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那又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
一瞬間霜引如釋重負般清明起來,原神已死,可以說那個年代也早已經(jīng)死了,她至如今完全不該再在意這天下如何,那已經(jīng)并非是她的責任。
她是人類的代神之身,可也是人類首先選擇背叛了神明,人類已將其遺忘,不自量力選擇自立門戶,她便不該視這大廈將傾為自己的王朝。
果然選擇來見她一面是正確的。
“你不想更親近他些嗎?”桑衍敏銳的感覺到霜引突然放下了表面那些個‘姿態(tài)’,聲音輕快了些。
“知曉他的事情,更接近些,會被他用‘這是我的妻子’來提及……是只有成為伴侶才行的哦?”
桑衍沉默著,還真的去認真考慮了。
知曉白狼的事情,若他不愿說,也沒有誰能逼著他說,反正桑衍也不是很好奇,她知道白狼只要有熱鬧看怎樣都好的,說不定以前的事情已經(jīng)忘光了。
更接近些……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接近了吧?她要求白狼靠近對方又不會拒絕,若是可以兩個人會一整天牽著手也不放開,這樣就足夠了。
至于妻子,雖然說是有莫名的心動,但是這世上又沒有與白狼身份對等的人,他要向誰來提及這一句呢?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
得出結(jié)論。
果然是不是伴侶很無所謂。
“沒有更多的了嗎?”桑衍開口詢問道。
霜引總覺得就算是給她更多的理由,也會被她在心中一一排除,只好搖了搖頭,帶著些少女懷春時候的好奇低聲問道。“你愛他嗎?”
院中沉默下來。
桑衍定定望著霜引的眼睛,許久才眸子一晃轉(zhuǎn)到正簌簌落下的新葉上,她想問什么是‘愛’,又覺得對此她自己早有了答案。
“與任何人都不同、極為特殊不想舍棄的存在。”霜引聲音輕慢,語調(diào)令桑衍想起剛剛少女低聲的歌句。“貪婪到望他始終在側(cè),永不離開。”
桑衍沒能做出回答。
并不是對此有什么懷疑,只是一直認為‘本該如此’的事情,突然被提出并非是‘本該如此’,而是有了緣由,有些困惑而已。
她也不曉得最初是為什么,反正從某一天起,白狼會陪在她身邊、她二人可以十分親近,而她是白狼唯一的珍重這件事,就已經(jīng)是不會改變的事實了。
就如白狼于她是最不同的一個一般。
原來這些不是本該如此嗎?
原來這些是因為,誰愛著誰嗎?
“隨時可以問我。”霜引退了幾步走到院門邊,聲音雖輕卻也是清晰傳來。“就算你現(xiàn)在還不想知道,總有一日……總有飛蛾撲火也義無反顧的一日。”
到時候,便一定會明白的。
‘莫問他,可否是君呀卿呀。’
‘莫勸我,不過是君呀卿呀。’
她這個大祭司唱過多少句‘莫問他’?
若連白狼也陷入到飛蛾撲火的地步,而區(qū)區(qū)情愛真能將桑衍硬留在這世間,她便也肯以一個‘代神之身’,許諾桑衍一世安平。
桑衍聽見霜引在院門邊咿咿呀呀哼著小調(diào),然后院門輕攏,少女搖曳的身姿逐漸消失于林蔭之中,她瞥見樹冠上一雙黃襟鳥相互梳籠翎羽,神色一頓。
她有疑惑,卻問不出口。
桑衍想著,這疑問怕是要困擾她好一陣子了,可是一抬頭,看見白狼緩步走來,心中疑慮卻又瞬間消失不見,桑衍又想,那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這個人始終在這里。
“怎么?”白狼見她一直望著自己,詢問出聲。
桑衍緩緩搖頭,她走到白狼身邊來,仰頭望著正等待她出言的對方,突然笑了,她眨了眨眼睛,看見不遠處的黃襟鳥夫婦已經(jīng)依偎著飛離了樹梢。
“我以為你又走了呢。”
“你希望我留下?”白狼不知道桑衍怎么突然提到這件事情,這些年來他確實一直游走在天下,可回到桑衍身邊時候,對方也從來沒有挽留過。
不過這一次,就算桑衍不做挽留……
“希望。”桑衍眸中似乎有了些不同尋常的情緒,只是模糊的叫人看不清楚,她聲音很輕,似乎是遙遠處一聲鶯雀細語。“怎么樣,留下來吧?”
“好啊。”白狼本來也沒準備再走了,他見桑衍瞬間望過來,微張著唇有些驚訝的模樣,微抬手,似乎猶豫了一瞬,但還是屈指在桑衍臉頰處撫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桑衍長高了些。
桑衍年幼時候吃的很少,個子小小的總是不會變動,后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桑衍不需他再抱起與之平視了,站在不遠處只要稍稍抬頭,就能叫他看見那雙眼。
那雙眼倒是始終如一。
桑衍被臉側(cè)些微的碰觸驚醒,片刻后像是在證明什么般,牽住了白狼修長的手,緩慢說道。“過幾日要去慕城嗎?雖然不是花燈節(jié)……”
“嗯。”白狼回答的很是隨意,只要桑衍在身邊,是花燈節(jié)還是其他他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慕城也好東亭也好,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那就……”桑衍突然抬頭,想起什么似的,話音停頓,才繼續(xù)道。“我得去東亭那里,他肯定很擔心了。”
白狼仍舊嗯了一聲,回握桑衍的手明顯不打算放開,桑衍只好牽著他向院外走去,路上黃襟鳥都好奇的望著她,桑衍于一片寂靜中開口。
“你認識一個自稱是大祭司的人嗎?”
“霜引?”白狼眼見著氣息陰沉下來,沒想到霜引居然直接去騷擾桑衍。“她和你說什么了?”
“說了些……”桑衍的話語模糊起來,白狼疑惑的垂眸,看見桑衍眸中一片茫然,然后繞過了這個問題。“大祭司,是什么人?”
白狼凝視她片刻,確定霜引確實沒說什么關(guān)于前程的事情,才回答道。“如今的人類之前,是神明年代,也是人類歷史記載開始的最初,是么?”
“嗯。”桑衍應聲,諸如天下歷年等正史,都是從神明年代末年,人類逐漸組建被稱為‘對神明組’的存在,抵抗神明建立城池開始的。
“實際上神明種族出生之前,人類便已經(jīng)存在,那時候‘神明’二字指的僅僅是信仰,各族之中有傳達人類之神話語的‘祭司’,大祭司,便是神明在天下的代行之人。”白狼解釋道。
桑衍疑惑的抿起了唇,好久才低聲問道。“那她又怎么會……”
這天下間沒有什么是不會消逝的,神明會死,人類也會死,從對于現(xiàn)在的人類而言是天下初生的時候,至如今仍舊‘存活’,真的可能嗎?
“說不準只是謊話。”白狼毫不留情的貶低霜引的形象。“不知道哪里飄來一只孤魂野鬼而已,不必在意。”
真的只是如此?
桑衍心知霜引的樣子顯然是很清楚白狼過去,說不定是看著年幼的白狼長大的,白狼對霜引這般嫌棄,也許正是因為被掌握了過去吧。
白狼不愿提及的過去嗎?
數(shù)千年前,神明覆滅之際,連他自己許是也記不清的過去。
桑衍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太過在意的,可這樣一想,偏有些覺得不滿,白狼的事情難道不該是她最清楚嗎?如今她不知,白狼自己不知,可那個人知道。
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
白狼望著不言語的桑衍,難得眼中有些為難,怎么叫她不要在意之后,桑衍反倒是沉思起來了?他手指些微用力,叫桑衍回神。
桑衍與他對視,兩人都沒有言語,最后是桑衍笑了,她悄無聲息的舒展手指,指尖勾著對方指尖,平淡的轉(zhuǎn)開了話題。“走吧,去見東亭。”
……
許是時候有些早,院長室附近尚且鴉雀無聲。
平時并非如此。
東亭夜深,作息偏早,寅卯之時便已經(jīng)有學生開啟封庭,只是盛典期間學生們難得有長時的假期,昨日又為了團體賽過于興奮,今天倒都安靜了下來。
院長室并非東亭休寢之處,但就在東亭正門不遠處,作為整個學院的‘書房’使用,想要找到東亭的時候,總能在院長室中看見他。
反倒是后閣屬于東亭的那部分,被許行素和桑衍占去,少見東亭回到自己的院落。
桑衍走入小樓,那只叫紅羽的黃襟鳥便匆匆迎了上來,在她肩上落下,低頭梳了梳翅膀上的羽毛,然后嘰嘰喳喳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房門虛掩,桑衍也就直接推門而入,原本低著頭似在思考的東亭一怔,緩緩將手中筆紙放下,溫和的問道。“需要……”
這一抬頭,與桑衍手牽著手,一前一后走到桌案前的白狼便被他收入眼底,見東亭話止,桑衍略一側(cè)身,覺得白狼就和她一樣站著是有些不好。
她是東亭的后輩,站在東亭的桌案前是尊重,可白狼也站在這里,東亭還坐的住嗎?于是她手一動松開白狼,示意白狼在那邊座位稍等。
白狼難得沒有任性,眸子從東亭身上轉(zhuǎn)開,在角落落座。
叫桑衍驚訝的是,東亭居然對此不做理會,一貫的外交手段都消失了一般,視白狼不存在,繼續(xù)道。“需要我尋個藥師嗎?”
東亭也只是試探一問。
畢竟他看的出,真正導致桑衍受傷的,肯定不是最后陸斬香的一擊,如今桑衍穿著輕薄便裝,沒看出肩頸有包扎的痕跡,那大概就是已經(jīng)無礙了。
桑衍緩緩搖頭。“已經(jīng)沒事了。”
“那就好。”東亭聲音很低,他似是有話要說,桑衍沉默的等待著,許久,他卻突然起身,繞過桌案走到桑衍面前。“桑衍,你不必……非要爭個勝負。”
確實,他希望自這一次盛典開始,能叫天下年輕一輩的局勢有所變動,但如果因為這個叫桑衍受傷,那也并不是他的所愿。
于他眼中,桑衍尚且年幼。
就算她必將展開羽翼,也斷不是現(xiàn)在。
“我知道的,我有分寸。”桑衍輕退一步叫自己與東亭平視,難得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擔心,這一次本來是意外。”
“果然,是慕家的事情?”
見東亭坐回桌案,桑衍倚在他桌旁低聲解釋道。“我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慕家主的兒子,綁架了流央,同十年前慕城那回是同一人。”
這關(guān)系對桑衍來說有些復雜,所以她兩次停頓,免得自己說錯了什么,聽見桑衍的話,東亭沉默片刻,緩緩問道。“只他一人……?”
“……”桑衍難得猶豫了,她不知該不該和東亭提起慕流央的身世,東亭有自己的立場,首先是站在人類一方,他雖然不會對慕流央做些什么,但……
有些事知道了就是煩惱不是嗎?
更重要的,也許東亭早就知曉,他只是不問不說不撞破而已。
“那人步入邪道,想要詛咒流央。”
桑衍最終決定先從慕不為的事情說起,最后東亭若不問,西疆的事情她就不說了。“詭術(shù)不好對付,耽誤了時間。”
“邪道?”東亭一怔,他原本以為那人是從某個詭術(shù)勢力處習得,聽桑衍一說這才明白,對方定然是自學詭術(shù),誤入歧途,最終淪為邪道。
是誰也一清二楚。
當年慕二少爺?shù)奶熨x,就是他提起來也不得不惋惜一句,那般天才怎么甘心落到凡人不如的地步?摸索向力量的同時,必然也在步入深淵。
東亭平靜望著仍等待他出言的桑衍。
除此之外,慕流央在場上并未表現(xiàn)出太多失誤,看來當時處于無法動用諸神、所以意外保存了實力的情況,那么慕不為就是由桑衍一人擊敗。
桑衍已經(jīng)有了這般的力量嗎?
賽場之上雖然混亂,但桑衍不知以什么手段阻止貓眼少女釋放諸神的一幕,他也看的清楚,這還是在力量不足的情況之下……
“慕流央的事情,我會問他。”沒有直接回答什么,東亭將話題落到了慕流央身上。“那孩子心防極重,若不是此事我也不敢問他……行素已經(jīng)知道了?”
桑衍一怔,不清楚東亭是怎么從她的描述中判斷出來,點頭應道。“嗯,是他講給我的。”
她見東亭有話要說,突然開口道。“這次的事情,西疆那邊,等我們查出什么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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