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

    凌詢回來的時候，便看到向來仙風道骨的國師，獨自坐在庭院里，一杯清茶已經涼了個徹底，卻是平靜無波，連動都沒有動過。

    他是大章的皇帝，從當上這個皇帝開始，就一直矜矜業業，絲毫不敢放松。而國師的出現，就像是上天給大章送來的禮物，讓他在位的這些年，一直都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睡不著，索性出來坐坐。”國師淡淡的笑著，雖然已經貴為萬人敬仰的國師，但他的性子還是一如初見那般，溫吞有禮。仿佛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會著急一樣。

    “是因為那些修士嗎？”凌詢最開始，其實并不知道永恒靈珠是什么東西。但是后來說的人多了，就算他不想知道，也必須知道了。

    他不明白，為什么突然一下子，國師就搖身一變，成了人人追逐的永恒靈珠。那些修士們平時來下界的時候，就算是在他這個帝王的面前，也是趾高氣揚。

    因為他們有著異于常人的修為，隨便動動手指，都能將這些普通人打得落花流水，所以下界對于修士們，一直都當成神仙供著，對于他們說的任何話，都不敢隨意反駁。

    現在，這些修士來了一波又一波，全部都聚集在皇城內，想要帶國師走。只不過他們似乎在等什么人，所以遲遲沒有行動。

    倒是引得百姓們好奇不已，都說國師是天上的神仙，現在這些修士來到這里，就是要接國師回去。以后他們大章也能夠跟著享福，是件天大的好事呢！

    能不能跟著享福，凌詢不知道。但是從他的內心上來講，是一點也不希望國師離開的。

    回想起初見的那時，國師還不是國師，而他也不是這大章的帝王。兩個平平無奇的少年，在集市上因為一把折扇而產生了交集。

    那個時候，凌詢只覺得碰上了志同道合之人，卻不想，以后竟會同這人一起治理國家，甚至很多時候，在這冰冷的皇宮里，給予他唯一溫暖的人就是國師。

    “國師，你想要跟他們走嗎？”在凌詢的記憶里，國師看似溫和，其實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他想做的事情，哪怕千難萬難，也一定會去達成。

    而他不想做的事情，哪怕所有人都逼著他，甚至威脅他，他也絕對不會妥協。最柔軟的金線，卻是最堅硬的利器，國師這個人，一直都讓凌詢覺得很神奇。

    以前他還不是國師的時候，便一直想著幫人助人，希望身邊的人都能過上好日子。后來成了國師，更是憂國憂民，很多時候，甚至比自己這個皇帝還要負責任。

    凌詢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國師會離開大章，離開這里。他以為，按照國師的這種活法，肯定直到最后一刻，都還在為大章的子民們祈福。

    但是現在，國師卻是平靜的看著他，仿佛在說一件很隨意的事情，“時候到了，我也該離開了。”

    “那你想離開嗎？”凌詢不死心的追問道，國師一直都是這樣，他的心里永遠都最先考慮別人，從來都不會為自己打算。

    凌詢見慣了他這個樣子，也拿這個模樣的他，沒有任何辦法。但他還是想要知道，國師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哪怕他真的是那顆獨一無二的珠子，但至少現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國師，你在這里待了這么久，難道真的沒有留念嗎？”

    沉默不語的國師，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眼眸動了動。但也僅僅只是動了動，多的情緒，也再沒有了。

    “有的。”他輕聲開口，帶著安撫也帶著留念，“這里是我生活過的地方，還有很多善良的人，我很喜歡。”

    在沒有恢復記憶的那些日子里，他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大章子民一樣，在這里平靜又舒適的活著。隔壁賣肉的孫二郎，因為記著自己救過他家的小兒，所以每次遇到自己，都會把最好的肉送過來，讓他拿回去吃。

    賣豆腐的徐奶奶，自己只不過幫她扛過一回東西，就記在了心里。只要自己買豆腐，絕對是拿的最好最嫩的那一塊。如果不是自己堅持要給錢，恐怕是連錢都不會要的。

    還有很多很多的小事，凌詢只知道他幫過很多人，卻不知道，這些他幫過的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回報過來。

    他們都很普通，沒有法力，甚至有些還很貧窮。但即使如此，在被他幫助過之后，這些人也沒有心安理得的收下，而是懷著一顆感恩之心，盡可能的來回報自己。

    不止如此，他發現，他幫的人越多，那么這份善意就會持續得越久。孫二郎本來是個賣肉的屠夫，就是在自己幫過他之后，也開始仗義相助。

    遇上點不平的事情，都會挺身而出。而其他人見得多了，看得久了，漸漸也學了過去。沒有人知道是不是該這樣做，但是在他們意識都還沒回籠的時候，身體已經照著這樣去做了。

    這樣的感覺對于他而言，其實很奇妙。哪怕在自己已經恢復了身為永恒靈珠的記憶之后，也仍然覺得，在大章的這段日子，是他過得最有意義的時候。

    永恒靈珠集天地靈氣于一身，從他擁有意識起，就覺得自己要守護這片大陸。但是，在靈珠現世之后，所到之處到處都是爭搶，到處都是戰爭，為了爭奪他，處處都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然而他卻什么也不能做。當年那場大戰，靈珠破裂的時候，他其實是慶幸的。覺得自己終于能夠解脫了，也覺得自己總算可以擺脫這種悲傷的使命。

    明明想要救所有人，卻要看著所有人因自己而亡。

    誰知道，陰差陽錯之下，他竟然來到了大章。而且因為失去了永恒靈珠的記憶，反而讓他平靜的度過了在大章的日子。

    想到這里，國師的眼睛里面就溢出了一絲溫柔，“在這里的生活，對于我而言，已經足夠了。”

    永恒靈珠是他的使命，哪怕他再想要當一個平凡的人，再想留在大章，也必須離開。他知道，現在修仙界與魔界都在尋找永恒靈珠，而自己身為精靈，自然能夠感應到靈珠的存在。

    他明白那些人在等什么，而他們要等的人，也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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