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籬忙完，都到中午了。

    下午的事情，她往后推了推，她開車帶江沙一家出去吃。

    到了附近的餐館，江籬叫了一個包間。

    江沙看了這菜單，一頓吃下來得好幾百，江籬真的破費了。

    小俊跟小暄早就玩熟了。

    江籬坐下來，席間，江籬看著手機處理消息。

    江沙不知道該說什么，敘舊嗎？可是那些舊，都不太好敘。現在真的挺后悔的，她們那時對江籬和江溪都不太好。

    江籬抬起頭，問：“大姐，你那次離開之后，就一直沒有聯系。大家都以為你被拐了……”

    這事情有的，以前村里有個姑娘去打工，到的沿海，后來就是被拐賣了，賣給了一個男人當老婆，那家人把她嚴加看管。

    后來十年之后，那姑娘生了三個孩子，男人才允許她回家探親。

    那人也不肯走了，也不肯告了。就算恨那男人一家毀了自己的人生，可是生了三個孩子，她舍不得孩子啊。那家人就是篤定了結局是這樣，才有恃無恐的。

    所以，江籬這樣想，也不是沒道理的。

    彭勇笑呵呵的解圍，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江沙不嫌我沒本事，不嫌我窮，嫁給我。我們賺的錢，做生意都虧了本。江沙想著有點成就有點錢才回來，結果，最后錢還是沒有見到，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才發現你們奶奶也去世了。”

    江籬點點頭，看了彭勇一眼。

    彭勇一張圓圓的臉，中等身材，眼睛也是圓圓的，整個面相看起來比較討喜，是那種看起來沒什么壞心眼的老實人。

    江沙挑人的眼光還不錯，雖然沒錢，但彭勇這樂天的個性，苦哈哈的日子過起來，應該也是有趣味的。

    彭勇憨厚的一笑。

    小暄插嘴道：“你們以后還走嗎？你們要不要在這里留下來啊？”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說：“留，當然是想留下來的。我們會努力的。Z市很好，我們很喜歡這里。”

    小暄說：“那當然了，我可喜歡這里了。小俊，如果你們也在這里，以后可以經常來找哥哥玩啊。不過上學了，恐怕就不行，哥哥的作業好多好多的。”

    江沙就挑了一些過去的事情來說。

    一時間，氛圍還不錯。

    江沙看向江溪，說：“小溪，你現在高幾了？”

    她記不太清了，小溪應該正是高中的時候吧。

    小溪抿嘴笑了笑，說：“我已經讀完高中了，下個學期就大一了。”

    江沙笑著道：“真好啊。小溪，你要加油哦。”

    能讀大學，好羨慕。以前她自己不想念書，一是成績不好，二也是她沒有用心。

    她覺得她這樣的家境，她念了書又能怎樣，家里能送嗎？

    可是，江籬還是讀出來了。那時江籬壓根就沒錢。

    江沙想起自己那時沒錢，連方便面都舍不得吃。平常奢侈一點，真的就是買一包方便面，還不舍得吃完，一次只泡半包，還把湯都喝得干干凈凈。

    江籬也沒好到哪里去吧。

    *

    江溪和江籬顯然都沒想到，江沙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就見江沙繼續說：“小溪啊，你好好念大學。小俊，你也要像三姨和四姨那樣，好好的念書，將來上大學，就不用這像媽媽這樣苦。”如果她也念了書，至少會比現在好一點吧。

    她突然不想提在江籬的公司做事的話了，她沒文化沒一技之長，能在江籬這里做什么？打包員嗎？江籬公司里的打包員，明顯就已經夠了。她去了，江籬如果要炒人，別人怎么想。

    江籬細細看了看江沙。

    她覺得現在江沙變了，很多東西都變了。

    至少，沒有像以前那樣讓人討厭了。

    以前的江沙，真的是好吃懶做，冷漠自私，人也木訥，一點好話也不會說。

    看現在這樣，說起話來，真的是貼心多了。

    菜上上來了，江沙站起來，給孩子們倒飲料，照顧得妥妥貼貼的。

    江籬給彭勇叫了酒上來。

    “大姐夫，你喝吧。一會我送你回賓館，你們好好睡一覺。”

    彭勇喝了酒就上臉，但酒品很好，跟平常一樣，不鬧騰。

    江籬最怕酒品不好的人喝醉酒了。

    可能是高興，彭勇喝醉了。

    江沙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啊，江籬，可能是今天心情高興，他就多喝了一點。平常他不這樣喝的。”

    江籬看著江沙，總覺得即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江沙的個性，完全跟以前不一樣了。

    熟悉的是，江沙的樣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如假包換的江沙，不是別人冒充的。

    “你們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我下了班，接你們去家里，林秀奶奶現在也是跟我們住一起的。”

    “哎，好。”

    江沙應了，下了車，拉著兒子的手，站在原地，看著江籬開車離開。

    一轉身，江沙揉了揉眼睛，小俊好奇的問：“媽，你是不是哭了啊？媽，你怎么了？”

    江沙抹著眼淚，扶著彭勇往電梯走去，說：“媽沒哭，媽是高興的。小俊啊，你喜歡你的姨姨們，喜歡暄暄哥哥嗎？”

    小俊臉上綻放可愛的笑容：“喜歡啊。媽媽，我都喜歡哦。我尤其喜歡三姨，她好漂亮，她說話的聲音好溫柔呢。”

    小俊邊說話邊搖頭晃腦的。

    彭勇一個踉蹌，拖得江沙差點摔倒。

    江沙伸手點了一下他的頭，嗔道：“不能喝就少喝一點，一個人都能喝醉，怎么就不喝死你呢。”

    彭勇笑嘻嘻道：“我高興的嘛。江沙，我替你高興啊。你現在有妹妹了。”

    說完，彭勇到了房里，頭倒在床上，閉著眼睛就睡著了。

    小俊捏了捏鼻子，說：“好臭呀。”

    “那我們下次叫爸爸不要喝酒了，好不好？”

    “好啊，不準喝酒，臭臭。”

    房間是雙人床，彭勇一個人睡了一張，江沙帶著兒子躺在另一張床上。

    小俊今天也是玩累了，這會躺上去沒多久就睡著了。

    彭勇的鼾聲也響了起來。

    江沙卻睡不著，一直在想在想，她想，今天晚上見了陳意，見了林秀，她就滿足了。以后她會留在Z市，不過是憑著自己的本事，不想靠江籬了。

    她沒臉面靠江籬。

    這樣想著，慢慢的，江沙也睡著了。

    一家三口在空調房里，一覺睡了兩個多小時。

    江沙猛然驚醒，她是做了一個夢，夢里夢見江老太揮著棍子在使勁的抽打著江籬，就像是要把江籬往死里打。

    那時她跟江溪就在旁邊遠遠看著，不敢勸，不敢幫忙，越勸，江老太就越上火。

    而夢里，她記得自己突然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撲了上去，然后江老太的棍子正好打在她的臉上，特別痛，她就驚醒了。

    江沙怔怔的，這是不是代表著，自己在潛意識里，已經開始有大姐的擔當，已經想保護江籬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她能重生在過去，她一定會狠狠的把江老太教訓一頓，她一定會將江籬，江浪和江溪保護好，并且告訴她們，她們是女孩子，不是她們的錯。女孩子也不比男孩子差。

    男孩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孩子也能做。女孩子能做的事情，男孩子卻不一定可以做到。

    她會告訴她們，當女孩子很好，要為自己驕傲。

    可惜，這也只是想想。

    而現在，江籬已經強大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了。

    *

    晚上，陳家

    桌子上是豐盛的晚餐，是江籬提前跟煮飯阿姨說的，讓她準備好的。

    林秀看著江沙，江沙有點羞愧的喊了一聲：“林奶奶。”

    林秀點點頭，面上并無不悅。

    小俊此時，也看著林秀，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太奶奶。”

    老人家都喜歡孩子，林秀也不例外。

    看著小俊，她就想到那時小暄，小小的一團的時候，也是特別的可愛。

    陳意話比以前多了，他不喝酒的，彭勇中午喝醉了，這會也懊惱，說什么也不肯再喝了。

    江籬和陳意也不勸。

    來他們家做客，都是很隨意的，想喝就喝，他們從來不勸。

    一頓飯吃完，江籬問江沙，說：“你們現在想在Z市安頓下來？”

    江沙和彭勇都應是。

    江籬問：“你們倆會做什么？”

    不懷惡意的問話，純粹就是問問。

    江沙有點不好意思，說：“我這幾年，基本也都是進工廠的。后來生了小俊，我就是做些零工了。小俊有時生病，家里也沒有人看。他也才上了一年的幼兒園。我平常還給人做飯，我現在做飯很好吃的。”

    彭勇說：“我會開車，我以前在工廠幫人拉過貨，我做過倉庫管理員。我能吃苦，可能以后就做這些事情吧。”

    江籬點點頭，說：“我們公司不需要司機了。陳意哥哥那邊可以的。他有些貨需要開著大卡車親自去送到客戶手上，陳意哥哥，大姐夫去你那里，你看好安排嗎？”

    陳意看了過來，彭勇心頭一跳，不敢多看。

    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男人，他第一眼，差點以為陳意是女的。

    后來看著他的身量，以及喉結，彭勇才敢確定，陳意就是男的。

    媽呀，一個男的長這么好看，怪不得小暄就像畫上的年畫娃娃。

    陳意說：“可以。你以后到我的公司去吧。工資肯定是跟別人一樣的，不過私底下，我再貼補你一點，沒什么意見吧？”

    彭勇連忙說：“不用不用了，別人是多少，你給我多少都行，我再少收一點都可以。”

    陳意莞爾一笑。

    江籬說：“大姐，你看到我們兒童區那里了，你以后負責那些孩子吧，就相當于生活老師那樣，你看你愿意做嗎？也比較累的。”

    江沙連忙說：“如果不麻煩你，我愿意做，我能吃苦的。”

    江籬低下頭，心緒莫名。

    沒想到江沙是變化最大的，那個性，換在以前，就算別人跟她說了，她估計也是不會相信的。

    “你明天再去賓館退房吧，我們樓下還有房間，你們今天就在這里睡。”

    江籬說。

    “不用了，我們回賓館睡。對了，你到時能幫我們看看，租個便宜點的房子。”

    “租房子？我們樓下有房間，你們就住那里吧。”

    “不了，不了，我們租外面。”江沙哪里肯住。

    江籬的房子她看過了，就算是樓上樓下兩層，都是有用途的，她不想占江籬這個便宜。

    第二天，江沙就帶著小俊一起，在中介那里找了一套便宜的房子租了，就離江籬的小區不是很遠，靠近市場。

    *

    江沙一家三口就在Z市暫時安頓了下來。

    江沙工作特別認真，對孩子也特別的好。

    有了她，兒童區的老師就有更多的精力給孩子們上課了。

    至于彭勇，就在陳意廠里，負責拉貨這些。

    彭勇體力好，做事認真又可靠，少一盆花，他都能清點得出來。

    這些活呢，他們心里也很清楚，江籬和陳意花錢就能請到外面的人來做，給了他們，外面的風評還不一定好。

    所以，有些人得知江沙是江籬的姐姐，姐姐卻做這樣的活，就覺得江籬這心還挺狠的，讓姐姐替自己打工，還做的辛苦活啊。

    這些話呢，后來也傳到江籬的耳朵里了，江籬只是淡淡一笑置之。

    江沙有一次聽到了，就跟人吵了起來。

    “你懂什么？你以為我妹妹的錢就是大風刮來的嗎？我們是親姐妹沒錯，但親姐妹也該明算帳。我很感激她給我這個機會，我自己沒本事，做不了厲害的事情，是我的錯，不是她的錯……”

    *

    晚上，江沙回到家里，彭勇今天貨少，早早拉完就回來了。

    他做了豐盛的晚餐，小俊一看都流口水了。

    “今天什么日子？”

    “慶祝的日子。我已經轉正了。”彭勇高興的宣布。

    “真的啊？太好了。小俊今天在幼兒園里，老師也說他已經適應這邊的生活了。”

    夫妻倆默默的吃著飯，心里是對將來的期盼。這日子肯定是越過越好的。

    他們以后一定會踏踏實實的生活，踏踏實實的工作。

    江籬回到家里，小暄不在。

    陳意說：“今天小暄去同學家了，在同學家睡。”

    “那行。”

    “我們倆出去吃吧。”

    陳意想過過二人世界。

    江籬沒意見。

    西餐廳里，陳意含笑看著江籬，說：“本來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原諒你的大姐的。”

    江籬說：“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她現在是一個全新的人，那我也愿意給她一個機會。”

    －－－－－－題外話－－－－－－

    我覺得人長大之后，走過一段路，到了一定的年級，比如30歲之后，應該會比較平和一點。像江籬現在就是這種狀態。所以，江沙這個時候換了另一種讓人能接受的面孔回來，姐妹和好不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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