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靜等些許，順風隱約聽來“路”啊、“跟”啊什么的破碎信息。等她探頭想再小心觀察下局面，不想那長發男子竟是突然換了個站位，堪堪擋住了她的視線。
難道被發現了？
偷窺加偷聽的小狐貍暗自緊張。
正處視野盲區，她也不曉得那倆人發生了啥。
看這神神秘秘的兩人，玉煙兒尾巴尖也不顫了，干脆伸著小腦袋，耳朵豎的直楞楞的。
那個黑袍人矮墩墩的，這樣肯定看不見自己吧。
＊
我是死了嗎……
這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這種逼真的靈魂出竅的感覺……
可惡！我的宏圖偉業還沒有……
“先生，你還沒死呢，不要做出一副這樣痛苦的表情好嗎？”
明明是溫吞動聽帶點淺笑的嗓音，此刻落入他的耳中卻和索命的惡鬼別無兩樣，不知自己性命和后續該當如何，他渾“身”只是本能地狠狠一抖。
哦，好像說“身體”并不十分準確。
呆了幾秒，他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
不過，當然，在他發現——自己魂魄已經脫離軀殼一半半游離于天外一半半被男子握在手中后——那團半透明的小白魂扭得更瘋狂了。
“啊啊啊我了個大槽啊啊啊這是什么鬼玩意來人啊救命啊非禮啊——”
“你好吵。”男子原本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都快被他慣常的笑意填滿成瞇瞇眼了，“如果你再摧殘我的耳朵的話，我是不介意直接將你撕個稀碎的。”
嚎叫像被按下暫停鍵一樣戛然而止。
他的心頭自然而然浮現出三個大字——
笑面虎！
以魂魄的獨特角度仰視著男子，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迫切想回歸到原本溫暖的軀殼里。明知沒有喉嚨可供他吞咽口水，他還是作吞咽狀：“我與你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不知為何要步步相逼，如此加害于我！”
“你不認識我，不代表我不認識你，而且，誰說我們無冤無仇了？”提到這里，男子面上一直噙著的微笑竟是霎那便冷了下來，其變臉速度，連翻動的書頁都望塵莫及，“因為你愚蠢的行為，對我最重要的一個人險些因此受傷！這筆賬，能是你說算就算了的？”
魂魄下意識又顫抖了下，但立刻平靜如常。
不過還好……還好……聯系初見時男子謙敬的神態以及現在所說的話語來看，他基本可以斷定來者并非神秘的瞬華四使之一。
若真是組織派來斬草除根的，那他根本活不過一句話好嗎！
但若是為了朋友為了愛人前來興師問罪的，那事情還有些許轉圜的余地。
“我聽不太懂閣下在說什么。”
這句話……他倒是真沒撒謊。
因為自己的命運生死已經完全被男人所掌握，他的口氣也變得軟和了些。
就在等待男子回話的時候，他壯著膽子悄悄抬眼瞟了下對方的神情，驀地感到男子的眼中似有狡黠的光一閃而過。
難道靈魂狀態也會眼花？
不待他細想，下一秒，就聽對方的口氣也陡然轉暖：“唉，我也是一時心急這才采取了有些粗暴的手段，先提前給你道聲歉。那小家伙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所以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老實回答，我絕對絕對不會為難你。”
他隱約覺得男子的話有什么地方不對，但后者似是要證明自己的誠意，竟是將他飄揚在外的半個魂魄好心地塞了回去！
看樣子對方真的不想為難自己！
人家都說那個重要之人并沒有受傷，自己只要正確回答問題，多半就不會再出什么岔子了！
他如是興奮地想著。
“我問，你答，要求回答必須清晰響亮，有意見嗎？”
“木誒……沒……”
“第一，我剛才對于綠甲蟲和百甲蟲的描述沒錯吧？”
“沒沒沒，簡直對的不能再對！”
“唔，然后，我對于你進化蛻變的緣由以及現在傷痕累累的原因很感興趣。”
“蛻變得來的能量源自玉面狐族。這靈獸你知道不？它們老窩就在沉星森林里，不過你也別考慮能再逮那么一兩只，這整群狐貍都被我設計端了。由于瞬間吸收的靈力太多，就這么幸運地進化了唄。”
“還有一個問題。”
“哦哦哎，大哥你別捏！這不一時上頭忘了嗎！我說！咳咳，當時那群玉面狐里還剩個小丫頭，她有個什么什么體，暴走了！雖然我湊巧蛻變躲過了致命傷，但是還留下了不少后遺癥……再后來，更深的傷口是我沒完成任務接受的組織懲罰。不過雖然無法免疫致命傷，但是我還是利用百甲蟲具有頑強生命力一點勉強用靈力恢復了身體，這才得以存活。”
“別那么小聲，扭扭捏捏跟個要出嫁的姑娘一樣。聽清楚，你敢保證這玉面狐族事件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個人策劃執行并獨吞成果的嗎？”
“哼！自然！我才不會傻到讓那群家伙白白撿漏。”
“好的，回答流利順暢勉強加一分，該第四點了吧？銘教精英大賽最后的模擬靈境是你破壞的嗎？”
“咳，那個，嗯，當時氣不過，正好百甲蟲能力新到手想嘗試一番，便準備順道整整那群東璃的家伙……哎絕對不包括大哥您和您那心尖寶貝的！那模擬靈境里，可有好幾個討人厭的家伙！
您看！就那邊的那個酒館聽雨軒，正是暗夜在東璃永安城區域的據點，我剛剛可是直接不帶猶豫地就把那個保護屏障給破壞了！”
“說起來，你口中的那個組織，我有點興趣，仔細講講。”
“呃……”
“猶豫什么呢，你都被組織摧殘成這個樣子了還想著給人遮羞？醒醒吧，你用那三魂六魄中的一絲絲意識想想，你要是把我哄的心情好，在下一高興說不定還能幫你報個大仇什么的。”
“哦啊！對對對！是是是！您說的妙啊！請聽——我所在的組織名叫暗夜，本身定位是個殺手組織。我與其他幾人此次前來東璃正是為了各自找好窩藏點，然后為組織專門挑選可造之材。”
“可造之材？此話怎講？”
“這東西我還真不是很清楚，大概整體流程就類似于銘教里的正常收編吧？銘教互相搶人這玩意兒在大陸不是很常見嗎？啊對了，我們在預備收編人員前還會給他們一種很惡心的藥丸吃，好像叫什么……千絲丸？呸！那東西老難吃了！”
“這樣啊——行，下面就說說你的那些同任務的隊友吧。”
“誰和他們隊友，我給您講啊，他們……”
＊
耳朵尖一動，注意到異樣的玉煙兒猛然瞪大眼。
山空林靜，鳥鳴不起，萬籟俱寂，不聞聲息。
唯有近乎拷問的對白在跨過重山重水呼嘯于她的耳畔。
輕微的沉悶聲響起，小狐貍雙目失神，撲通一聲軟倒在地。
一道倩影重新出現。少女指尖哆嗦著按上小腿，然而卻因為極度的震驚與恨意，竟是一時間取不出金色弓箭。
靈力涌動，眸光流轉，被咬的鮮血淋漓的嘴唇翕動，好像在單調地重復著什么話。
果然嗎……
果然嗎？
殺了他……
殺了他！
＊
“很不錯，很誠懇。”
感受到肢體的觸感在一點點回歸，他喜不自勝：“我向您保證所說句句屬實！該交代的我可都交代了！沒有半分隱藏！”
＊
“還有一個問題，關于墨霜也好，墨雨相也罷，你知道多少？”
＊
“哈？對于這體術變態我有啥好講的？非要扒拉細節，大概這墨雨相第一次出現在暗夜的樣子就有點奇怪，迷迷瞪瞪跟失了魂一樣。當時我還在想這么菜的家伙怎么能來暗夜，倒是后來她也算展露了潛能，上頭的那群家伙對她似乎也格外關照。”
“那，最后一個問題，我們愉快地交流了那么久，只是還不知你姓甚名誰？”
“我徐大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靈魂被完全塞回，男子果然信守承諾。
來不及回味劫后余生的欣喜，徐大文就見男子長長嘆了口氣：“就沖你這呆到可怕的腦筋，我也要信守承諾不再為難你。因此為表誠心，我從現在開始絕不會再上前一步。”
頎長的身影翩然遠離，一句輕飄飄的話語隨風傳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知道，你等這一刻很久了。”
微微皺眉，他低著頭，越琢磨越覺得這話品來品去不是個味，聽著倒不像對他講的。
而且，這家伙怎么也對那墨雨相那么上心？莫不是也為美色心動？不然怎么還會特地來向自己詢問……
等等……
那句話……那個聲音……那種感覺……
僵硬地抬起頭，徐大文瞳孔劇烈顫抖，臉色如死人般慘白，眼前金星亂崩，耳畔嗡鳴不斷，渾身冰涼僵硬，但他腦門上卻是有豆大的汗珠在不斷滑落。
喉結上下滾動，但是他完全發不出一個獨立的字詞，甚至只能憑借氣流對聲帶的震動發出瀕死之人的單音節呻吟。
在他周身空氣中，一蓬蓬的血霧正不斷擴散。
在他目力所及處，對面那和自己相距十幾米遠的地方，一位少女孑然挺立。
她赤手空拳，未執一物，但天地間源源不斷的浩瀚能量正以她為中心不斷匯聚。
他不是第一次如此直觀、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和向他敞開的地獄大門。
但是，卻是最后一次。
“煙兒找你找得真的好苦啊。”
伴隨著這道妖媚呢喃，少女抬起她艷色絕世的小臉。
在那光滑的額頭處，似有第三只眼目正要緩緩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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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也是【撥云見日】的尾章啦！不過請勿在吃飯時閱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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