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親姐姐，佳慧也是在今年年初才知道她在哪兒的。只是，那人交代了，要讓她安心治療。她現在都成這個樣子了，還堅持每星期打兩個電話給父母報平安，和佳慧打電話時也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妹妹這樣，她心里別提多難受了。
“佳慧，怎么一個人在哭？”
建宏一下班就去親戚那里把柯母接回來，才進門見她坐在沙發上落淚。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就是替邱婷感到可惜。”她淡淡一笑，起身扶住柯母“媽，您累了吧。”
“不累，不用扶我！”柯母對佳慧總是笑瞇瞇的，在她看來，建宏能娶到佳慧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她別提多喜歡佳慧了。只是，以她這樣的身子骨，只怕佳慧坐月子時還得麻煩淑敏來照料，一想到這里她就更加過意不去了。
兩人將柯母扶進房里，然后建宏攙著佳慧在沙發上坐下，柔聲安慰道：
“不要想太多了，人各有命。你替他們擔心也沒用啊！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吃過晚飯了嗎？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吧。”
“不用了，我不餓，我想去床上休息一下。”
兩人結婚也快一年了，建宏時常會得自己仍是無法真正走進佳慧的心里。從結婚到現在，兩人一直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不想其他夫妻，整天不是打情罵俏、就是你儂我儂的。起初他認為是因為陳大義過世的事對她打擊太大，后來則認為是因為家里有老人家在太拘束。但是現在，有時候他會疑惑到底是佳慧性格本身就是這樣，還是她根本不愛他？
盡管如此，建宏還是想盡力對她好，他相信日久生情，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的真心的。
“你不餓，肚子里那位也餓啦！”他輕輕替她擦拭眼角的淚，說道“你先去床上躺一下，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不然半夜又該餓了。”
兩人從認識到結婚，建宏對她也算是事事妥帖，也沒對她紅過臉。他們之間的愛情，應該永遠不會像明輝和佳瑜那樣轟轟烈烈生死相許，也不會像明杰和美鳳那樣打情罵俏吧？其實不光是建宏，佳慧自己有時候也會想，為什么她就沒辦法做一個愛撒嬌的小女人呢？每天過著一成不變、正正經經的生活不累嗎？
她愛吃胡蘿卜，喜歡的程度大概不超過三天就會吃一下，也喜歡吃魚。建宏在廚房鼓搗著，正準備把胡蘿卜切成絲然后一會兒放進排骨粥里。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自后面環過他的腰，輕輕抱住他。他拿著刀的手頓了幾秒，就連心跳也加快起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他。
“建宏，謝謝你。”
他咧嘴一笑，放下菜刀轉身將她攬進懷里“傻瓜，我們是夫妻，說什么謝不謝的？就算要道謝，也該我對你說。”
“為什么？”她閉著眼靠在他懷里，這一切，表面上看起來是多么溫馨甜蜜。可只有佳慧自己知道，她始終無法真正投入。
“謝謝你嫁給我，謝謝你照顧我和我媽，還有，謝謝你，這么辛苦的懷孕。”
“懷孕？這不是每個女人的必經之路嗎？”
“話是這么說，但我知道你是真的辛苦了。”
“不辛苦。”她的心頭騰升起一股暖意，不管怎么樣，建宏是真心對她好的。女人這一輩子，為的不就是找個對自己好的另一半嗎？愛情又不能當飯吃，再甜蜜久了也會冷淡，只有細水長流，才能守得住長久。
“看著明輝那樣，我真的很想代他問一句，”他放開佳慧，問道“難道連你也沒辦法把佳瑜勸回來嗎？”
她黯然搖頭“現在我們誰也不敢在她面前提明輝。”
“我知道你和明輝是好朋友，在工作上他對你也頗多照顧，只是~這是他們夫妻的事，我們又怎么好說太多呢？”
“我只是替他們感到可惜而已。”他勉強一笑，說道“我煮了排骨胡蘿卜粥，就好了，你去外面坐會兒。”
“好。”
“為什么我每次來都看見你對著這個水晶球發呆？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秋霞拎著兩袋燒烤站在門口，自從上次喝醉后，她再也不敢隨便亂喝酒了。也好在是志明，要是碰上宗寶的話，她早就連渣也不剩了。
志明不答，微微一笑“怎么打了燒烤又不買酒？”
“你想喝酒嗎？那我下去買。”她放下東西欲走，
“不用麻煩了。”他伸手拉住她。
兩人均是一愣，秋霞微紅著臉，輕輕將手抽回。
“吃東西吧。”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志明搬著小桌子到陽臺去了。
坐了會兒，兩人都沒開吃。
“我還是去買點酒吧！”
見他似乎心情不好，秋霞也不阻止，只坐著不動。
十分鐘后，他拎著一打冰凍的生啤和一個塑料袋慢悠悠地從樓梯上來，秋霞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坐姿。她有些緊張，總感覺志明似乎有什么話想對她說。
“我買了果汁上來，不知道你要不要冰的，所以買了兩瓶。”他把裝著果汁的塑料袋往她身前一放，然后自顧自喝起酒來。
“你是有什么煩心事嗎？”秋霞低聲問。
“沒有，我能有什么煩心事。”他頗有自嘲的說。
她微微側頭看著他“我們是好朋友，我有什么事都會和你說，你有事也不許瞞我哦。”
“真的沒事。”
“額，認識你這么久，好像都沒聽你說過你的家人哦。”她在沒話找話，不然總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你真的想聽嗎？”志明看著她問，昏黃的夜燈下秋霞看到他雙目泛著晶瑩的淚花。
“有什么不愉快嗎？”看他這樣，她實在后悔自己干嘛亂問。
“沒有，我們認識這么久了，告訴你也無妨。”
三罐生啤下肚，他又開了第四瓶，慢悠悠地說起來。
“我小時候，非常調皮，除了睡覺沒有一刻是閑著的，經常跟年紀大點的孩子一起上山捉鳥，下河抓魚。呵。”他冷笑一聲“你也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正是暴雨多發的季節。”
說到這，他的聲音也有些哽咽，搖了搖唇繼續說道“那次~也是今天，我九歲。那天下很大的雨，山洪從山上流下來，整條河的水都變成黃的了。”他用手指擦了擦眼角，說話斷斷續續的。
“別說了~”秋霞遞過紙巾想安慰他，又不知從何說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
“不關你的事，我在心里憋了這么些年，也真的很想找個人傾訴，你就聽我說，好嗎？”
“洪水來的很突然，那幾個年紀比我大的都游上岸了，只有我被困在河中間的大巖石上，他們一上岸就去通知村里的人來救我，村長還報了警。我爸當時在外地工作，我媽就在家帶我和我弟弟。眼見洪水越來越大，我媽急得不得了。竟然想靠她自己的力量游過來救我。結果，就在離我不到兩米的地方，被卷進漩渦里，我~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媽媽，連她的尸體都找不到。”
“志明~”除了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秋霞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從那以后，我和我爸關系就變得很不好，他從沒對我笑過，和我說話也大呼小叫的，總說是我害死我媽的。也的確，我媽確實是我害死的。從那時候起，我就做個安靜本分的孩子，再也不敢去河邊了~”
他伏在桌面上低泣幾聲，又猛地灌了幾口酒“今天，剛好是她的忌日~我，對不起，我失態了。”
“不~我是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秋霞愧疚的說。
“不，我該謝謝你，愿意聽我說這么多。其實我爸說的沒錯，我~”
“不怪你！”她打斷他的話“那時候你什么都不懂，你媽是因為愛你才去救你的，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一輩子都這么自責下去的。”
“嗯，謝謝你。”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一打生啤12灌，他一個小時就喝光了，臉上還是看不出半點醉意。秋霞這才知道，原來他的酒量這么好。
他起身走進房間，拿出桌面上的水晶球“這個~本來是要給你的生日禮物的，可是那天去找你你不在，就一直留到現在。”
秋霞臉一紅，頹然想起那天她去找明輝，被他拒在門外，又想起他那句‘沒歸期的人’。是啊，何必為了一個沒歸期的人黯然傷神呢？再這樣下去，只怕她和明輝連朋友都做不成，也會失去真正對她好的人。
原先看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收著，以為是誰送給他的重要物件，如今拿給她，秋霞自然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她沒說話也不動，站在那里進退兩難，臉更加紅了。
他苦笑道“你放心，我不會逼你非要給我什么回應，只希望能以朋友的立場送你一份生日禮物。其實我有時候也很怕，怕說出來會和你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但是老話說，酒壯慫人膽，我想你也應該有權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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