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傻笑著小聲討論的兩個人,桑衍久久的沉默著,她是理解不來這種事情有什么意思了,而且要是讓慕蘇二人知道他們倆背后這么編排自己……
到時候她要不要救許行素一命呢?
桑衍手指碰著紅色卵石,使其在石桌上滾動了一下發出聲音。
“說起來,這個是赤色琉璃果對吧。”席故霜恍然清醒,突然想起來說這個八卦是有報酬的,便從衣袖中取出一只玉瓶,以瓶底在卵石上輕敲,將其擊為粉末,快速封入瓶中。
“對,就是傳說是神明眷屬所化的那個。”許行素在白樓找了一圈總算是把這部分知識補上了,心道怎么席故霜也知道?看來真的是他看的書太少了,還要找個時間再在里面待個三天兩夜才行。
“那怎么可能是真的,肯定是普通草藥而已,你也別信這個。”席故霜沒把這件事當回事,他興奮的晃了晃小瓶,連桑衍的存在都忘了。“那我先回去了,我沒見過這個,得考慮下要怎么處理才好。”
“沒想到他會是個藥師啊……”許行素感嘆一聲,這他是真的沒看出來,但瞧席故霜對藥種的這份熱情勁兒,和他第一次進白樓時候不是一模一樣嗎?
這人要不是對桑衍有某種企圖的話,做朋友還是挺不錯的,許行素收回目光,突然發現身側的桑衍發呆似的盯著席故霜的背影。“桑衍?”
完了完了,桑衍不會是看上席故霜了吧?他要不要阻止?要非讓他在白狼和席故霜里面選一個,他也做不出選擇啊,而且就白狼那個性格,如果知道的話,絕對會對桑衍做出什么的吧,那他……
還沉浸在八卦中的許行素如是想到。
桑衍是注意到身側古怪的目光才回過神,一偏頭就看見許行素以老父親不得不向強權低頭賣女兒的神色望著她,見她回神,甚至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哽咽著說道。“桑衍,保命要緊,你還是放棄吧。”
“???”桑衍直覺對方好像又誤會什么了,不過她沒有問,反正問了得到的肯定是她無法理解的答案,比起這個,她更好奇為什么席故霜要說謊。
他確實說了謊,他對赤色琉璃果的傳說很是了解,又為什么要裝作不相信的模樣呢?最重要的,他明知這種誘導,對于桑衍來說是無用的。
果然這個人……
“桑衍。”許行素打斷了她的思路,這位真正的萬事通卻對‘人’的判斷差了一些,他完全沒有在意席故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四日后慕城商社的拍賣場有龍血販售,幫忙拍一下吧。”
“你不自己去嗎?”桑衍知道這人要龍血大概是為了刻印,但是他又不參賽,難不成那日有什么行程和拍賣會沖突了?
“我啊……”許行素突然長嘆了一聲,他沉默片刻,咬牙切齒的回答道。“我還是被師父給抓住了,接下來個人賽所有比武臺的刻印修復,都要我一個人去做,根本就沒有一丁點時間出門啊!”
拍賣會那天剛剛好是四日后的個人賽首場第二輪,和現在那些全新的、還能撐一下午的陣法不同,那天如果不換位置肯定刻印要即時修復了,所以他一整天都要被拴在廣場上。
不過怎么說呢,至少這次是東亭開口,付錢的,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在拍賣場買龍血,雖然替人刻印是可以賺錢,可整日睡在書堆里的許行素,真的會為了錢財,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去刻印嗎?
“我知道了。”桑衍點頭應下,心道那天不知道慕流央會不會有時間,慕城的拍賣場她還有些不熟悉呢。
……
席故霜橫躺在三年院學生宿舍的院墻上,手里拿著小小的玉瓶仔細端詳,他枕在腦后的另一手似有光芒亮起,片刻后他像是在和誰交流般,自言自語著。
“赤色琉璃果,琉璃一族眷屬所化,果然啊,你當初在東亭還是有很多沒能發現的事情,她手里的赤色琉璃果不止一個,所以我敢肯定,禁林中不止是役使,是有真正的神明眷屬存在的。”
與他對話的人又說了些什么,席故霜疑惑的嗯了一聲,猶豫道。“當初在這片區域的神明種族好像只有琉璃吧,還有別的?”
“嗯、嗯。”席故霜仔細聽著,突然驚訝的翻坐起身。“你要抓住他?!”
只是他顯然已經忘了自己是在墻上,身子一滾險些從墻頭掉下去,好險穩住重心,他小小松了口氣,對對面說了一句沒事。
“那我先去看看吧,不過你可別指望什么,我會保命要緊的。”席故霜聽到對方換了個話題,自然的回答道。“黑龍桑衍?我見到了。”
就在要開口回答的時候,席故霜突然一頓,將那句‘似乎有感知情緒的能力’吞了回去,平靜的回答道。“我看就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嘛,比起來她身邊有個分析很厲害的少年……”
席故霜的話被打斷了,他沉默片刻,才回復道。“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就自己來看,別忘了你現在可也只能依靠我了啊——先生。”
對面顯然是在安撫他了,可看他越來越沉的臉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很好的答案,席故霜最后只是嗯了一聲,切斷了聯系。
他長嘆著躺倒在圍墻上,然后又一次身子一歪翻下了圍墻。
……
桑衍走上臺的時候對面少年眼看著步子慌亂了些。
這個北衡少年本來只是出來見見世面而已,結果對手因為太過緊張從上臺起就捂著肚子,不出意外沒怎么爭斗就贏了,贏得太過僥幸以至于……
他沒想過南皇對東亭的勝者會是那個黑龍。
那個黑龍啊!無論向東亭的哪個人問起都會神秘莫測的告訴你,黑龍是一年院的最強,如果想要打敗她,就要抱著挑戰‘不可戰勝’的決心。
關于黑龍的傳聞一個比一個神秘,聽說黑龍是東亭求而不得的一位傳奇女子所生,東亭愛屋及烏將她帶入學院,年幼時候創下過不少說不得的壯舉。
這些故事的源頭在哪兒如今已經無法考證了,最靠譜的一個說法是,這些都是由慕秦桓少一輩所說,而秦旭曾出言證實,他這個預備院前最強確實輸給了桑衍,所以大家都認為這是慕秦桓對這個故事的‘默認’。
雖然慕少主一直表示這個鍋他不背,想知道具體詳情要找桓書軟,而桓書軟被保護的太好基本沒什么人能和她搭上話,但這并不影響學生們傳謠的熱情。
于是桑衍站在臺上還一言未發,對面的少年就已經舉雙手表示棄賽了。
莫名其妙就首場晉級的桑衍只好又走下比武臺,那少年在不遠處和朋友交談著什么,幾人都感嘆的向桑衍這邊望來,視線相撞的一刻,又慌慌張張轉過身,湊在一起小聲交流后離開了原地。
“……我還想著要是這一場輸了,后面都不用打了呢。”桑衍走到還坐在那兒鎮場的慕流央身前,對方已經從最開始的正襟危坐變成了單手托腮,裁決的桌案上也放著一盞茶,正有裊裊煙氣升起。
“不是還要贏個首名回來嗎?”說起來算是謠言起源的慕流央坐直身子,用手背掩著打了個哈欠。“幸好是結束的早,要我再坐一天真的受不了了。”
桑衍聽他口吻似乎結束后就不在學院的樣子,問道。“有事情?”
“府里又叫我回去。”要慕流央在繼續當裁決和回慕府之間做個選擇的話,恐怕會猶豫好一陣兒吧。“你也要出城?”
“行素說今天拍賣場有龍血販售。”
“那我和你一起。”雖然離個人賽結束還有些時間,但慕流央實在在這兒坐不住了。“我回府時間不會太長,你稍等我如何?”
“好。”桑衍點頭應下。
兩人繞過中心自廣場邊緣溜了出去,自北門與慕城相通的‘道路’走過,進入慕城的時候天色尚早,離下午舉辦的拍賣還有些時間。
慕府是十年如一日的大門緊閉,兩側巷內連只燕子也不肯叫喚一聲,攤販已經徹底不在這邊走動了,只有大門上以朱砂鐫刻的羅燕似乎永不褪色。
金玉羅燕雙翅如蝶翼般散下,尾羽繞過一圈被銜入口中,慕流央只是抬步站在大門之前,門后的仆人便主動將門打開,待二人走入,又重新鎖死。
“流央少爺。”慕曲些微躬身,將二人領入內宅。
桑衍不是第一次到慕府了,但要說進入內宅的時候倒是頭一回,內宅中一如這座已經死去府邸一樣,連仆人都少見,只非常偶爾,能看見幾個人在修剪小花園中的雜草。
慕府一塵不染的有些冰冷。
前方慕曲停下腳步,桑衍也隨之收回視線,內宅小廳比起外堂雖然狹小擁擠了些,但陳設和裝飾明顯比外面溫暖了許多。
“流央少爺,就叫客人在此稍候如何?”
慕垠不會對桑衍做出什么評價,但是若慕流央和他又吵起來,會發生什么就不好說了,到時候慕垠口不擇言牽扯桑衍一句,兩個人的關系只怕又會掉到冰點,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叫桑衍進去的好。
“我等下再去。”慕流央回答了一句,然后對桑衍說道。“馬上回來。”
“好。”桑衍接過一旁侍女奉上的茶水,平靜的微抿一口,一旁侍著的慕曲暗自打量起記憶中還只有丁點大的少女來。
他始終不知這樣一個平民女子,怎么會和少爺成為摯友,但能叫少爺笑起來他還是很感謝桑衍的,雖然一度很擔心少爺會和她有什么曖昧,可如今看來,兩人都沒有走到一起的意思,倒叫他松了口氣。
門不當戶不對,對桑衍來說也是種傷害。
當然,如果他知道現在慕流央正追求著的,是個詭術勢力的圣子的話,恐怕恨不得時間退上十年,直接叫慕流央和桑衍定下親事算了。
桑衍察覺到他的注視,平靜的轉過頭,慕曲剛想用詢問掩飾掉自己的失禮,內宅書房中突然傳來什么聲音,他一怔,猶豫著說道。“桑衍小姐,家主他想見你一面,勞煩你……”
“見我?”桑衍沒見過慕垠,她也知道慕垠對慕流央一向是聽之任之,只要慕流央不在慕府礙他的眼,做些什么和誰交好都不會管,這十年間都沒有表現出想認識她的樣子,怎么突然想見她一面?
慕流央不知是去做什么了,氣息隱隱約約顯然不在附近,一時半刻回不來,桑衍見此,很輕的放下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向著慕曲所指引的方向而去。
繞過一個小間,走過廊廳,盡頭是緊閉的雕花大門,桑衍站在前面并未駐步,很直接的推開門走入書房,書房內的慕垠顯然沒想到她會直接進來,但也沒有多說什么,攤開手表示請她入座。
坐在書房內的小幾之前,桑衍沉默的等待著老者開口,而雙手拄拐的老者沒對付過如桑衍這般不亢不卑、卻偏偏不通禮事的平民女子,也靜候對方提問,結果就是二人坐在一處相對無言。
慕垠再沉得住氣,能有東亭更懂得沉默嗎?時間一久,連他也忍不住尾指輕動,開口道。“你的名字,叫桑衍是嗎?”
“嗯。”桑衍答得十分失禮卻也很自然,只嗯了一聲算作回答,顯然慕垠已經預料到這種結果,所以情緒并沒有什么波動。
“流央他……”慕垠的聲音很是沉穩,雖然帶著股無法擺脫的威嚴,卻也已經是盡可能的溫和、表現出自己的友好了,只是他這一句沒能說完,便化作一聲輕慢的嘆息。
問了又如何?
“流央很好。”桑衍給出了慕垠沒問出口的答案,對方抬眸看了她一眼,于是屋中又安靜下來。
慕流央聽說桑衍被慕垠叫去了,焦急著推開了書房的門,他一步踏入,感受到屋中詭異的氛圍,連步子都慢了幾分,慕垠冷冷的望過來,出言呵斥。“推門而入,你的禮貌呢?”
看桑衍的樣子不像是受了為難,慕流央這才松下一口氣,并未理會慕垠,他走到桑衍身邊,溫聲道。“阿衍,去院里?這會兒海棠開的正好。”
桑衍目光落在瞬間板起臉的慕垠身上,順從的點頭,起身自書房走出,慕流央低聲說了一句很快,便帶上了房門,桑衍只隱約聽到一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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