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騾車不知何時停在了祠堂門口,上面傳來尖銳的女聲,穿透力極強,刺的大家伙耳膜生疼。
喜兒臉色一變,朝她娘看了一眼,木氏對她點了點頭,算是確認。喜兒心里發沉,剛剛他們受欺負時,這老太太不吭聲,此時見魏家人吃虧,就開始阻攔,真是魏家的好閨女呀!
果然,下一刻騾車上就下來一個身穿藏藍襖裙的婆子,頭上戴著一枚亮晶晶的銀簪子。她臉上帶著明顯的焦急看向魏三兒,看到她來,魏家人全都舒了口氣,這姑奶奶在老蘇家也是鼎鼎有地位的,就憑她為老蘇家生了五個兒子,那就是蘇家的大功臣,否則蘇浩盛這支早就絕嗣了。
與魏的家人完全不同是蘇家人臉上的表情,那一個個的可就不那么好看了!尤其是三叔公,直接板起臉來,鼻子哼了一聲,這浩盛的婆娘真真是不知道輕重。
蘇老太太快步走到魏家人跟前,上下打量,帶著關心。她身后跟著蘇老爺子蘇浩盛,一身藏青細棉布衣袍趁著他多了幾分文雅,反倒不像鄉下人,倒像是個身家豐富的有錢人。他的目光掃過祠堂里眾人,在木氏母子幾人身上停留片刻,就看向正位坐著的三叔。
心里對魏氏的埋怨又多了一分,原本好好的在鎮子上住著,誰知那婆娘得到消息,立馬就央著要回村子。可事情也沒打聽清楚,就這樣倉皇過來,看這情形,這事兒不能小了!還不如繼續留在鎮上,當不知道多好!
上前進入祠堂,給三叔請安。見老爺子臉色黑沉著,蘇老爺子也知道自家婆娘不討喜的性子,忙先開口,笑臉道:“都是孩子不懂事,不知這又是做了啥事兒?惹得三叔氣成這樣!”
說著眼睛就看向木氏幾人,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木氏幾個小輩在家里,不好好呆著,竟會惹事兒。扣兒不服的想要還嘴,卻被喜兒偷偷拽住。這種時候,大庭廣眾之下,他們要是與蘇家老倆正面沖突,一個孝道壓在他們頭上,就算他們有理,也會變成無理。
既然老爺子打親情牌,那么他們也陪著他玩玩兒!扣兒還沒弄清事情,就見他二姐已經跪在祠堂門口,還不住的磕著頭,痛哭出聲:“爺啊,您老可算是回來了,我們三房的人快被外村的給欺負死了,要是您再不回來,我們幾個就要被趕出蘇家了!”
喜兒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讓蘇老爺子忍不住額頭青筋直跳,他還從不知道老三家這二閨女,竟然這么會說話。他現在要是敢偏向魏家人,那豈不是等著全村人戳他脊梁骨。
可感受到老婆子那不善的目光,蘇老爺子心里嘆息,這可真是,沒事兒找事兒難為人。
看他不說話,蘇老太太早已忍不住了!
上前幾步就想進去祠堂里面,卻被門口的幾個年輕人攔下。祠堂一向只有男丁能進,丫頭婦人無論是什么身份,都不許進入。
蘇老太太瞪著眼叉著腰,用手指著那幾個年輕人,從左到右點了幾遍,嘴里不住的喘著粗氣。
“好啊,你們,真是好啊!這不是欺負人嗎?
我一個村子里的孫子到我家來,還用經誰同意?大晚上來咋了?還不興人家來我這兒住一晚上!就你們老蘇家肚子里花花腸子多。
人就兩個半大小子,還能做出啥個事兒?”說著,手又指向一直站在門邊的木氏,
罵道:“你個破落戶!就你那幾床破布褥子的,誰會惦記?還是你那倆丫崽子,長得是天仙,還能讓人惦記!我呸!那就是兩個賠錢貨,丑八怪!就是賣了也沒人要!”
她嘴上罵的痛快,卻沒注意周邊人看她的眼神,充滿著不可置信,以及鄙視。
就是蘇老爺子自己也忍不住握緊拳頭,這婆娘還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蠢!當初要不是看她是個蠢的,他哪里會娶她!真真是,一個潑婦毀三代,當初真不應該因為她蠢就娶她,瞅瞅,這說的是人話嗎?
喜兒感受到氣氛的不同,繼續嚎啕大哭,扣兒也是精怪,拉拉身旁護著小五的大姐一起跪在蘇老太太跟前,大哭出聲。
“奶呀奶,求您老可別賣了我們,我們啥活都會干,打豬草喂豬,喂雞打掃雞圈,做飯洗衣服,就是下地,我們也能學著干,求您千萬別再賣了我們啊,我們可沒有二姐的好運氣,有貴人贖身!
我們可不想去做奴婢低人一等,就是死了,也入不了祖墳。奶啊,我們是你的親孫女!求求你,放過我們吧!”說著,姐妹倆抱頭痛哭,小五也受到感染,哇哇的大哭出來,這情形就是大老爺們看見,也覺得眼眶發酸,這蘇老三家可真是倒了答霉,攤上這樣的爹娘。
蘇老太太要是被這幾句話打動,那他就不是蘇老太太了。用尖尖的指甲抵著扣兒的腦門兒,厲聲罵道:“現在知道怕了,晚了,趕名兒就將你們全都賣了!我看你爹娘是敢放聲屁!”說完,一揚頭顱,手指狠狠的在扣兒額心挖了一下。
“哇!”的一聲,扣兒大哭出來,用手還捂著額頭。表情帶著怯懦痛苦害怕,總之,能夠激起人強烈的保護欲望。
就聽她糯糯的聲音清楚的說道:“您可是我們親奶奶,怎能總想著賣了我們。上次你賣我二姐,這次又想把我們都賣了。你好狠的心哪,你就不怕,我爹回來,你沒法向他交代!”
這下蘇老太太反倒鎮定了,拿出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一臉鄙視的看向地上跪著的女孩。
“就你爹那慫包,不都是我說啥是啥,我就不信,我賣了你們他還敢跟我吵吵?要是他真敢鬧,我就上縣衙告他不孝!讓縣太爺治他的罪!”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沒想到這老太太對孫子孫女兒很,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更狠,哪有當娘的舍得這樣磋磨自己兒子,這蘇老太太也算是開創先河了。
蘇老爺子一直被蘇五伯擋在身后,幾次想要開口說話,都被三叔公用眼神制止,他心里不停的嘆氣,完了,完了,這下子最后的遮羞布也沒了,這今后可讓村子里的人怎么看他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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