個伴娘。明玉的臉雖然被白紗蓋住，卻還是清晰可見她美麗的妝容，幸福的笑容，帶著嬌羞和明艷。一個女人最好的時光，不就是這時候嗎？志忠和四個伴郎站在神父面前，他內心充滿激動，興奮，喜悅。明玉在眾人的掌聲中緩緩走到志忠面前，志忠從晉鵬手上接過明玉的手，一起轉身看著神父。

    “今天我們聚集，在上帝和來賓的面前，是為了新郎孫志忠先生和新娘方明玉小姐，這對新人神圣的婚禮。這是上帝從創世起留下的一個寶貴財富，因此，不可隨意進入，而要恭敬。孫志忠先生，請你看著方明玉小姐，你愿不愿意在主耶穌面前起誓，無論她將來是美麗或是衰老、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愿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志忠握著明玉的手更緊了，堅定的說“是的，我愿意！”

    神父又問“方明玉小姐，你看著身邊的孫志忠先生，你愿不愿意在主耶穌面前起誓，無論他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他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愿意和他永遠在一起嗎？”

    明玉轉頭深深的看著志忠，眼含淚花卻同樣堅定的說“是的，我愿意！”聲音中帶著些許的哽咽。她是感動的，幸福的，對未來充滿憧憬和向往的。

    “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志忠和明玉給對方戴上戒指后，神父又說““好，我以圣靈、圣父、圣子的名義宣布：新郎新娘結為夫妻。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來，志忠輕輕掀開明玉的頭紗，親吻了她的嘴唇。明玉害羞極了，幸福極了，軼琴的淚水也濕了眼眶。

    花園里，四個伴娘和佳慧佳瑜，加上明玉的同事和同學，都近二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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