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展漫無目的的在道上行走了一天,昨晚在一廢棄的屋子里睡了一夜。現在的他爛命一條,哪里還怕什么鬼鬼怪怪的?只要能擋風避雨就行了。天一亮,他就又啟程出發。他在哪里都不敢久待,就怕警察突然找上門來。好在這時正值秋天,道路兩旁的樹上結滿了一個個有黃梨般大小的橙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鮮艷欲滴,叫人看了都忍不住流口水。若是從前,他一定不敢伸手去摘,一來面子上過不去,二來,他會想,萬一打了農藥吃死了怎么辦?但是現在,他可顧不了那么多了。見四下無人,忙摘了四五個捧在懷里,然后躲進樹林深處開始吃起來。狼吞虎咽,吃的滿嘴滿臉甚至滿身都是金黃色的汁水,粘乎乎的。但是他可無暇顧及那么多,已經有三天沒吃到肉了,甚至連油也沒沾一滴,如果再不想法子填飽肚子,那他可就要客死異鄉了。
這時正值中午,太陽透過樹蔭照著他的臉,一粒粒晶亮的汗珠,沿著他臉頰的兩邊流下來,一滴滴落在他那破舊、散發著異味的衣衫。他坐在橙樹下,垂著頭緊緊盯著自己的雙腳。皮鞋的鞋頭已經磨出兩個好大的窟窿了,鞋底鞋身都沾滿了灰塵和黃泥土。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道還要走多久。他突然變得迷茫起來,突然好想家,好想他的妻子兒女。他好想打個電話回去,問問他們過得好不好,可想想如今自己這個樣子,又覺得丟人。
第三天,也就是農歷的八月十八,少祺一通電話,將秋霞姐弟叫來了楊大海的辦公室。
“秋霞,祥瑞,錢我已經準備好了,350萬,不多不少,你們和少祺一起拿去給房東,讓她立即去警局撤案,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尋找周董了。”楊大海將錢推到秋霞面前,憂心仲仲的說道。
“楊董,您這樣幫我們,我們實在是無以為報~”
“秋霞,你千萬不要這么說,我說過,一直當周董是好朋友,也當你們是一家人。”
祥瑞冷眼瞧著惺惺作態的楊大海,雖然嘴上不說什么,但心里卻清楚的很。這些生意人一個比一個精,沒好處的事情他們怎么會做?他們怎會那么好心,真心幫他們呢?上次給他公章和印鑒,他竟然什么動作也沒有,難道已經發現印鑒有問題嗎?他心里苦思冥想也沒有答案,只是眼下也沒別的路走,只好先按兵不動,看看楊大海究竟在搞什么鬼把戲。
撤案的事辦的很順利,魏鐸并沒有太大的意外。其實這件案子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輔助的作用,也可以說是金局長倒臺的導火索。他上任這么多年,貪了多少,魏鐸心里多少是有數的,一直隱忍不發是在等一個機會。畢竟想推翻一個公安局局長,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其中牽連甚廣,如果不做好完全的準備,到時候只會功虧一簣,還會砸了自己的腳。
但是周展并不知道秋霞已經說服房東順利撤案了,也不知道明輝并沒與他追究,更不知道宗寶其實沒被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楊大海設下的圈套而已。而他,差點就死在這個圈套里。如果明輝堅持深究,如果房東不見錢眼開,那他畏罪潛逃的罪名就會坐實,到時候被抓回去,楊大海一定會以他家人的命作為要挾。那到時候可真是連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這樣走下去也不是辦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他坐在路邊自言自語道。
太陽就快落山了,余暉照的大地一片通紅,一天又要過了,他已經流浪了四天四夜之久。
這時候的他也不再似前兩天一樣走在路上看見人和車就躲,而是坐在路邊喃喃自語著:我為什么要逃?當時為什么不去找警察說清楚,說我沒有犯罪呢?這樣一來,頂多也就是個包庇罪。宗寶和狗仔放火的過程他可沒動手啊!然后自己再去祈求方明輝的原諒,說不定他能看在秋霞的份上既往不咎,還說不定,他會和秋霞言歸于好呢?這樣秋霞就不用那么傷心難過了!他又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方明輝現在已經有新女朋友了,又怎么可能重新和秋霞在一起呢?這不是太荒唐了嗎?以前自己那么瞧不起方明輝,現在卻要~卻要~想想真是難為情。
一入夜,天氣越發冷起來。天空響起了幾道悶雷,想是大雨快要來了。可放眼四周,連個避雨的地方也沒有。這可怎么是好?
“轟隆隆!”
雷聲又響了兩聲。
他快步沖到路邊,此時更好有一輛大貨車駛來,他想也不想的就伸手去攔。這兒是荒郊野外,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已經開了近二十年的貨車了,技術很是熟練。此時,天空響著悶雷,偶爾有閃電亮起,四周一片烏漆抹黑的。他正打著十二分精神聚精會神的開著車,誰知前方突然出現一男子的身影,伸長了手就攔車。他嚇得虎軀一震,渾身的冷汗唰的就淌了下來,汗毛直立,就連頭皮也快炸開了。
“不是吧!別嚇我!我可沒做什么虧心事啊!”他哆里哆嗦的自言自語道,就連方向盤也握不穩了。
周展心里也明白,在這烏漆抹黑、打雷閃電的荒郊野外攔車,而且自己又是這個模樣不把人家嚇死才怪呢!于是他用力不斷的揮著手,高聲喊道:
“我迷路了,麻煩你停停車!”
“嗤!”
那司機雖然嚇得三魂沒了兩魂,可不知怎么的,聽見他的聲音,腳還是踩下了剎車。
周展見他停車,忙爬上去,打開車門,一屁股在副駕駛座坐了下去。
“你~你~你~”他見眼前這男人滿面胡渣,;臉上臟兮兮的,全身上下又臟又破又臭,剛想問你是人是鬼,可話到嘴邊,愣是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周展見他嚇著了,忙應聲道“先生,我是人,你別怕。我真是人,迷路了而已,在這道上走了四天四夜,才變成這鬼德行。”
盡管他再三解釋,那司機卻還是半信半疑的,不敢開車,也不敢說話,瞪大了雙眼緊緊盯著他,連眼睛也不敢眨。
“哎呀,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肯信啊!”周展不耐煩地說“要不,你摸摸我的身體!”他強行拉過司機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你看,是熱的吧,我心臟還在跳呢!”
“那你要去哪?我載你一程吧!”這司機心眼倒還不錯,確定他是人了,就打算幫一幫他,也算是給自己積德了。
“我要去南山市。”周展說。
“可我,剛從南山市送完貨回來,正打算回家呢!南山市在后面那個方向,你行反了。”
“難怪,我說怎么越走越覺得陌生。”他掏出上衣口袋的塑料袋,將身份證遞給他“看你也不像是個壞人,你看,我有身份證,我是個人,你現在可以安心了吧。”
周展又拿出五百塊錢遞給他,說道“只要你載我回南山市,這些錢就是你的了。不過前提是,你千萬不能對別人提起我。”
司機疑惑的問道“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幫還是不幫?還是嫌錢少?”周展不耐煩的問。
那司機倒有骨氣,他硬聲回道“只要你不是壞人,我就幫你。如果你是壞人,即使你把身上的錢都給我,我也不稀罕!”
“這個你放心,兄弟我絕不是壞人。錢你拿著吧!”周展將錢塞進他手里,又問道“你車上有吃的沒?我餓得很。”
“有一份快餐盒,不過早已冷了。我本來想留著路上餓了吃的,既然又要回南山市,那就給你吃吧,我回來的時候再買就是了。”司機說著,從腳下拿出一個袋子,袋子里裝著一個飯盒。
周展哪里還會客氣,伸手打開,只見里面有半個鹵蛋,還有雞腿和青菜。幾天沒吃飯沒吃肉的他,簡直口水都要流成河了,拿起筷子,不到三分鐘就吃的一粒不剩,就連雞骨頭都舔的干干凈凈。
“你慢點吃,喝點水吧!”那司機又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吃飽喝足,困意也就上來了。他索性倒在車廂內睡覺,司機不和他說話,他也不和司機說話。
他已經看開了,即使回去是死路一條,也比客死異鄉來的好,而且以他的罪最多也就判個幾年,還不一定死呢。經過幾天的流浪,他算是大徹大悟了。也決定不再管秋霞了,她要喜歡誰就喜歡吧!
雖然心里這樣想著,可一回到南山市,之前的那股子勇猛勁兒就又都煙消云散了。他讓司機將車停在離家不遠的偏僻路段,然后下車,和司機道別。這時已經是清晨了。
“現在南山市是這么個情形還不知道呢,可不能這樣貿貿然回去。”他心想著,就走到報刊亭,打算買份今天的早報來看看。
他才一走近,原本正在挑雜志的幾個年輕人就都捂嘴鼻子紛紛跑開了。老板見是一臟兮兮、臭烘烘的流浪漢,不禁氣從中來,怒罵道“臭要飯的,滾遠點,別妨礙老子做生意!”
“你罵誰臭要飯的!”周展脾氣也上來了,站在外面,叉著腰和他對罵起來“老子來買報紙看看也不行嗎?”
“你買報紙?且不說你有沒有錢,你認得字嗎?”老板輕蔑道。
路上準備上班的行人走過,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往這邊看來,心里更是好奇:這家報刊少說也開了近十年,老板一直都是和氣生財的,怎得今天竟會和一流浪漢吵起來?
周展見他已經引起了注目,生怕會引來警察,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忙掏出五十塊錢扔給老板,說道“給我來幾份報紙,要最近五天的,不要找了!”
做生意,有錢就是老大!老板見他出手闊綽,而且就連昨天之前的報紙也要,還不要他找錢,怕是個傻子吧!心里狂喜,忙收了錢將報紙遞給他。
周展接過報紙,也懶得與他計較,找了個無人的小巷子,從他出逃那天一份份的看了起來。當看到昨天那份的時候,心里又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按道理說警察都找到村子里去了,怎么會沒刊登在報紙上?
他又翻開今天的,直到看到右下角的尋人啟事,整個人都呆住了。那則尋人啟事尋找的人正是他自己,落款人是周秋霞和周祥瑞。
“難道他們~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嗎?”
他反復確認報紙和日期,又鼓起勇氣朝報刊亭走去。
那老板見他回來,正想說話,他直接就丟了二十塊錢過去,然后自顧自的撥通了家里的電話。那老板也算識相,拿了錢也不再搭理他,坐在一旁悠悠看起了報紙。
“秋霞~”電話一接通,他的淚水就涌了上來。
“爸爸!”電話那頭的秋霞也又驚又喜又擔心,一時間淚流滿面“您在哪兒?我們都在找你!”
“爸爸現在很好,事情都處理好了嗎?”盡管再怎么思念家人,也要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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