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月摘下帷帽，露出一張清麗無雙的臉。比起以前，她消瘦了不少，臉部的輪廓分明，以前笑起來的嘟嘟肉，現在也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就像是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眼，如今也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好久不見。”白如月的眼眸里沒有什么情緒，她看起來很平靜，對著陸婉吟并沒有什么別的波動，看著她的模樣就像是在看一個許久未見的故人。

    “好久不見。”陸婉吟站直了身體，即使傷口被拉扯，她也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呢喃道：“你還好嗎？”

    說完這句話之后，她又忍不住自嘲的笑笑，“瞧我說的什么話，自然是不好的……”

    陸婉吟低下頭，卻看見了白如月抱在懷里的金色蓮花。她的心口一痛，想要靠近，但是卻硬生生的逼著自己轉過了視線，然后有些顫抖的拿出了懷里護著的東西：“這是百生花，本來想讓蕭天霽轉交給你的，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也沒有必要了。”

    她是笑著說這些話的，但是那笑容看起來卻是那么的令人不忍。白如月的目光動了動，落在她布滿血跡的衣裳上面。陸家的人，向來都喜潔。不管是陸正則還是陸婉吟，出現在人前的時候，都是端正有禮的模樣，何時有過這么狼狽的樣子？

    在來的路上，蕭天霽已經同自己說了。為了能夠讓白無塵醒過來，陸婉吟費盡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百生花，想要同過他交給自己。

    本來這件事情，蕭天霽是不該告訴白如月的。但是，他實在不想要看到白如月這副無欲無求的模樣，所以才忍不住，將陸婉吟的事情告訴了她。

    他想要白如月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在這個世界上，依舊有一些人，還是在愛著她，等著她……

    陸家的人將百生花取了過來，交到了白如月的手里。這朵花開得很艷麗，即使被摘下來了這么久，也沒有露出半點枯萎的跡象，顯然在送來的過程中，一直都被保護得很好。

    白如月將花仔細的收了起來，金色的蓮花微微的垂著腦袋，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卻莫名的對這百生花展現出了親近之意，悄悄的往那邊偏了偏，正好被白如月察覺到了。

    布滿冰霜的臉，終于出現了一點消融的跡象，“你也喜歡嗎？”

    周圍的人都沉默著沒有開口，但是大家的視線卻全部在那一人一花上面。陸婉吟的眼底閃過一絲欣喜，原來，他是喜歡的嗎？

    “謝謝你。”

    陸婉吟驚訝的睜大眼，她有些難以置信，但是白如月卻是目不斜視，絲毫不避諱她的目光，直直的看著她，再次重復道：“謝謝你，有心了。”

    百生花沒有那么容易找到，更何況像這樣的靈草旁邊，肯定會有守護獸。陸婉吟的這一身傷，已經足以證明她此行有多兇險。白如月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即使她憎恨陸家恨不得將整個陸家都鬧得天翻地覆，但也不會因此冤枉其他無辜的人。

    這，便是她與陸飛鴻的不同。

    白如月平靜的看著陸婉吟，她的眼里沒有憤怒也沒有哀傷，雖然不復以往的，但僅僅是這樣對于陸婉吟而言，已經足夠了。

    “小月，謝謝你。”陸婉吟眼眶含淚，她知道，白如月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如果換做自己，恐怕都沒有辦法，如此心平氣和的站在這里。

    蕭天霽見狀，帶著魔界的人往后面散開。而陸家的人也隨之離開，將這里留給白如月與陸婉吟兩個人……

    “其實在來之前，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過來。”沒有外人在之后，陸婉吟也放松了許多。只不過，她的語氣還是帶著小心翼翼，說一句話便下意識的觀察白如月的反應，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的異常。

    白如月聽著她的話，沒有開口。只是無聲的撫摸著手里的金蓮，盛開的金蓮在最燦爛的時候被摘下，從最開始的生機勃勃，到后面的奄奄一息。如今只是平淡的開著，沒有耀眼的光芒，如同一朵最普通的蓮花，散發著陣陣清香。

    “你還是來了。”白如月平靜的看著她，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是的，我還是來了。”

    陸婉吟深吸一口氣，她其實有些緊張，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白如月的目光下，她所有的偽裝與假面似乎都無所遁形。所以，她不想再隱瞞，不想要再將唯一能夠同白如月坦誠相見的機會，就這樣放走。

    所以，她開口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要告訴你。”

    白如月轉過頭，而陸婉吟卻是移開了視線。她雖然鼓起了勇氣，但是終究還是做不到直視她的眼睛。畢竟，就連她自己想想，都覺得實在沒有底氣。

    “我最開始接近你，其實是因為白宗主。”陸婉吟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慘淡，而白如月撫摸金蓮的手，卻是頓了一頓。

    不過陸婉吟并沒有察覺到她這個小動作，她不敢去看白如月的表情，只能夠轉過頭，自顧自的說下去。否則下一次，她一定連開口的勇氣，都不會再有了。

    “你肯定很生氣，因為我知道，你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故意接近你同你交好的人。”因為白家以前在修仙界的地位，再加上白如月本身就深受白家上下的寵愛，甚至白無塵不止一次告訴別人，以后會將白家交給白如月來繼承。

    這樣優秀的家世，這樣令人羨煞的身份，讓白如月從小到大就能面對許許多多的阿諛與奉承。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想要同她交好，想要通過她，同白家交好。

    以前小的時候，白如月并不知道這些。她以為，大家都喜歡她，所以都想要跟她做朋友。直到有一次，她因為忘記了拿東西，所以在離開之后又回到了方才玩耍的小花園。卻不想，竟發現，所有的事實都同她想象中的完全相反。

    “白如月也太討厭了，不過是一條新裙子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就是，每天就知道拿不同的點心過來，以為我們自己買不起嗎？”

    “要不是爹爹告訴我，必須同白家的少主交好，我才懶得應付這位大小姐呢！”

    都說童言無忌，但有些時候，孩子的話才是最真心的話語。白如月提著裙擺，愣愣的站在那里。這條新裙子，是因為她們上次夸過好看，所以自己今天才又穿了過來。而那些點心，都是哥哥專門為自己搜羅的各式糕點，自己舍不得一個人吃，所以等到朋友們來了之后，才開心的拿出來跟她們一起分享……

    但是，好像她們并不拿自己當朋友。

    她們的朋友，只是白家的少主——

    而不是，白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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