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衍走入掛著‘東亭’牌匾的小樓,步子有些快。
確實比起約定的時間遲了些許,她推開院長室的門,又將其在背后合攏,只是那句抱歉還沒講出口,身后的門便又被用力撞開了。
“我來遲了!”離火大聲喘息著站在門口,才發現桑衍也是剛到,還被自己擠到了一邊,不好意思的同她一起落座,小聲道。“抱歉。”
桑衍搖頭表示不礙事,那邊主位上的青年人終于開口了。“沒關系沒關系,嗯……這只是個通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桑衍這才發現虞清鴻與東亭都不在場,虞清鴻分明就在樓上書房,但卻沒有露面,顯然將場地讓給這位青年,是事出有因。
青年面相年輕,看不出具體年紀,但聽著語氣也有個三十歲了,桑衍記得這人是三年院的院長,似乎一直以來,就是被作為繼承人培養的。
這么一來,叫他出面也算是有了原因。
“那個。”西疆來聽的少年舉了舉手,算不上恭敬的開口道。“我說,已經等了他們很久,可以開始了吧,還有事情要做。”
“少年人,要恭敬些。”三年院長像個師長般如此說道。
他性子顯然與虞清鴻和東亭都不同,可以說這么多年適應了東亭風格的幾個領隊,都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于是默契的沉默了下來。
“咳咳。”他見場面穩定,也不知是不是如他所料,這人清了清喉嚨,終于開口說道。“首先呢,是個人賽的安排。”
“個人賽第二場,半月后開始。所有判斷自己狀態良好、勝過第一場的,都可以繼續于裁決處報名,名額可以分給別人,但一旦被發覺有威脅行為……”
三年院長一頓,他目光溫和,平靜的解釋道。“盛典除名。”
桑衍些微垂眸,歷代盛典都沒有分享名額這一可能,如果名額可以交換,那么沒有勢力的人必然被失誤退場的少爺們盯住,不可能再把名額握在手中。
不被察覺的辦法太多,這不能阻止強搶的出現。
東亭想要做什么?
“當然,我覺得你們都是好孩子,不會做這種事情。”這位院長頂著年輕的一張臉說出老爺爺般的話語,叫氣氛瞬間放松了起來。
“賽制仍舊同第一場一般,結束后便是挑戰賽,要說的是,待賽程結束,有一場宴會,所有人都可以參加。”三年院長曖昧一笑,繼續道。“邀請心儀之人是個不錯的選擇。”
對方示意已經沒有重要的事情了,想要提問可以開始,桑衍對剩下的不感興趣,轉過頭向離火低聲問詢道。“你認得木宛這人嗎?”
“木宛?”離火見她向自己搭話有些驚奇,聽她提到這個名字,略作回憶回答道。“認識算不上,也就是盛典才見過幾次面。”
領隊的作用除了通知消息和凝聚隊伍之外,更多的還是主導團體賽,對于那些只參與個人賽或干脆是來圍觀的學生,見過肯定見過,但不會熟悉。
離火見桑衍沉默下來,出言解釋道。“南皇吧,不太問來處,所以總有些被追殺或者怎樣的家伙,怎么,你和她有仇?”
“不,只是看著眼熟。”桑衍知道自己絕對是見過那個男人,木宛的眉眼也與她曾見過的人有些相似,只是實在想不起了。
“其實我看總站在她身后的那男人也挺眼熟。”離火小聲分享道。“那人表情僵硬,說不定是易容,你要認不出也是有可能的。”
“易容嗎?”桑衍還真沒想過這一節,她常年依靠氣息辨認,面容和身形的變化對她來說影響不大,所以一開始就沒往這一方面想。
只是也許時間太久了,她的記憶模糊,記不得那人氣息。
見陸續有學生離開,離火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問題的,急忙向桑衍匆匆道別,繞開那些人走到桌案前,向三年院長做出詢問。
桑衍仍在考慮易容的問題,只是思慮無果,也就起身隨著其他人一并離開,往后閣方向走去。
“桑衍!”身后孟小樓氣喘吁吁趕過來,顯然是才從學會的活動中脫身,并未看到這些年一直同他一處的何瑾,許是還沒做完事情。
孟小樓見她從院長室方向來,感謝道。“幫大忙了,學會那邊怎么也串不開人手,非要我們回去……沒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吧?”
孟小樓心說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與何瑾也是沒辦法決定的,但好歹能一字一句給慕流央復述過去,桑衍……他怕她聽著聽著睡著了。
“只是些個人賽的通告。”
桑衍簡單復述了一遍,孟小樓聽著聽著眼睛一亮,驚訝的問道。“一向是最末的宴會居然提前到了第二場嗎?”
學會出身,一切花銷都要靠自己來承擔,像他和何瑾這種天賦不顯眼,沒有家族也沒什么長處的人,只能給學會幫傭、到處做零工維持生活。
對他們來說,背負的是相對繁重的課業、也許走到最后也不會有出路的前程,他們本就沒辦法從命運中掙脫,只能拼盡全力然后祈禱。
在略顯沉重的人生中,盛典宴會可是被期待了很久。
“桑衍小姐有想過和誰一并參加嗎?”孟小樓興奮的現在就想把這事告訴何瑾,隨口問道。“和行素太掃興了,是不是要邀請慕少主?”
孟小樓從自己周身那些個女學生來看,慕少主絕對是女子心尖上的‘偶遇第一人’,如這種宴會,蹲在門口守他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如果黑龍站在他身邊,也能叫那群一年院的女生清醒一點吧?
“流央?”桑衍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這種宴會慕流央作為東亭年輕一輩的首領必須到場,但她和行素就沒這個必要了。“我也許不會去……”
“誒呀桑衍小姐畢竟是年輕女子,總要熱鬧些吧?宴會上肯定不少英年才俊,看看也好嘛。”孟小樓熱情的很,開口慫恿道。
旁人都覺得桑衍性子冰冷,對話時毫無情緒似是輕蔑,叫人很有壓力,但孟小樓見她久了,便也知道對方更多時候只是懶得多言而已。
可是問了總會答,這么溫柔的性子,在東亭參賽的那幾人里可不多見,他見得最多是秦旭,那個少爺脾氣誰都不敢招惹。
許行素雖然沒什么姿態,可是你還沒問他就給出了回答,這不就壓力倍增了嗎?慕少主就不用說了,他不想聽的事情,只用一句‘閉嘴’作為終結。
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喜歡和桑衍交談。
“我知道了。”桑衍下意識覺得這話題接下去,絕對是她理解不了的事情,于是果斷的問道。“流央他們是做什么去了?”
“這個,不知道。”孟小樓搖了搖頭,嘆氣道。“他們肯定也不會告訴我啊,不過好像沒和行素在一起,行素在白樓,很忙,我們也不敢打擾。”
沒和行素在一起?
桑衍眸子一眨,慕流央若是去查什么事情,方便的話肯定要拉著許行素一起,那人過目不忘能找到更多的蛛絲馬跡。
好像也并沒有和席故霜聯系,那么就不是之前搜到的藥劑相關的事情,和皇室無關,他們做什么去了?
還在思索之時,袖口突然有些微溫度,她自袖中取出聯絡,看見其上印記想起,這是昨日秦似錦留下的聯絡,光芒閃爍,顯然是對方想要通話。
“那我就先走了,學會那邊還有事情。”孟小樓見桑衍有事,非常自覺打了個招呼,急匆匆穿過廣場向著北門而去。
桑衍點頭作為回應,她指尖輕點,繞開人流走入寂靜的林蔭。
“秦似錦。”對面是一如既往的開場白,并未多做寒暄,直言道。“桑衍小姐,關于那村落之事已經大抵清楚,若你有意……”
“你的人就在村落附近嗎?”桑衍心道白狼差不多也能處理完禁林中的事情,左右無事他們二人去了解情況,夜間再去一探究竟。
“翎羽衛守在村外,若有想知道的事情向其詢問即可。”秦似錦聲音一頓,最終還是出言道。“桑衍小姐,還請萬務小心。”
“多謝。”聯絡結束,桑衍正欲改換方向,突然感覺到身側有人類氣息,她轉過身,聽見身側人以稚嫩童聲說道。
“赫湉。”
十三四歲的少女只釵著一只短步搖,湖藍裙擺料子華貴,一看便并非凡品,她雙手抱著黑貓環過胸口,黑貓與她一模一樣的綠眸盯著桑衍不放。
少女見她轉向自己,手指緊了緊,惹得黑貓不自在的喵了一聲,她雖聲音年少,但語氣卻分毫沒有失了大家氣度。“我叫赫湉。”
……
城北總有這么一家客棧,也不知是不是做生意的,一年到頭那大門沒開過幾次,大堂小的連個人也坐不下,恐怕樓上客房也只有一兩間。
人親自推門走進來想住宿,便會有個憑空出現的男人,臉上畫著戲妝,站在柜臺前也不言語,只管用奇怪眼神瞅著你。
這還有誰敢住在這兒?關于那男人的傳聞倒是多得很,有人說是個干瘦老者,有人說是高個子青年,還有人說是肚子里長了嘴的妖怪。
這家客棧位置本也偏僻,這么一來,連帶著那附近也冷清下來。
“半云蕭把這兒弄得和有鬼似的,倒也不容易。”蘇猗湖站在客棧不遠處的樹下,手指輕撫青蛇頭顱,低笑道。“這么多年,你就沒發現些?”
據周圍住家的描述,半云蕭這客棧在這兒起碼有十年還多,雖說這十年倒是分毫動靜也沒有,但他肯定不止一次往來于慕城了。
“也許查過。”慕流央打量著外表十分簡陋的二層小樓,樓上倒是有一圈懸窗,從半開的窗口望進去,空無一人。“那兄妹果然避出去了。”
他們雖然駐扎慕城,但也不敢在這邊搞些明目張膽的事情,所以這客棧本身沒什么問題,也不擔心走進去踏入詭術之類的,反正主人已經離開。
只是……
“你知道那戲妝男人是什么人么?”慕流央走到蘇猗湖身側,距離挨得近了些,他俯身詢問時候連氣息都呼在蘇猗湖耳邊。
然后青蛇被突然砸在頭頂的熱氣嚇了一跳,猛地起身發出了嘶嘶威脅聲,逼著慕流央退回禮貌的距離,惹得蘇猗湖笑著將青蛇攬住。
她望向臉色并不好看,似乎在研究要如何把青蛇燉了做羹湯的慕流央,溫聲解釋道。“那是彩奴,并非一人。”
“并非一人?”慕流央些微瞇起眸子,每次出現在半云蕭身側的大多只是一個,但確實身姿語調都不相同。“他手下一只隊伍是么?”
“正是,不過也不算他的,是半云家那位家主夫人一手創建的傀儡兵,自小便交給他防身用了。”蘇猗湖眸子看向房門,許久才繼續道。
“半云蕭選擇避開秦家,但是絕對會把彩奴留下來,你敲他正門逼他們出來就是了。”
秦旭一直在旁邊聽著,他本來對這女子是有些感興趣,畢竟蘇猗湖的傳聞自席故霜那邊說出來,就總變成了旖旎而曖昧的事情,只是原來……
原來又是個魔鬼。
這女人看似柔柔弱弱的一個大家小姐,講話也好行事也好,溫和有禮,某些天真和那副模樣結合起來,令人忍不住去保護,直到聽見她做出假設。
‘卸了四肢放在壇子里,一個絕望的靈魂是傀儡絕對少不了的。’
她在慕流央面前也仍舊是處于強勢主導的位置,二人的交流看得秦旭眼皮直跳,他無法抑制的想起慕家主對慕流央婚事的期待,又覺得自己若多嘴,肯定比誰死的都快。
秦旭多希望自己只是一只傀儡啊。
“秦旭,正門。”慕流央見他聽著聽著走了神,低聲吩咐,見他一激靈清醒過來,這才繼續道。“帶著那幾個人,找個理由叫他出來。”
“好。”
秦旭是只要能躲開這二人怎么都成,他打了個手勢示意翎羽衛的幾人從隱蔽處走出,一人主動上前,將客棧門敲得哐哐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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