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嫂子也跟我聊了一下，你倒是沒什么意見，只是合作形勢，要具體談一下，親兄弟明算賬，我們把能想到的都說一下，省得以后有麻煩。”秦小魚到無所謂，反正要收購廠子，有基礎的更好，知根知底總比自已出去談要好得多。

    合作事宜還是要跟滿愛紅談，她要的不過是朱旭親口說出來，點個頭，就當是他自已放棄了。

    可憐的女人。

    接觸到具體事務，秦小魚發現，滿愛紅不簡單，這個女人精明著呢。跟她比，朱旭弱得不是一點半點，可以說朱旭一直在滿愛紅的呵護下，才沒被這個社會給吞掉。

    首先她給秦小魚打了一個欠條，預付的住院費變成欠款。

    然后就是明確雙方的責任義務。秦小魚成了銷售方，提供樣放款式布料，滿愛紅只負責生產，這樣一來，廣州的店鋪就能撤了。

    朱旭這時才發現，這哪里是什么合作，分明就是把他架空了，他的原創夢徹底毀了。可是又不能不依著滿愛紅，瞧著愛妻臉色蒼白硬撐談生意，他是又愧又難過，軟弱得恨不能找個地方哭一場，哪還有反駁的能力。

    “還有這么多的貨怎么辦？”朱旭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大包小包。

    “只能處理了，沒辦法。”滿愛紅說得太快太輕松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出賣了她的內心。

    朱旭怔了一下，起身走出門。

    在門口，他顫抖著雙手點燃一支煙，吸一口，淚水大滴落下來。滿愛紅這一句話，把他給深深刺傷了。原來他設計的時裝在滿愛紅的眼中根本沒有價值，只是一堆處理貨，甩掉就會很開心的包袱。

    其實滿愛紅早看出來他不是時裝設計的料，只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

    現在到了生死關頭，不能不面對了。

    秦小魚在心里把朱旭和王玲玲做了一下比較，他們都需于服裝設計師中的失敗者，被淘汰的那一個。但是兩個人有本質的區別，他們走向了兩個極端。

    王玲玲是過于保守了，腦子跟凍住一樣，沒有一點創新，死守著過去的東西不放。

    朱旭則是過于自信，用一種惡俗的浮夸當成時尚。他不是懷才不遇，他就沒有才。生養他的小村子，讓他帶著美學上的缺陷長大，這是后來怎么也彌補不了的。

    從滿愛紅處出來，秦小魚看到高大雄正巧下車，就打了一個招呼。

    “秦老板的能力太可怕了，我做了那么久的工作也沒拿下來的合作伙伴，你輕松就給攻下來，我要請秦老板吃飯，多教我幾招兒。”高大雄挪喻地說。

    “高老板說笑了，只是恰巧合拍，時機對上了。”秦小魚不想跟他廢話。

    第二天一早，朱旭的店門口熱鬧起來，大喇叭叫得比霍景紅還要響，大甩賣，清倉。

    這噱頭是時裝街上見慣的，沒人當真。只是朱旭看著他珍惜的每一款設計，被別人撿破爛兒似的翻來翻去時，心里在滴血。

    能讓他堅持下去不崩潰的只有對滿愛紅的愛了，一想到她從小被捧在手心里長大，飯都不會做的人，跟他到村子里四處透的房子燒火炕，他就覺得這份情這輩子還不上了。

    本來秦小魚以為朱旭甩貨也就幾天的事兒，等一車一車的貨從倉庫拉過來，她才知道，這是造的什么孽啊，亞麻得罪誰了。愚蠢的人類，一定把好好的布做成這么丑的衣服再出來賣嗎。

    還好他的房租還有半年到期，不然兩個人住的地方都沒有。

    朱旭的店跟秦小魚不在同一個樓，不是大姐的產業。房子是個瘦小的本地老頭兒。租別人的店面都是二樓上下打通，房租也貴，到朱旭這里只租出去一樓，二樓只能當住宅，少了很多錢，只等他撤店，把房子裝修好重租呢。

    朱旭哪里甘心就這么走了，還總抱著一點希望，捱一天是一天。

    說好的一起回去做交接，可是朱旭這邊走不成，秦小魚也不放心扔滿愛紅自已在這里，她又急著回去處理王玲玲。

    比她還急的是滿愛紅，怕朱旭反悔，只想快把事兒定下來。干脆把廠房鑰匙交給秦小魚，讓她自已去看情況。

    “你急什么？”朱旭一聽就不干了。

    “我不急，還等著那邊的倉庫讓人端了？你以為王強會放過我們嗎？”滿愛紅冷冷地說，朱旭又慫了。

    聽說秦小魚和朱旭合作，葉秋并不看好。

    “這個朱旭，腦子有點偏，你小心點，把賬給弄細點。”

    “這到不怕，我們合作是來料加工，他只賺工費。”

    “那就好，不過話說回來，你還是得罪人了。”葉秋拉著秦小魚到窗口，向對面一呶嘴，那是高大雄的店。

    “他一直要找朱旭合作是吧？”

    “他看中朱旭的廠子了，想吞了，可是朱旭這死心眼，非得做原創，不同意。噫？你是怎么說服他的？”

    “現在這情況還用說服嗎？他自已也要知難而退了吧。”秦小魚真有點心疼滿愛紅了。

    本來說好的，這邊事處理好了，秦小魚馬上回東北去整頓，現在的行程就要拐個彎了，先去朱旭老家的廠子看一眼。

    朱旭有心同行，秦小魚不放心滿愛紅，把他留了下來。

    “我還真成你秘書了。”阿雷看了看身邊輕松上路的秦小魚，沒好氣地說。

    “不想干嘛？我換人。”

    “我想干。”阿雷從墨鏡上方投來一個你懂得的眼神，秦小魚狠狠擰了他一把。

    大概是所有的人都喜歡把祖籍放在大城市，漂亮一點，有根基一點。

    這個北京人朱旭，離北京可不是一般的遠，就是后來北京一直擴擴擴，也沒能把這個窮村子給擴進去。

    嚴格講，這個村子也不算窮，至少比秦小魚和盧鏑走訪時見的村子富一點。

    朱旭也是放心，把整套鑰匙都交給秦小魚了，所以她長驅直入，一直進入到空蕩蕩已經停產的車間。

    流水線上還有砸了一半的亞麻裙子，看得出停產時很急，應該是突然的。

    “你是誰？收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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