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著手指頭一數，自那日醫館一別后已經過了兩日了。
還有四天。
念玖棠把視線從天花板上挪開，復又投向沙發上的某人。
顏離風好似完全沒有感受到念小妮子幽怨的目光。他慵懶地斜倚著，單手撐著腦袋，全神貫注地讀著手中的書，睫翼低垂，薄唇微抿，只是偶爾才會抬手攏一攏披散在身后的墨色長發。
“嗷——”怪異地嚎了一聲，縱然美男如畫，怒氣值蓄滿的念玖棠依舊毫不猶豫地猛地撲過去，先踹走小破書，再錘翻顏離風。
“你丫的什么時候把手鐲還給我！”
“哎你別抓我臉！哎頭發也不能扯！”顏離風鉗住念玖棠的手腕，懷疑身上的小人兒最近長胖了不少。他一臉正經：“你的鐲子能量不太穩定，我在幫你調整。過幾天，對，過幾天肯定能給你。”
“真的？”念玖棠停住動作，狐疑地盯著顏離風。
“哎呀當然。”顏離風趁機伸胳膊去夠地上的小破書，只是整個人還被壓得死死的，指尖距離書頁總差那么點距離。
就在他即將取回書本的時候，一只小手先他一步把它拿了起來。
“《靈境判定師的養成手冊》？什么鬼名字？”
“啊，這也許是作者的惡趣味，不要在意。”顏離風揉揉念玖棠的小腦袋，好言哄道：“這里面是一些靈境判定師的初級技能，你現在看不懂的，乖，趕緊給我吧。”
然而被小瞧的念玖棠瞬間來氣，也就把鐲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她站起身，“啪”地把書丟到顏離風懷里。“教我！我要當靈境判定師！”
“可是某人連靈力都沒有，讓我怎么教。”
“就像給我手鐲時，在咱倆之間建立一個靈力的聯系不就好了。”念玖棠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忍著手撕了顏離風的沖動。
“呦，這會小腦瓜轉的怪快。”顏離風見小丫頭分分鐘都有炸毛的趨勢，不敢再逗她，趕緊起身去準備，只是在轉身的一瞬，臉上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微笑。
※
念玖棠跟著顏離風走進臥室，見他一邊往地上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一邊問自己：“你知道什么是靈境判定師嗎？”
“就是判定靈境的大師唄。”
“……靈境其實就是一種空間，里面的特殊環境會給人們靈力的修煉提供很大幫助。唔，因為實力的強大與否直接與靈力的等級高低掛鉤，因此無論是不是契約者，想要提升實力一定要進入靈境。”顏離風放好最后一樣東西，拍拍手上的灰，拉過念玖棠席地而坐。骨節分明的手覆上念玖棠的額頭，他將自己的靈力溫和地傳給她，繼續道：“靈境判定師是銘教中最重要的人員，他們要為團隊快速找到合適的靈境——因為很多靈境存在時間短且有人數限制，而且初學者如果誤入S級靈境也是很麻煩的事情；他們還要在靈境中時刻關注其中的靈力變化，以便團隊能及時作出決策。畢竟是大陸演化千年的產物，靈境本身不穩定的很。”
念玖棠一邊聽著顏離風講解，一邊維持打坐姿勢調整呼吸接受靈力。她閉上雙眼，感受到一股溫和的能量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經脈被弄的麻酥酥的，沒有任何不適。
就像原來無數次一樣，此次與顏離風共享靈力，念玖棠這具沒有開啟靈印的身體依舊——
沒有出現任何的排斥反應。
“好了，可以睜眼了。”顏離風收回手，化身盡職的老師，拿起地上的東西一樣樣講解道：
“這種好像長了張人臉的植物叫索靈鬼，用于輔助判定師搜索靈境，采下之后可以保存一個月，必備。”
“這個手鏈是我的專屬的定位器，每個判定師的定位器都不一樣，它可以刺激判定師體內的靈力，使之能更好和靈境產生共鳴。別可憐巴巴的看著我，給你你也用不了。當然，也是必備。”
“像這些那些藥水，是給你這個初學者準備的，熟練的話可以不用。”
“別動！這盆水蘊含了邪惡的異世界能量！如果不是為了靈境使用就會產生極強的反噬……哈哈哈對不起我在開玩笑。水即地圖，是一切判定的媒介，能力強者，江河湖海皆可為之所用，不是什么邪惡能量啦，也是必備的。哈哈哈話說你剛剛被嚇到得樣子很可愛誒，哎哎我錯了別打我！”
“我記住了！快開始！”念玖棠白了一眼這個幼稚鬼，催促道。
按照顏離風的指示，念玖棠托著索靈鬼，掌心緩慢釋放著靈力。她盯著這株植物，努力集中精神控制著靈力，使其包裹住它，暗自數了十幾秒后，索靈鬼逐漸懸浮起來。估摸著靈力浸染了個差不多，念玖棠有點緊張，但還是果斷地凌空一握，靈力強度驟然增大。
隨著一聲悶響，索靈鬼掉到了地上，原本碧綠的葉邊此刻一片焦黑。
“失敗了？”念玖棠仔細尋找，沒有發現任何顆粒。
顏離風點點頭，一臉淡定地又遞過去一株。“正常，再試試。”
“沒有什么提點？比如控制時間、力度什么的？”念玖棠重復之前步驟，這回倒是有心思扯些閑話。
顏離風沒作聲，只是等到念玖棠第二遍就輕松將索靈鬼粉碎后才笑了一下。他迎上念玖棠難以置信的目光，語調平緩卻別有深意：“沒有提點。你記住，成為判定師的條件就一個——天賦，天賦擺在那兒，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天賦不夠，再怎么努力都成不了。”
“這種玄學我可不信，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念玖棠掃視一圈地上的瓶瓶罐罐，笑的可愛，“能提前準備全物品說明你有十足的把握對嗎？還是說……我應該夸你慧眼識人，有先見之明呢？”
“想多了小朋友，就這么點西，你就是失敗了我再收回去也不遲啊，當老師可不得盡職盡責。”顏離風的視線不躲不閃，話也說得圓滿。
然而他的淡然下一秒就被念玖棠一番話擊了個粉碎。
“顏離風，其實我想清楚了，你做的很多奇怪的事一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我不會傻乎乎地再纏著你刨根問底，因此你可以不用太緊張。有些話，就算以你這聰明的腦袋瓜子，也是圓不完滿的。”
念玖棠按部就班將索靈鬼的顆粒撒入水中，偏過頭，對著強裝鎮定的顏離風扮了個鬼臉。
“畢竟，你就算對我撒謊，也是為我好，對不對？”
“自然。”
顏離風勾起唇角，為終于有句有底氣的承諾而微笑。然后好似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他將藥水依次倒入水中，速度快的念玖棠都沒來及記住種類。
“啊，忘說明了，算了，回來給你寫個單子好了。”
念玖棠大為無語，只好作罷，轉而安靜地觀察。只見顏離風倒入藥水后，原本呈綠色的索靈鬼結晶逐漸轉金。“熟練之后，直接將靈力輸入到定位器中，控制好靈力強度，顆粒便會自動轉化了。”顏離風搭上念玖棠的手背，叮囑道：“沉神感受靈力走向。”
點頭應允后，念玖棠盡量不去控制，任由著顏離風牽引，只是在心里默默記下靈力流轉趨勢。此時，水中的顆粒仿佛聽到了命運的召喚，逐漸變得活躍起來，原本沉在水底的它們開始上浮、匯集，最后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光點，大致有六七個。
“這些光點就代表著靈境的位置。感受到光點中的能量存在差異了嗎？模糊也沒事，等你有靈力就好了，能量越大意味著靈境等級越高。你現在選一個，集中精神去觸碰它，會有驚喜哦。”說到最后，顏離風忍不住笑出聲。
對顏離風的話深信不疑，念玖棠盯緊一個光點，努力操控著不屬于自己的那股靈力，讓它削尖腦袋往光點里擠。擠進去的一瞬間，念玖棠感到腦袋一漲，腦海中隨即莫名其妙蹦出來幾個字。
“百花鎮？這就是這個靈境的所在地？”念玖棠苦著臉，感到腦袋好像是毫無征兆地被人錘了一榔頭，“我剛剛還奇怪怎么看靈境位置呢，原來這么草率的嗎？”
“提升實力后你能看到的內容會更詳細，搜索到的靈境亦會更多，除了一樣。”顏離風收回靈力，面容平靜。
“規則。”
“不親身進入，就算擁有再通天的本事，判定師也不能知道靈境的規則。它里面究竟是會進行空間變換還是能量反彈；究竟是兇獸坐鎮還是讓人們自相搏斗，我們都無從知曉。”
“至于判定師在靈境中隨機應變，理解規則作出決策什么的，只能交給未來的實踐了。”
顏離風拉起念玖棠，示意學習已經告一段落。
念玖棠感到腦袋逐漸輕松了起來，心思卻仍沉浸在方才的景象，一時間感到心潮澎湃，同時還不忘吐槽：“拋開本姑娘的天賦不談，我覺得判定師也沒有很難啊，那個作者怎么想起來大費周章寫本書，還取個這么鬼畜的名字。”
顏離風拉著她走回沙發，懶洋洋地窩了回去。他輕輕彈了下她的腦門，又立馬塞了個葡萄到她嘴里堵住不滿，嗔怪道：“不要大意啊，靈境判定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學的還多著呢，將來遇到難題，有你哭的。”
“所以你是不是沒洗手？”念玖棠吃掉葡萄，面無表情。
“……”
念玖棠連白眼都懶得分了，繼續提問：“話說銘教組織要是很大的話，里面的靈境判定師是不是也會很多？”
“保底一個，最好兩個，撐死三個。”顏離風答得飛快，他很滿意念玖棠驚訝的小表情，眉里眼里都是笑，“判定師更注重配合，數量多了無益。”
“不過像你這種，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就敢為了任務在頌夜城里到處亂跑的小丫頭，光看膽子也許能獨自撐起一片天？”
念玖棠回憶半天才想起來還有這檔子事，頓時頭大。感情這家伙對自己私自溜出去的事還很在意？為了掩飾，她趕緊拍顏離風馬屁：“總之看您靈力這么雄厚，搜索靈境這么熟練，應該是一位非常頂尖的靈境判定師吧？”
本是念玖棠的無心之語，誰知顏離風聽完后竟認認真真地思索起來，半晌才開口：“不，就我認識的人來說，還有一位判定能力遠在我之上的。”
“那不知您哪天有空能否給小的介紹介紹，好讓我也抱個大腿什么的？”
“很遺憾，她死了。”
顏離風不錯眼地望著念玖棠，面容無悲無喜。
感到喉嚨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一般，念玖棠囁嚅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試圖說些寬慰的話，奈何嘴笨，便只好低下頭，保持沉默。
“好好的，怎么就蔫了呢？”顏離風倒是坦然，仿佛念玖棠才是應該被安慰的那方，他探過身，捏捏念玖棠的小臉蛋，笑的溫柔，“我相信，我家小姑娘今后實力，定當凌駕于我之上，就算和她相比，也不會遜色半分。”
念玖棠抬眼，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底氣那么看好自己。
“啊，對了。”顏離風突然一拍腦袋，取出一封信遞過去，“瞧我這記性，昨天收完就忘了。”
念玖棠皺眉，自己一直跟著顏離風東奔西走行蹤不定，誰能準確把信件寄到自己手中？更何況如今大家聯絡都用傳音盤了，這種古老的書信往來還有誰會……等等，一個猜測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念玖棠愣了幾秒，然后仿佛是為了印證猜想，拆開信件的動作快的差點扯破信紙。
顏離風看著小姑娘捏著信紙邊緣的手抖啊抖，卷翹的睫毛也是一陣劇烈的顫動，不禁啞然失笑。這么多年來，能與他倆稱得上是熟識的人可謂屈指可數，而允諾以信件聯絡的也就那一位，因此這位寫信人他自然不難猜到。
“怎么說？”
念玖棠“嗷嗚”一聲撲到顏離風懷里，像只小貓般開心地蹭來蹭去，翡翠色的眸子滿是興奮，就連說話的語調都變尖了。
“那家伙說這個月要來頌夜城執行任務！就在這個月！”
“在此之前我說什么都要把靈印開了！”
“然后把這個‘始亂終棄’的壞人！”
“按！到！地！上！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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