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滾。”
這大概是她對蘇淯說過的最重的話。
蘇淯聽在心里,心中刺痛無比,只覺得那一呼一吸若是提不上那口氣,是不是會當場死去……好在他清楚,這不是沈君夜的心里話,她只是因為入魔……
他不說話,低著頭,也不走。
即便那金鞭落在他的身上,他也不知閃躲。
就在這時,有士兵來報:“夜尊殿下,他們追來了。”
那士兵跪地等答復。
沈君夜的身體震了一下,士兵一愣,抬眼望向她,只見她雙目突然變得赤紅。
士兵嚇了一跳,只聽沈君夜問道:
“離了多遠。”
士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只……只有五十里……”
“之前為什么不來通知我?!”沈君夜一鞭猛抽在士兵身上。
“沒,沒見到風聲,他們太陰險了……”士兵已嚇得不知該怎么答話了。
沈君夜一抬手,又想給士兵一鞭子。
蘇淯伸手抓住她的長鞭,喚她的名字:“阿夜。”
這一聲阿夜,不帶責備,不帶質(zhì)疑,依舊如當年的溫柔。
這倒讓沈君夜赤紅的雙目,有了片刻的清明。
見狀,蘇淯對跪在地上留著血的士兵使了一個眼色。
士兵見狀爬起來跑了。
蘇淯嘆了一口氣,依舊用溫柔的聲音說道:“阿夜……你只余一千人,若鞭打他們的消息傳了出去,對你不好……”
正在營帳中療傷的尹梵天走了出來,淡聲道:“她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他說完這句,轉(zhuǎn)而望向夜九,目光深沉,繼而道:“我的人打聽到的消息,是八大家的人借著天之帝君的名號來捉拿你,而且……”
沈君夜冷冷地勾起唇角,凄涼之中透著冷意:“天下都要棄我了嗎?”
察覺到她的笑容里帶著玉石俱焚的冷硬。
蘇淯心驚上前一步,正要開口,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阿夜。
尹梵天攔下他,瞇眸對沈君夜道:
“你的堂伯已將你的二位兄長下獄!”
“什么?!”
只這時蘇淯才看到沈君夜眼中的驚慌,那種回復到小女孩一般的無助……
到底她的良善還在……蘇淯長吁一口氣,只是心頭卻無端生出一種落寞情緒。
尹梵天看著二人,低聲道:“千真萬確,不信你現(xiàn)在讓你的親信去確認。”
沈君夜聞言,徹底鎮(zhèn)定下來,她走向營帳,她去找自己從東君故里帶來的親衛(wèi),沈家的貴子貴女都有親衛(wèi),沈君夜也有,只是她常在溯方,那些人都是兄長沈衾替她養(yǎng)著在。
沈君夜走后,尹梵天望向蘇淯,淡聲道:“她好像更很在乎她的兄長。”
尹梵天唇角噙著莫名的笑,他不知自己為何要這般說。
雖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沈君夜雖然在乎她的兄長,但到底是對姬玄冥(蘇淯)不同,特別不同……
但他就是無端生了想法,想刺激一下這個絕美少年,他的徒兒的庶出弟弟。
果見,少年絕美的臉上,忽地呈現(xiàn)出一種僵硬,只是僵硬了一瞬便柔和下來。
蘇淯淡淡一笑,卻一字未說。
沈君夜的親信證實了沈衾和沈鈺被東君押入天牢的消息,而這時捉拿沈君夜的人已追上了他們。
這一戰(zhàn),是史載的四方天大戰(zhàn)的最后一戰(zhàn)。
沈君夜被八大家的人捉拿了。
而真正讓沈君夜投降的是沈鈺被挑斷手腳筋,和沈衾被杖責八十軍棍的消息傳來。
那些人心里都清楚,是東君以骨肉親情相要挾才迫使沈君夜投降,若是沈君夜執(zhí)意不投降,他們也奈何不了她。
說來用這種逼迫的手段,背地里他們都是臉上無光的。
但是在四方天內(nèi)宣揚的,還是八大家如何如何將沈君夜抓住,現(xiàn)在要押解至天之帝君所在的帝闕。
沈君夜被押解至帝闕的前一晚,她言語相激趕走蘇淯,不,確切的說是尹梵天押著蘇淯走的。
蘇淯,他就是被傷得遍體鱗傷也不會拋下沈君夜的。
尹梵天要回尹家,一為療傷,二是商量沈君夜的事,他強行帶上了蘇淯。
蘇淯自然不肯,沈君夜落在八大家手中豈有活路!而這樣的情況下,他應該陪在她身邊,哪怕是殉情也好過她孤身一人上路。
他掙扎,被尹梵天打暈了帶走。
尹梵天本是重傷,沒力氣再勸慰蘇淯,所以直接動手。
蘇淯需要冷靜,他護不了他們多久了,最終能救沈君夜的只有蘇淯。他有很多事要交代他去做,所以蘇淯必須跟著他回尹家。
押解著沈君夜的囚車朝著帝闕行駛而去。
四方天內(nèi)所有皇族貴族接到旨意,入帝闕觀三審。
審的自然是沈君夜。
三審持續(xù)了半個月,具體的是對沈君夜的懲罰,還有四方天四大皇族的具體懲罰。
幾乎所有人涉戰(zhàn)的人都受到了懲罰。
本來還尚且處在抓獲沈君夜的興奮與驕傲中的那些人,如同被淋了一盆冷水。
三審的審觀是與他們每一方都沒有利害關系的神判,判的公正的近乎殘忍。
南山谷落的兩位皇子死有余辜,且多次殘害貴女貴婦的案情一呈上來,滿殿嘩然,本來義正言辭的南山谷落的帝后,一時間臉色慘白啞口無言的跪在大殿上。
她方才還哭嘯自己的孩子和丈夫,現(xiàn)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共計十六條貴女的性命,南山帝后,你是如何教養(yǎng)你的好兒子的!”
神判手中的金磚案板一拍,整個金殿都安靜下來。
南山幾個皇子少有成氣候的,南山帝后所出三子,除了幺子太年幼還未傳出德性如何,那死去的兩子其實早就讓人深惡痛絕了。只是南山帝后怎么都沒有料到,如今四方天大戰(zhàn)以沈君夜落敗被囚結(jié)束,原以為是莫說是論功行賞,功過相抵也差不多了,卻不料是一場“清算”。
南山的大臣們在來帝闕的時候就分析過了,旭家畢竟統(tǒng)治著四方天之南天,而且南山帝君被沈君夜所殺,也是遭難的一方,怎么樣天之帝君也會網(wǎng)開一面,憐憫于他們,甚至還有可能褒獎他們在大戰(zhàn)中助力幫助捉拿沈君夜。
哪知,一至帝闕,等待他們的是清算。
眼見南山帝后現(xiàn)在跪在大殿中一個字說不出來,南山的貴族、大臣們立刻跪地,對金殿上的三位神判,還有赤金簾后的天之帝君說道:“還請?zhí)熘劬蜕衽袀兠鞑欤换首佑凶铮蚓挂褜ⅰ首訑貧ⅰ耸码m說皇子有罪,但也不至于沈君夜有行刑只權利,皇子也罪不至于要處以極刑且被……還請神判和八大家明鑒啊!是沈君夜生事挑起戰(zhàn)爭,這才是四方天之戰(zhàn)至生靈涂炭的根本,她走火入魔,人性淪喪,先是斬殺二位皇子,再下達戰(zhàn)書挑起戰(zhàn)事,溯方皇子姬黍好戰(zhàn)應了沈君夜的戰(zhàn)事……若溯方皇子姬黍當時不應戰(zhàn),而是將此事稟報天之帝君,恐事情還會有轉(zhuǎn)機啊……”
這位大臣此番一說,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將這事兒繞到姬黍那里去了,他們不敢直接扯出狐狩,因為南山谷落比鄰狐狩,兩部姻親眾多,這一扯又會扯出許多家族,權衡一番后,扯出溯方,且將禍水引向溯方,他們料到扯出溯方后,以姬黍的性情怎么樣都會扯出狐狩,拉狐狩墊背。
到時候四方天全都要受罰,所謂法不責眾,這事就能了了吧。
南山谷落大臣的如意算盤正敲得起勁,也果見姬黍聽到他們提他名字后,不悅地皺起眉。
姬黍沒開口說什么,溯方的大臣已開口了:“事情不是因你們南山谷落而起?你家皇子性格卑污,壞了無數(shù)貴女貴婦清白,扯到我家皇子身上作甚?”
“不是皇子姬黍接下戰(zhàn)書,這一戰(zhàn)打不起來,你家皇子品性就好了?玩弄多少女人且不說,好戰(zhàn)成癖,還是個榆木腦袋!”
“你……強詞奪理,扯出這些無非是想為南山開罪!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想開罪也得找個好些的理由,想把禍水引到我家殿下身上,這不可能,南山的罪過就是南山的罪過,與我們溯方無關。”
溯方右丞胡子都氣歪了,他們溯方太子生死無卜,太醫(yī)說是挨不過幾日了,如今溯方舉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南山的兩個皇子死了算雞毛大的事,他們溯方太子可不同,天上月亮般的人物,天潢貴胄,氣質(zhì)卓絕,是四方天皇族后輩之中的佼佼者。
南山大臣想為南山開罪,便來尋他們晦氣,這般做法真令惡心。
此次前來帝闕,溯方只來了姬黍。溯方帝君病危,太子命不久矣,太子輔臣、左相姬贏留在溯方主持大局,故只有姬黍前來。
姬黍聽著南山大臣想開罪扯到他這里來,也只是皺了皺眉,他是好戰(zhàn),但也不至于心胸狹隘。
他心中清楚,這一戰(zhàn)之后四方天都會受到懲罰。
呵,倒是正如了八大家的意。
皇兄說的沒錯,是他莽撞了,可是如今他懺悔有什么用。
當初他與苻崇洄走得近時,皇兄就提點過他,崇洄雖亦正亦邪,但對人處事,思慮不夠深刻,恐犯大錯,皇兄說過此句后,就請父君讓三弟姬玄冥(蘇淯)做他的輔臣。
皇兄認為玄冥氣質(zhì)儒雅,內(nèi)斂,做事深思熟慮,當是良臣。
他心中清楚這事若深究下去,旭家二位皇子是死罪,而追根溯源,尋到他未婚妻的死因,卻與他聽信苻崇洄計謀有關……說的冠冕堂皇一點是他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
因崇洄之故,他認識搖光且與搖光相戀,他私心想推掉與東君故里的婚事,可與東君故里的婚事已成定局,崇洄提議讓他找他的未婚妻談一談,若是雙方達成一致,這婚事就可以作罷了。
可信是送到了,他和崇洄臨時有事未赴成約,只是命親衛(wèi)捎帶了口訊去,哪知親衛(wèi)找到他那未婚妻時,未婚妻已經(jīng)遇難了。
事后,怕東君故里查到他們這里,也是怕受牽連,崇洄殺了親衛(wèi),將此事與他們相關的蛛絲馬跡都抹走了,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本以為瞞天過海,能將所有責任推給南山谷落二位皇子,哪知沈君夜那女子警覺聰慧如此,竟然猜到了他們所有的嫌疑,只是她終究沒有證據(jù),只是對他們溯方遞了戰(zhàn)書。
他莽撞接下戰(zhàn)書,卻在首戰(zhàn)害了崇洄。
崇洄被沈君夜吸干靈力而死,也是那時他知道沈君夜入魔了。
他帶著援軍去救崇洄,那是他第一次見沈君夜,也確實比一般女子驚艷,只是他姬黍看盡人間絕色又豈會在乎這樣的容顏,可當他看到沈君夜手中的赤金長鞭卻不淡定了。
這是他從小到大都在肖想的赤金鞭啊!怎么落在這個女人手中了!
現(xiàn)在想想,那鞭子應該是天之帝君送給東君故里作為給溯方太子未來太子妃的嫁妝的。
他當時只是看中了她手中的鞭子,才下定決心不會停止此戰(zhàn)。
而其他幾家或為報仇,或為私心,誰不是各懷心思,那些人比他姬黍齷蹉得多!
若是說后悔,姬黍是有悔意的,若是早知此戰(zhàn)可能害死他的兄長,他萬不會胡鬧的。
姬黍于其父君溯方帝君感情不深,也只是過往朝朝暮暮請安問好,盡該盡的孝道罷了,因溯方帝君從來不管他,他兒時為了引起父君的注意時常胡鬧,可漸漸懂事了,方知父君不喜他,或者說溯方帝君根本不喜歡孩子……
若是真要說他的父君喜歡哪個兒子,應該是太子姬離更多一些兒,因為姬離是嫡也是長,對兄長姬離父君寄予的期望當然也是最多的。
對于三弟姬玄冥是幺子,父君也是疼愛的,只是父君終究是帝王,很少將這樣的疼愛表現(xiàn)在臉上,而他年紀不上不下,終歸是被忽略的那一個。
溯方右丞和南山的幾位大臣還在爭執(zhí),此刻又見姬黍悶聲不吭沉著臉面站在一旁,心里頓時有些沒底氣。
三位神判神色各異的看著這群爭執(zhí)的人,在眾位觀戰(zhàn)的貴族、大臣思索、沉默之間,一個神判沉聲道:“狐狩之地和東君故里的權貴們可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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