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車上是原本是姬黍扮作的蘇淯。
而駕駛馬車的車夫是蘇淯的侍者淮安。
“主人，有人跟著我們。”淮安說的正是夜九。
而姬黍知道跟著的除了剛才摔倒在路口的人外，那幽暗處還有一個人。
“呵呵，狐狩君，想不到，再會竟然是五十多年后。”姬黍望著手上的卷宗，無聲喃呢道。
狐狩君派人屠戮柳城，想必也是為了引幽冥殿的人出來吧。只是既然引他出來了，又緣何不動手？
姬黍雙目一瞇，手玩味地婆娑起唇。
八大家傾全力流放他姬黍于幽冥界，此后，他又被庶弟玄冥囚于幽冥渚，快六十年的血賬，是時候清算了！
本來還想讓身體再恢復(fù)個幾年，看來有些人已迫不及待了。
姬黍冷冷地勾起唇角。
馬車離去，而長街上，柳城傾圮的城塔上，映出一個黑發(fā)紫黑衣袍男子的身影。
此人，正是姬黍所說的狐狩君。
“呵呵呵呵呵……”那道瘆人的笑在夜空中回蕩——
那紫黑衣袍的人手中的捻玉扳指被捏碎了，低吼道：“好你個玄冥……你竟瞞天過海，將這妖孽給復(fù)活了！”
他的雙目死死地盯著夜九的身影，心中所有的不甘還有痛苦，都在這一刻涌上，化作急劇的喘息。
殺死她，殺死她！殺死她——
讓她灰飛煙滅！報親妹輪回之仇！
將她挫骨揚(yáng)灰！報生父戰(zhàn)死之仇！
那黑紫色的衣袍，在空中炸裂，露出男人堅硬猙獰的臂膀。
這是一條接上義肢的斷臂。
“沈君夜——”
一聲凄寒狠戾的吶喊，身手之快，在眨眼之間——
那義肢已穿透了夜九的心臟。
五指猛地一縮，將夜九的心臟捏成粉碎……
這一瞬，夜九還來不及感受痛感，便已倒在地上，血水從身體下彌漫開來……
“呵呵呵……”紫黑衣袍的男子，一腳踏在夜九脊背上那個被他的義肢抓出的血窟窿上……
“他玄冥復(fù)活了你又如何？你這一世亡魂肉體凡胎，今日身死，便再無輪回……永別了，夜尊沈君夜。”
他苻搖商與沈家之仇不共戴天！和解又怎樣？誰認(rèn)那一紙狗屁和解！
昔日他能讓八大家對她刑臺鞭笞，將她的肉身削骨剔肉，讓她靈魂碎裂成千萬片。
今日就能毀她重生之體，讓她做孤魂野鬼，永無輪回！
無視腳下的血尸。
苻搖商消失在長街處。
剛走出百米，只見一個灰袍少年跟上他，“家主。”
“元狩，她是沈君夜。”
男子沉斂的聲音里難掩那一份欣喜，帶著幾分嗜血意味的欣喜。
黑夜下，元狩的身體震顫了一下，似乎是在心底沉嘆一聲。
少年似乎是隱忍了一番，終是說出口，“家主尋二小姐之輪回轉(zhuǎn)世近一甲子無果，卻能在第一眼認(rèn)出夜尊……”
少年的話沒有說完，因?yàn)榈却氖且魂嚺稹?br />
“因?yàn)槲液匏∷姆教煲粦?zhàn)她殺死了多少人？你以為只有我恨她？姬家不恨她？旭家不恨她？八大家中誰不恨她？！”
可她有什么錯……
也不想想是誰挑起的戰(zhàn)事，沈君夜又為何瘋魔，又因誰而瘋魔……
沈君夜有什么錯，這四方天戰(zhàn)事本因與她無關(guān)。是四方天家主與八大家的野心布局，造就了沈君夜的屠戮……
元狩敢想不敢說，終只能在心中沉沉一嘆，深皺起那一雙秀麗的眉。他不是好人，更不是可憐那個沈君夜，只是任何人，無論冷血還是惡劣，這一生之中也有他在乎那個人啊，他元狩也有他在乎的人。
讓元狩疑惑的是——真的有一種恨入骨髓，能跨越時光的溝壑，在經(jīng)過輪回之后，依然能認(rèn)出一個人的靈魂？
那究竟是什么樣刻骨的恨意……
“搖光……善良的搖光，你怎么可以丟下哥哥，這么多年。”
車轎中，男子婆娑著扳指，一手撐著額。他英俊冷凌的容顏上，神情顯得痛苦又猙獰。
斷臂之痛，喪妹之痛……所有的痛，并不是將沈君夜挫骨揚(yáng)灰就能減輕。
“元狩你要去干嘛？”轎子外的少女抓住少年的衣袖，唇語問道。
少年沒有回答她，而是徑直離去，消失在暮色之中。
少女不敢大叫，因?yàn)楹ε麦@動了狐狩家主，責(zé)罰元狩。
少女望著元狩遠(yuǎn)去的身影，皺著眉，心情復(fù)雜。
她吩咐了一下，讓轎夫抬著轎離開了。
*
元狩轉(zhuǎn)回長街，那個女人倒下的地方。
“夜尊沈君夜，我救你一次，不為別的，只為贖四方天、八大家對你造下的罪孽，愿你日后有一日記起前塵過往，不要去恨……更不要因?yàn)楹匏姆教於ズ弈莻�最愛你的人……他是最無辜的。”元狩深皺著眉，沉聲道，他蹲下，一把提起一身是血的夜九。
這時，離白和夜漓正從道路那頭趕過來。
因?yàn)橐咕烹x開的太久了，夜漓和離白感覺不妙就追了出來，哪知一出來便看到一身是血的夜九被一個少年提起來——
元狩眸一瞇，一個拂袖，白煙四起。
“夜九！”離白沖上去，四下哪里還有人影。
“阿夜！小九！”離白瘋了一般在長街處叫喊。
夜漓則傻了一般看著消失的人。
“這……這他娘的什么招數(shù)？”夜漓咆哮道，“主人！主人！你還我主人！”
可這長街哪里還有人影，那人一閃而過，早已沒了身影。
長街處，只余一灘慘烈的血跡，周遭充斥著一股血腥。
那是夜九的血。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一個人出來……我……”離白沉痛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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